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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東北大學返回吳川的辦公處的時候,遠處的太陽已經變成了一個火紅色的大球落在了原野上。張雲榮對於這樣的夕陽美景已經有些習以為常了,他三步並做兩步的走進了院子,順著一條樹林中的小路向著吳川的小樓走去。
這個季節相對於南方來說已經算是深秋了,樹林中的非常綠樹種呈現出了各種色彩的葉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副色彩繽紛的油畫,大自然顯然是最為傑出的畫師,就算是急匆匆的張雲榮走到這裡也情不自禁的放慢了腳步。
當他穿過這片樹林之後,便看到了那幢藍色屋頂的白色三層小樓,和周邊保持著森林原貌的地形搭配起來很是融洽。不過他很快就停下了腳步,向著剛從小樓內出來的人問候道:「主席,你這是去用餐嗎?要不還是我去拿過來吧。」
吳川向他招了招手說道:「一起去吧,我也好久沒和同志們一起用餐了。這麼下去可是要脫離群眾了,今天也沒什麼事就去食堂吃了。那邊今天什麼情況,你路上和我正好說說。」
張雲榮趕緊快走了幾步,跟上了吳川的步伐,他一邊從手中拎著的皮包中翻出了一張報表,一邊向著吳川報告道:「大家對於今次的考核都沒什麼意見,這是考核後匯總的意見。」
吳川拿過報表一目十行的掃了一遍,上面評價最高的還是林育南OTg2NTc=,其次是伍豪,李潤石只是排在了第四位,比惲代英高了一位。他隨即抬頭看了一眼張雲榮,示意他解釋一下評分的標準。
張雲榮馬上意會便解釋道:「李潤石不是黨開辦的任何一所大學的畢業生,且其他四人都是共青團員,只有他不是,因此幾位評委認為李潤石的政治背景還有待考察。不過即便是這樣,各位評委還是認為,不考慮政治背景的話,李潤石也還是能夠和伍豪相差仿佛的。」
這個評價雖然已經相當不錯了,但是吳川卻並不接受,只是他也很好奇各位評委的理由,於是便追問了一句,「他們對於林育南的評價怎麼這麼高?」
張雲榮回想了一下下午各位評委的討論,這才回答道:「一方面林育南在學校期間的記錄一直都很好,他在學生中的威望並不比學生會的幾名領袖低;第二就是林育南在各個方面幾乎沒有短板,比如其他幾位:瞿雙在性格上過於柔弱;惲代英脾氣比較暴躁;伍豪則過於顧全大局,甚至有為了維護學生會這個團體而在原則上作出讓步的行動。」
說到這裡張雲榮停頓了一下,這才又組織語言說道:「雖然對於李潤石過去的經歷沒有足夠的記錄,不過在今天的討論中,各位評委都覺得他的分析也許是出色的,但是在和同志間的交流中則過於自我主義了些,這顯然不是一個領導人物應該有的缺陷。所以綜合之後,林育南就成為了五人中的第一位。」
吳川繼續向前走去,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張雲榮等了一會沒見吳川說話,不由便小聲問道:「是不是安排一下,讓李潤石參加共青團,這樣他就也是自己人了。」
一陣風吹過,讓吳川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摟了摟外套後說道:「不必了,還是尊重他的選擇吧。我相信只要他理解了什麼是共產主義後,自然會向黨靠攏的。奧,我記得統計局的東北人口普查不是正在進行麼,先讓他們去統計局的人口普查組見識、學習一下吧,讓他們了解一下,我們同資本主義大國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李潤石原本以為,昨天下午的考核只是一個小插曲,雖然挺有趣但不會給自己的生活帶來什麼變化,因此今天一早他依舊按時起床在外面的樹林裡鍛煉了將近一個小時,這才跑去食堂打了一份早餐預備回宿舍吃完洗漱一下,便繼續去圖書館遨遊書海去了。
不過他剛走到宿舍門口,就發現有人已經坐在宿舍里等待自己了,僅僅是一會的功夫,伍豪和他的舍友就已經聊的好似老朋友了。看到他回來後,伍豪便起身熱情的招呼道:「潤石兄,你可總算是回來了,今天我們要去統計局開始實習了,8點半的車子,還有半個小時,你要是沒什麼事就跟我一起去校門口吧,其他同學已經過去了。」
雖然有些意外,但是李潤石還是很快答應了下來,在匆忙洗漱了一把後,他就跟著伍豪離開了宿舍,路上他有些好奇的問道:「我們去統計局實習什麼?那裡距離學校很遠嗎?」
路上伍豪顯得有些興奮,但他一直壓抑著江浙湖漢北這種情緒,聽到李潤石的問題,也忍不住歡快的回道:「具體的內容不是很清楚,不過我聽說統計局在人口普查中採取了一套新辦法,相當的先進。這次我們過去,倒是很可以開一開眼界了,學校到統計局的距離應該在半個小時的車程以內吧…」
李潤石於是沒在發問,倒是伍豪開始不停的挑起了話題和他談論了起來,到校門口十多分鐘的路途上,兩人倒是對彼此熟悉了不少。李潤石發覺和伍豪這麼聊天倒也不錯,因為對方的普通話很標準,很是可以糾正一下自己的口音。
關外和華北幾乎講的是同一種方言,或者也叫北方官話,而自從吳川把這種話標明為普通話,並在學校里作為教學語言後,華北和東北語言就更加的一致化了。雖說共和黨一直在杜絕地域歧視和民族歧視,但是在生活中依然免不了有地域之分。
