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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成了合作的基礎之後,寺內正毅就繼續把話題深入了下去,「因為婆羅洲一事,帝國和英國盟友之間出現了一些誤解,而俄國赤色革命的爆發,也讓帝國和俄國所締結的同盟關係被破壞。
一山先生你也清楚,帝國的外交關係是建立在日英同盟和日俄同盟的基礎上的,現在這兩大同盟關係都出現了問題,也就意味著帝國的外交陷入了困境。
相反的是,我們的鄰居卻建立起了和美國、赤俄之間的友善關係,並緩和了同英、法的矛盾。以現在的國際形勢發展下去,帝國反而要陷入到中美俄三國建立起來的包圍圈裡了。
帝國的根基在於亞洲,更在於東亞,自從我們合併了韓國之後,帝國原本已經隱隱接觸到了統治東亞的那個寶座。但是革命委員會的出現,導致中國的局勢出現了偏離我們所預料的變化。
我不想討論誰該為中國的變化負責的問題,但是您所執政時期定下的對華外交政策:不支持中國某一特定政黨,盡力阻擾共和黨統一中國。
從目前的國際形勢來看已經是難以實施下去了,我們必須加強對OTg2NTc=於中國政局的影響,並協調同美國的外交關係。我希望你能在對美、對華的外交上給予一些建議。」
原敬嚼著口中的生魚片,舌上傳來的美味並沒有打攪到他的思考,半刻之後他就回道:「我一直都是主張日美協調,不能過於介入英美之間的爭端的。以日本的國力,協助英國對抗美國,雖然能夠讓日本獲得一些好處,但也有可能讓日本遭到美國的敵視,這絕不是什麼好事。
只是國內的親英派始終認為,日英同盟是日本帝國在國際秩序中存在的基礎,因此惹的英國人不快就是在毀滅帝國的根基,倫敦有點風吹草動,東京就好像地震了一樣。此次海軍出兵婆羅洲,老實說雖然給日英同盟造成了一些裂縫,但是也治好了不少恐英人士的軟骨病,我以為這也算是一件好事。
如果伯爵閣下能夠力主通過日美協調的外交方針,那麼對於帝國的未來可謂是一件好事。以我看來,帝國和美國之間其實並無多大的實際衝突,我們和美國人之間的問題主要就在三個方面:英美矛盾,日本人在美地位問題,日美對華方針的不一致。
英美矛盾這不是我們能夠插手的,我們能做的就是在對美協調中不要引起英國盟友的誤會;日本人在美地位問題,實際上主要還是國民感情的問題,只要能夠安撫住國民,那麼我們完全可以同美國達成妥協;至於日美對華方針的不一致立場,這才是最麻煩的一點。」
原敬停頓了好久,才接著說道:「美國對於中國的需求,就和英國對於日本的需求是一樣的,只要日英同盟存在一天,那麼美國就不可能拋棄中國,對此問題我也沒有可行的建議。」
原敬的話語再一次堅定了寺內心中的決定,他拿起酒杯喝乾了杯中酒後,長嘆了一聲說道:「帝國五十年的奮鬥,僅僅因為出了一個吳川就壓制住了,真是讓人不甘心啊。可越是如此,就越是不能讓中國人團結在一面旗幟下,哪怕是動用武力也應當阻止中國這種崛起的勢頭,否則中國的豪傑之士就會一個個的冒出來,就和我國的幕末時期志士不斷湧現一樣,這就是一國的國運啊。」
原敬把手中的酒杯輕輕放在桌上,然後看著對方的眼睛認真的說道:「但是現在不是和中國開戰的時機,不僅國際上沒有人支持我們,就是中國內部也會因此而不得不團結在共和黨的旗下。我們等於是在和一個擁有5億人口的大國單挑,光是人力上的對耗,都能把我們耗死。」
寺內微微頷首道:「我也認為當前並不是對華開戰的時機。不過,既然美國無法拋棄中國,那麼我們就只能試一試讓中國人遠離美國了。對美協調的事我可以找人去辦,但是對華協調方面,我希望你能出面。」
不待原敬出聲,寺內就快速的接著說道:「今日能夠左右中國政局的只有共和黨,不管是北洋、中華革命黨還是其他的黨派,都不可能和共和黨相抗衡。而能夠左右共和黨的,只有吳川。
