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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日上午,站在蔡家溝鐵路橋南邊清軍陣地的李和詳望著河對面的亂黨陣地,已經失去了在奉天北大營接到總督命令時的興奮。
第二混成協協轄第三、第四兩個步兵標(每標3營,每營4隊)以及炮兵、工程兵、輜重兵各1營、騎兵、軍樂各1隊。理論上全協官兵夫役應有4919人,由協統、標統、營官、隊官、排長領之。但現實中第二混成協不過3362人,缺額足足少了四分之一有多。
實力遠不能同之前駐紮錦州保護京奉鐵路的第一混成協相比,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狀況,主要還在於這兩隻部隊都是徐世昌任東三省總督時所組建。建立第二混成協的時候,徐世昌被調回京城,這隻軍隊的建設也就耽擱了下來。
接替徐世昌的東三省總督錫良,雖然受命清理北洋在東北留下的影響力,但是目睹了日、俄兩國在關外日復一日的侵略行徑,他隨即改變了攝政王急切清理北洋勢力的命令,認為關外還是需要一隻足夠武力駐紮以抵禦日俄兩國之野心的。
因此轉而把第一混成協擴充兵力,提升成為了大清新軍第二十鎮。接著又將北洋集團中成軍較晚的第六鎮同第三鎮進行調換,讓第六鎮接替了第三鎮駐守吉林。只是他還沒有來得及改組混成第二協,他的做法已經讓京城的反北洋勢力大為不滿,不得不請辭了。
接任錫良的現總督趙爾巽,則是一位完全愚忠於滿清皇室的臣子。是以從他開始上任起,便開始削減第二十鎮和第二混成協的供應,大肆擴充東三省巡防營的武備,並將第六鎮調回關內,改以吉林巡防營為核心組建了第二十三鎮。
如果不是突然爆發了江、吉兩省的起義,接下來第二混成協也將會和奉天的巡防營混編為第二十四鎮,從而徹底清理掉北洋武力在東北的影響力了。
正是在朝廷和總督衙門的打壓下,東北新軍系統才會日漸趨向於革命,不管是第二混成協還是第二十鎮,這些關內北洋將士為核心的新軍,都因為受到了朝廷防賊一樣的待遇而對朝廷離心離德。
當然,這種激於不公平待遇而萌發的反抗意識,雖然能夠為同盟會所用,但到底不是這些官兵真正理解了什麼是革命才擁抱革命的。因此在藍天蔚外出,以營官李和詳為代表的中層軍官向總督府告密投誠之後,一些革命官兵的被捕或逃亡,就令總督府重新掌握了這隻部隊。
被升任為第三標標統並代理協統的李和詳,一時便在軍中趾高氣揚了起來,他和他的心腹覺得接下來他們成了總督的心腹,自然是飛黃騰達升官發財,前途一片坦蕩了。
只是他們並沒有預料到,他們才捕殺了營中的革命黨人,這邊革命黨人就已經在哈爾濱和齊齊哈爾起義了,總督還要求第二混成協即可北上平叛。
李和詳好歹也是正兒八經的北洋新軍出身,他當然知道此時剛剛整肅過的軍隊壓根不該外出,而應該困在營中慢慢磨滅官兵心裡的不滿之氣,只有經過一段時間的沉澱,這些官兵才會接受目前的現實,承認他在軍中的指揮權力。
但是,他更不敢違背總督的嚴令,只能硬著頭皮帶著四營步兵和一營炮兵約2200人北上了。然後昨日剛剛抵達蔡家溝還沒喝上一口熱水,被國民革命軍的防禦陣地打出了真火來的孟恩遠,便吞併了他帶來的那營炮兵,然後驅趕著第二混成協接替了二十三鎮,向鐵路橋北面的革命軍防禦陣地發起了進攻。
還沒有完全進入到戰爭狀態的第二混成協官兵,自然是損失慘重,就如同第二十三鎮第一日發起進攻那樣,在鐵路橋北面丟下了數百具屍體。
打了半日就損失了將近半營的兵力,本就對李和詳出賣同僚、上司不滿的第二混成協官兵立刻向第二十三鎮的官兵學習,死活不肯往亂黨的火力線路上湊了。於是李和詳看到,自己的部下在進攻時步伐緩慢,聽到槍聲就立刻臥倒,死活不肯再爬起進攻,直到後方發布了撤退的命令,才一窩蜂的迅速退回了河南陣地。
對面的亂黨似乎也發現了清軍進攻的無力,開始有意識的放緩射擊頻率,只要清軍撤退就不開槍射擊,甚至還容許清軍撤退時抬走受傷的袍澤和屍體。這樣一來,清軍這邊就更沒有戰鬥的意志,完全在路上消磨時間了。
