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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伸顯見到王葆真後,就攤開了自己帶來的南洋地圖,然後向其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們想要那一部分?」
雖說王葆真已經有所預料,日本人必然會上門來找自己,畢竟現在革命委員會正代表著中國參加著這場關於南洋問題的協調會議。
不管吳川再怎麼在電報里告誡他,當前中國在南洋的力量還不足以維護太多的利益,因此對於南洋的問題不必沖在前頭,讓日本人去發揮為好。但是王葆真已經感受到,在歐美各列強的互相牽制下,之前強行破局的革命委員會,實際上已經成為了令歐洲各列強考慮東亞事務時的一個重要因素了。
此時的沉默低調其實並不起作用,反而會令歐美各國以為革命委員會又在盤算著什麼計劃了。在歐洲大戰打到這種程度之後,協約國幾乎已經把自己的最後一份力量都用盡了,對於英國人來說,現在重要的不是讓革命委員會保持沉默,而是讓革命委員會把自己的要求公開出來,然後放到台前進行討論。
英國現在最為擔心的就是,還沒有把力量投入到這場戰爭中的革命委員會作出什麼錯誤的判斷,從而引發一系列的變故,那麼東亞的局勢就會變得更加複雜化了。現在他們對於日本也是如此,寄希望於在公開場合用國際條約堵上日本的無理要求,而不是在私下否定日本的要求,從而激怒日本人,招致不可預測的後果。
因此,在外交事務上已經頗有經驗的王葆真,並不想錯過這個日OTg2NTc=本人在南洋創造出來的機會。只不過之前兩次會議上他並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而日本方面還在指望著英國人能夠放手讓他們在荷蘭人身上挖一塊肉下來,因此並沒有向革命委員會示好,他也就不著急出聲了。
他原本以為,還需要再熬一熬日本人,對方才會醒悟過來,在南洋問題上能夠支持日本的其實只有中國而已。卻不料日本人居然來的這麼快,還表現的這麼直白,差點讓他都不知該說什麼了。
當然,這種慌亂在王葆真身上很快就消失了,既然日本人把餐桌都擺好了,難道他還不敢下筷子嗎?只是略一低頭瞧了一會放在面前茶几上的南洋地圖,王葆真就調適好了自己的心情,轉而平靜的抬頭看著牧野代表說道:「對於革命委員會來說,重要的不是獲得哪一部分,而是要先建立一個新的秩序。若是以武力來劃分世界,那麼革命委員會現在對於南洋就沒有任何要求。」
對於王葆真現在表現出來的冷靜,牧野伸顯心裡確實是比較讚賞的。作為大久保利通的次子,在11歲時就跟隨岩倉遣歐使節團赴美,並在費城度過了初中到大學的少年和青年階段,牧野對於美國的實力是有著清醒的認識的。
而之後在伊藤博文手下做事,又從這位日本政治家身上學到了不少國際關係方面的認知,因此牧野伸顯一直都是明治天皇身邊關於外交方面的重要顧問。作為日本外交界的老前輩,牧野伸顯以為日本年青一輩的外交官,就定力和國際視野而言,恐怕確實不及面前的這位中國人。
只是,牧野伸顯手中有著這位中國外交官的生平資料,這位在早稻田大學攻讀政治經濟和法律的學生時期,並沒有表現出多麼驚人的才能。和比他小八歲的那位天才外交官顧維鈞相比,王葆真最為出名的,還是他回國參加革命,遇到了那位革命委員會的領袖,並迅速為其所用的故事。
革命委員會和同盟會之間最大的區別大約就在於,提到後者便是孫文、黃興,如果不是宋教仁被刺殺,這位的名頭恐怕在普通人中都流傳不起來。隨著黃興也病故之後,社會革命黨也只剩下了孫文這一面旗幟了。
但是提到革命委員會,上海的耿謹文,北京的周樹模、王葆真,天津的宋小濂、夏陽,滿洲的朱和中、宋雲桐、梁廷棟等人,都有著不小的名氣。雖說,革命委員會中名聲最為響亮的還是那位領袖吳川,但是這位卻並沒有把其他人的光輝給掩蓋掉。
也正因為如此,在辛亥革命爆發之後,不管是日本政府還是北洋政府,一開始對於革命委員會的判斷都出現了偏差,他們都把革命委員會當成了同盟會,認為這是一個由各地革命黨人臨時組合起來的革命團體,只要稍稍拉攏一下,這個革命團體也許就自己崩潰了。
於是,北洋政府也好,日本人也罷,雖然他們的確拉攏了一些人,但是這些人脫離了革命委員會之後就變得無能了起來。不僅沒有起到瓦解革命委員會的作用,反而成為了北洋政府和日本情報機關的負擔,他們可沒有這麼多錢養這麼多廢物。