我們過去犯了不少錯誤,誤以為可以藉助江浙湖漢北中國國內的其他政治力量打壓共和黨或是取代吳川,但事實證明這不過是在浪費時間和浪費資源。在短期內想要讓日本和中國的關係恢復正常,我們就必須和共和黨,和吳川打交道。
但是我以為,讓其他人去同吳川交涉,只會被其玩弄於鼓掌之上,而且因為地位不對等,吳川對於這種層次的接觸也不會過於認真。所以,我需要有一個足夠分量的人物,能夠不被其所左右的人物前往滿洲,和其進行一場有足夠分量的會晤。
這既能讓共和黨方面認真對待這場會晤,也能讓美國人對這場會晤有所懷疑。只要在美國人心中埋下了對於共和黨的疑心,那麼日後我們方才好著手分離雙方現在形成的這種親密關係。一山先生,您正是最好的人選。」
在心裡反覆思考了數次,原敬發現確實只有自己適合同吳川進行這樣級別的會晤,畢竟現在的吳川已經差不多成為了中國事實上的領導人,只要他願意就沒有人能夠和他競爭總統一職。
如果是過去的中國,由於日中兩國實力上的不對等,日本還能派遣外交大臣作為特使,但是面對一個已經能夠影響到東亞局勢的中國,這種行動就不是示好而是一種羞辱了。至於派出比他地位更高的親王們,則又顯得過於卑躬屈膝了。
原敬苦笑了一聲說道:「這可真是一個讓人傷腦筋的活計,我不敢為此行打什麼包票,只能說,願意經歷而為。」
寺內拿起酒瓶為原敬倒了一杯酒後誠懇的說道:「假如一山先生您都不能說服吳川,只能說明對方並無同帝國和平共處的想法,這又怎麼能怪到您頭上呢?我聽說今年七月長春將會舉辦一場運動會,我國也接到了邀請,一山先生不妨以此名義訪問長春…」
六月一日上午10點,北京中南海居仁堂內,徐世昌起身對著房間內的十餘人說道:「經過這一個月的討論,我和耿先生、孫先生,還有任公,就討論的成果做了一個初步總結,先念給大家聽一聽,看看有什麼問題。
首先是國家制度方面的討論,根據各方的意見,大總統制度顯然是不適合共和體制的,因此從六月一日開始,政府將重新恢復內閣責任制,此前歸屬於大總統的行政權力將歸還給內閣,內閣總理為政府首腦;總統將保留以下權力,國家之代表,在國會的建議下任免內閣總理的權力,在內閣總理的建議下解散國會的權力;成立最高法院,國會提名總統任命不少於5人,不多於9人的大法官,大法官掌握司法最高裁判權和最終釋法權,除非大法官涉及叛國罪或反革命罪或主動辭職,否則總統無權免去其職務。
最後是恢復國會,根據各方的意見綜合,我們一致認為應當先建立制憲國會,在臨時約法的基礎上討論正式憲法。制憲國會的組成,各省各推舉3名代表,各界各推舉3-5名代表,各黨派各自推舉3-9名代表,於7、8、9月推舉完畢,10月正式到京召開國會。
以上所言的各黨派必須要具備一定的黨員人數,有具體的法人代表和辦事機構,具體的黨綱。六月一日之後新組建的政黨不予考慮,以分裂國家為主旨的政黨不得參與制憲國會,受外國政府或組織支持的政黨不得參與制憲國會…
在國會無法承擔其監督政府的責任之前,將由各黨派推舉出代表組建政治協商會議代為行使監督政府的權力,並享有臨時立法權。以上這段,大家有沒有意見?」
拿著文件念著的徐世昌停了下來,抬頭看向了會議桌兩側的與會人員,上午的陽光正從敞開的大門和雕花門窗上鑲嵌的彩色玻璃中投入了房間,把會議桌旁就座的人照射的明暗不定,讓他一時都分不清每個人臉上的神情了。
不過他的等待沒多久,就聽到坐在他左手的耿謹文起身聲音明亮的說道:「共和黨對於此段結論並無不同意見。」
在耿謹文坐下之後,坐在他斜對面的吳景濂也跟著表態道:「我對此結論無不同意見。」接下來是政學會和韜園派代表的表態,段祺瑞的臉色雖然有些陰沉,但也點頭表示了贊同。