孟恩遠就站在李和詳的身邊觀望著第二混成協的進攻,看著第二協官兵撤退比進攻還要快速,他不免就拉下了臉向李和詳訓斥到:「李標統,這就是你們第二混成協的進攻?這不是在糊弄人麼,你們好歹也是從北洋第二、第四兩鎮抽調出來的,咱們北洋什麼時候教過這等進攻之法?要是在袁大人治下,你這顆腦袋我看是保不住了。
本官受總督大人之命負責剿滅哈爾濱之亂黨,你們第二混成協遲遲打不開通道,這就是在拖我們第二十三鎮的後腿。本官再給你2天的時間,要是2天之後本官還站不到江北亂黨的陣地上,你就小心自己的腦袋吧。」
李和詳臉色慘白的望著揚長而去的孟恩遠一行人,都不知自己該說什麼了。他心裡此時只想著一事,「早知道這樣,我告什麼密,有藍季豪頂在前面,這拾簪將軍也不敢這麼拿我們當炮灰用。」
不過他心裡想歸這麼想,可也知道這條路他是回不了頭了,眼下不拿出一點戰績出來,想保全自己也是極為困難的。
只是李和詳心裡是這樣想,他身邊的第二混成協軍官們可不這麼想。孟恩遠帶著衛兵走得遠了,他身邊的一位營官就已經忍不住出聲罵娘了,「草他娘的拾簪將軍,他這是拿我們混成第二協當墊背的了。李標統,這仗我們可不能這樣打下去了。
這不要臉的二十三鎮昨日把我們的炮營搶過去後,昨日還發了幾炮助陣,今日衝鋒時就意思意思的打了一兩炮,對面亂黨的工事修的這麼堅固,還每天都在擴大陣地,這點炮彈給人家撓痒痒都不夠,這分明是讓我們第二混成協的兄弟給他們探路啊。」
「就是,我們第二混成協沒來之前,聽說他們第二十三鎮就已經打不動了,據說二十三鎮的幾個標統都打紅了眼,死活不肯讓自己的部隊擔負進攻任務了。結果剛好我們第二混成協跑上來當替死鬼了,這他娘的叫什麼事…」
面對自己身邊這些營官們的抱怨,李和詳都無法拉下臉來制止他們。他可不是靠著能力和學歷拿到現在這個位置的,而是仗著自己資歷老,同營中大多數營官、隊官相熟,這才大著膽子去向總督告密,從而獲得了這個他從前夢寐以求的職位。
從營官一步跳到了代理協統,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全協上下就對他心服口服了。先不說藍天蔚之前在軍中豎立起來的威望,光是底層士兵們這些日子接觸到的革命思想,就很難讓李和詳憑藉著朝廷的威權去壓制士兵們服從於自己上戰場作戰了。
李和詳之所以還能維持著第二混成協的局面,一是他靠著往日積累下來的人情,把營中中層軍官們團結到了自己身邊;二便是第二十三鎮在他們背後擺開的陣型,使得第二混成協的基層官兵們不敢做出出格的動作。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第二混成協的官兵就會接受,為一個不值得效忠的王朝,去打一場自殺性質的戰爭。只有步槍和少數機關槍的第二混成協官兵,衝出了鐵路橋之後,就要面對一個設置完善的防禦陣地,接受革命軍以步槍、衝鋒鎗、輕迫擊炮、重機槍組成的輕重火力網的洗禮。
用原木搭建厚土覆蓋起來的重機槍堡壘,就算一發75MM炮彈直接轟擊在頂棚,厚達近一米的土層也消耗掉了炮彈的衝擊力。拉林河正是上游放木排的水道,這裡的木頭簡直是無窮無盡。革命軍顯然早就做了預備,因此在宣布起義之後,就在拉林河鐵路橋的北面構建起了如此堅固的陣地。
二十三鎮的官兵用自己的血肉探明了,對面陣地上的機槍不會少於16或20挺,幾乎把方圓一公里多的江北岸都變成了死亡地域。至於距離鐵路橋下游約1公里處的那座木橋,就更沒有人想去試探了。亂黨除了構建了橋頭堡壘,還在後方設立了一個炮兵陣地,二十三鎮幾乎就沒能在木橋南岸設立起一個穩固的出擊陣地。
面對著身邊軍官們的不滿,李和詳也只能好言相勸道:「各位兄弟,咱們是為總督大人,為朝廷剿滅亂黨,不是為他孟恩遠,為二十三鎮打這場仗。我相信總督大人和朝廷是不會忘記我們的功績的,我們想要向朝廷替要求,好歹也得立下點功勞不是。何晨,你率領的第十一步營向來是本協訓練中數一數二的,現在可不能再藏著掖著了,咱們可都得仰仗你打開這個局面了。」
其他營官聽到李和詳點了第十一步營的名,便立刻跟著吹捧了起來,唯恐讓何晨推辭了下一次進攻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