也就是從孫文發動的二次革命失敗,而北江浙湖漢北洋卻落敗於革命委員會開始,不管是北京還是東京,都開始把注意力放在了吳川本人身上。如原敬和牧野就認為,吳川並不是依賴於這些中國的才傑之士才取得了滿洲革命的勝利,而是這些中國革命黨人跟從了吳川,才發揮出了超出自己潛能之上的才能。
這並不是他們對於吳川的吹捧,而是有著大量的事實證明了這一點。在軍事上,革命委員會的士官三傑,也就是畢業於日本陸士的藍天蔚等三人,其實並不被日本陸軍所看好。
按照某位參謀本部次長的說法,這三人其實也就是日軍中聯隊長的水準。這並不是有意的貶低他們,而是他們在單獨對戰北洋軍時的表現得出的結論。如果沒有吳川所組織的革命委員會作為他們的後盾,這三人在失敗後是不可能翻身的。
從公主嶺到四平,從山東到朝鮮,日軍從來都沒有在戰術上敗給國民革命軍,日軍的失敗都在於錯誤的選擇了作戰地點和在後勤組織上不如人。也就是說,不管國民革命軍由誰來指揮,日軍都有極大的可能遭遇失敗。
所以,敗給陸軍參謀本部在復盤了多次敗仗之後,他們認為自己是敗給了吳川所領導的革命委員會,而不是什麼士官三傑所指揮的國民革命軍。如果說國民革命軍中真的有什麼值得重視的將領的話,那麼恐怕也是那位叫做葉聲的軍官,而這位也是由吳川一手提拔上來的。
當然,按照某些陸軍軍官的說法,他們知道這一點時已經太遲了,否則即便冒著被國際社會譴責,他們也應當試一試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牧野伸顯並不認為這些陸軍軍官的想法過於膽大妄為了,但是現在他卻是堅決不會認同這樣的想法了。除了革命委員會在滿洲的統治秩序已經穩固不搖之外,他認為現在的日本已經承受不了一個對於日本完全敵對的中國了。
腦子裡遺憾的飄過這些想法,牧野伸顯口中卻並不遲疑的說道:「日本政府對於亞洲秩序問題上,同樣有著和貴方類似的想法。
從荷蘭人、西班牙人來到亞洲之後,他們所帶來的除了持續不斷的暴力之外,幾乎沒有給亞洲帶來任何好處。中國也好,日本也好,在西洋人的堅船利炮下都被迫打開了國門,並蒙受了西洋各國強加給我們的各種屈辱條約。
雖然日本藉助明治維新時期的發展,已經逐步取消了和外國簽訂的各項不平等條約,從而成為了列強之一。但是日本不過是處於列強的最後位置,對於當前世界的秩序並無發言權力。
從非洲、美洲和西亞、南亞、中亞及東南亞的結局來看,如果東亞地區的中日兩國不攜手合作,擺脫歐美帝國主義對於東亞地區的殖民瓜分計劃,那麼中國必然會成為下一個印度或是奧斯曼或是波斯,而中國一旦向歐美帝國主義投降,日本又如何獨立生存下去呢?
日本希望能夠同革命委員會攜手,共同建立一個亞洲共榮的新秩序。而從荷蘭人手中解放出那些被壓迫的南洋民族,我以為是雙方合作的開始。」
王葆真注視了牧野伸顯許久,方才點了點頭說道:「如果是建立在解放南洋各民族的前提下,那麼我倒是願意代表革命委員會同貴方探討一下這個問題。」
牧野伸顯心裡的石頭落了下來,伸手拂過地圖說道:「那麼我們從什麼地方開始談?」
王葆真低頭看了地圖一會後說道:「那麼就從婆羅洲島開始說起,除了現在英國控制的北婆羅三邦之外,南部大致可以分為這樣幾個區域。
西部。也就是沙撈越王國下方,馬辰的西側,這裡剛好有兩道山脈圍出了一個三角地帶。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這裡也就是被荷蘭人消滅的蘭芳公司的故土;而峇里巴板以北,被中央山脈隔出的東婆羅洲,這裡過去有兩個土人王國;至於中央山脈以南,東西婆羅洲之間,這片土地過去好像是馬辰王國的領地。
因此我的建議就是,按照歷史恢復婆羅洲南部地區的傳統,正是幫助當地民族獲得自由最好的辦法。牧野先生以為如何?」
牧野伸顯看了一會地圖,不由反問道:「那麼這三片地區獨立之後,由誰來保證他們的獨立地位呢?」
王葆真沉默了片刻後說道:「蘭芳公司本就是華人所建,三發河上游還有大明遺民所立的林道乾墓,我以為,我國保證此地的獨立實屬分內之事。至於其他兩地,貴方倒是可以多出一些力氣。」
「大明遺民?你可真能胡扯。」牧野伸顯心裡不以為然的腹誹著對方,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理由確實很不錯,他不由微笑著說道:「我國自然是支持貴方的立場的,不過這一片土地至少也有10幾萬平方公里,貴方又要如何支持我方的主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