眼看著各黨派一一表態,孫中山卻始終一言不發,坐在他身邊的胡漢民就有些焦慮的頻頻看向這位黨首。他知道這位革命的領袖其實並不贊成同北洋、其他黨派分享權力。二次革命失敗,大家東渡日本逃亡時,孫中山日常說的最多的一句就是,「兆銘誤我,要是當日不把總統之位讓給袁項城,堅持把革命進行到底,那麼又何至於被北洋竊取了革命果實。」
不過按照胡漢民及黨內的大多數同志的看法,當日推舉袁項城為中華民國的總統也是事出無奈,因為當時誰也不知道東北的革命軍這麼能打,大家只看到北洋確實戰力兇悍,連黃興都被從武漢給打回來了,大家都想著不能讓革命再度被鎮壓下去,只要能夠推翻清庭,誰來坐這個總統的位置並不重要。
事實上,要不是宋漁父被暗殺,憑藉著當時國民黨在國會選舉時贏得的最多議席,和從總統制修改的內閣負責制,袁世凱只能被他們給架空。但是,在沒有力量的狀況下玩弄這些政治伎倆,最終只能迫使袁世凱翻臉用武力掀翻桌子了。
所以,所謂的把總統之位讓給袁世凱,這本身不過是孫中山為二次革命的失敗推卸責任而已。除了那些年輕的黨員,資歷深厚一些的黨員都是不以為然的。
而這一次,中華革命黨能夠參與到新政府的組建討論當中來,並不是北洋勢弱,中華革命黨強大起來了,而是東北共和黨的實力超出北洋團體太多,失去了袁世凱這個主心骨的北洋集團已經不能再和共和黨對抗下去了,特別是海河大水災直接導致了共和黨的力量大舉進入了北洋的腹心之地,北洋如果不能拉攏國內其他政治團體對抗共和黨,覆亡也就是一瞬間的事。
以力量壓制國內各方的北洋集團,自然也只會服膺於力量,而不是什麼真理。號稱北洋之虎的段祺瑞,哪怕在北洋內部如何展現強硬,但是在共和黨的壓力下,也只能看著對方收拾北洋勢力而保持沉默。
可以說,這一次的新政府組建,實質上就是回到了民國建立的初期,各方雖然在明面上以民主的方式討論新政府的組建,但並不代表擁有武力的共和黨會真的任由各方操縱。別的不說,光是北洋團體就不能對共和黨動用武力提出質疑,因為他們是一直都主張用武力統一中國的。
因此,這一次共和黨能夠表現出友善的姿態讓各方參與新政府的討論,而不是和北洋一樣用武力壓制各方,那麼中華革命黨就不能錯過這個機會,加入到新政府中去。否則一旦各方把中華革命黨排除在新政府之外,那麼中華革命黨很有可能就此瓦解,就更加不用想恢復國民黨時期的輝煌了。
在胡漢民忐忑不安的注視下,隨著各方表態完畢只剩下中華革命黨時,孫中山終於起身低沉的出聲道:「本黨也無意義。」
看到各方都表態贊成,徐世昌終於鬆了一口氣,這一段結論是最為根本的,只要這一段能夠通過,下面的就是如何分配利益的問題了。他隨即接著念道:「那麼接下來就是對於各省制度的調整,各省的民政長官改為省長,負責民政事務,今後只向中央負責;各省建立軍分區,原督軍改為軍分區司令,軍分區司令不得干涉民政事務,不得干涉行政官員的人事任免權…」
這一段結論,受到最大打擊的其實是地方軍閥和北洋武力派,但是這些人在這個會議上幾乎沒有代表,小軍閥不夠資格派代表,馮國璋不敢來,段祺瑞孤木難支,而各黨派雖然爭權奪利,但是因為這幾年北洋治國的經歷,普遍對於武人執政感到了反感,因此不自覺的都對武人干政採取了聯合壓制,哪怕是中華革命黨也是如此。
因此,段祺瑞雖然在場,但是他也只能臉色陰鬱的保持沉默,眼睜睜的看著對於武人不利的條款通過。這場會議一直開到了下午四點多,算是把袁世凱去世後的新政府框架給樹立了起來。
開完會後,從居仁堂內走出的徐世昌,陡然就覺得心中一空,自袁世凱病重時積累下來的焦慮,一時散去了大半。對他而言,最為擔心的就是樹立不起規矩,只要能夠把袁世凱去後的規矩樹立起來,那麼就沒什麼大問題可以擔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