在北方講南方話的,多少要被區別對待一下,當然在南方歧視北方口音的現象就更加嚴重了,畢竟北洋軍到南方可不是送溫暖去的。李潤石雖然能夠理解這種不同地域之間的互相歧視行為,但是在心裡也還是難以接受的,畢竟他也是年青人麼。
不過他不是辜鴻銘,不會特意的保持那種舊習俗來標榜自己的與眾不同,他覺得語言就是一種交流工具沒什麼高下內外之分。如果改變一下口音能夠更好的交流的話,他也不介意改一改。
而有著伍豪和林育南居中談話,上車之後五人終於熟絡了起來。畢竟大家都是年輕人,而且還是有著理想的年輕人,很快就沒有人介意李潤石的口音了。
車子在統計局大樓前停下,一名工作人員先帶他們去總務科辦理了進出證明,這才安排他們去見了局長李達。李達對著五人簡單的說了幾句,便對著他們說道:「我一會還有個會要開,你們的工作林百盛同志會安排的,有什麼問題可以和林科長請求,他會轉告我的。另外,你們是實習生不是本局成員,所以工資是沒有的,不過我們會發給三餐補貼和車馬費…」
很快一名30出頭的年青人就跑了過來,帶著他們離開了二樓的局長室,然後上了三樓。和一樓、二樓的格局不同的是,這一層是敞開式的設計,除了幾個混凝土柱子和外牆外,幾乎看不到內牆。雖然有幾個辦公室,但也是用玻璃隔開的,內外看的很通透。
事實上三層只是利用起了不到一半的空間,另一邊是空蕩蕩的,但是這被利用起來的一半則堆滿了機器,二十多位女性在機器間跑來跑去,看起來很是忙碌。這看起來不像是辦公室,到更像是一個工廠。
背對著他們的林百盛科長似乎能夠猜到五人心裡的驚訝,適時的向他們解說道:「這些機器都是國際商用機器公司出品的。這種是自動供紙的制表機,每分鐘可以處理150張卡片,一張卡片代表一個人的基本情況,年齡、民族、婚否、學歷…
這種是計數器,這種是列表機…這樣一組機器可以代替500個人工作,這裡一共有25組,也就等於有12500人在這裡工作。美國人早在上個世紀就開始使用這種機器來統計本國的人口情況,原本需要10年才能整理出來的資料,他們用了2年零7個月就完成了。
我們這些機器比20年前更為先進,拿現在的機器去統計當時的數據的話,大概不到一年就能完成。這就是機器的力量。你們要學習的,就是去了解這套機器的運作原理,還有就是美國人用來進行人口普查的方式。」
對於李潤石等五人來說,這一場面確實很震撼,很難想像這些一人多高的機器,看起來就像是笨拙的鐵製玩具,居然能夠抵得上12500人的工作。他們心裡都不由冒出了,當初英國的鐵甲艦跑到廣州、上海時,當地的民眾是不是也是這麼的難以置信。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留著八字鬍的白人男子走了過來,林百盛上前用英語和對方交流了幾句,這才轉身向著五人介紹道:「這位是赫曼·霍列瑞斯博士,你們看到的這些機器就是他研製出來的。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他會在每天下午抽出一點時間給你們講解,美國人口調查局如何從事統計工作的,而他又是如何設計出這些機器的。我建議你們最好順便學習一下英語,翻譯永遠不如自己理解深刻…」
這一天對於五人來說過的相當充實,他們在機器前跑來跑去,簡直比那些女職員們看起來還要緊張。到了下午5點,統計局終於下班了,不過這一次可沒有車子送他們回去,五個人需要自己乘坐公交車回學校去了。
在回去學校的公交車上空空蕩蕩的,五個人坐下後都沉默的很,直到車子走過了一半路程,惲代英才忍不住出聲向同伴們問道:「你們覺得那些機器怎麼樣?假如那些外國人能夠研製出各種各樣的機器代替人力,那豈不是說我國的人口雖然有4萬萬之多,但是真的比較起來也未必及得上他們一個國家的機器啊。」
瞿雙搖著頭臉色憂鬱的說道:「如果外國到處都是這種冰冷的機器,那麼底層的平民該怎麼辦?他們豈不是連工作的機會都沒有了嗎?而且用這種卡片上的數字去代表一個個人,政府真的能夠管理的好整個國家嗎?那些官員能不能明白,他們手中的那一張張卡片,不是蒼白的數字,而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如果他們按照數據來犧牲一部分卡片上的人的利益,他們心裡是否真的能夠下這樣的決定,而不是被數字和卡片蒙蔽了自己,並沒有意識到被拋棄的是人而不是卡片?」
車廂內沉默了數秒,林育南終於開口說道:「雖然有這樣的可能性,但我們還是可以通過其他方式去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但是製造機器的部門顯然已經是我國必須要奮起直追的部門了,如果我們在這一方面落後了,也許幾十年後,外國人的軍艦又會打上門來了。
而且,一台機器能夠剩下500人,這也就是意味著如果我們能夠製造足夠多的機器去取代人手,那麼政府部門的雇員就會大大的減少,人民的負擔也就會減少。」
伍豪忍不住插口道:「也未必會減少,機器還是相當昂貴的,加上保養及維修的人手,這也是一筆極為龐大的支出。」
李潤石也出聲道:「只要我們能夠學會如何製造機器,自己保養,自己維修,那麼成本就會大大的降低下來。用機器取代人手,把人從簡單重複的工作中解放出來,我認為是行得通的。
至於那些體力工作者,我們的國家這麼大,總有機器無法使用的地方,因此並不用擔心他們沒有了工作,而且政府完全可以拿出一筆費用對他們進行勞動技能的培訓,使他們能夠勝任其他的工作崗位。
不過我所擔心的是,美國人的這種調查方式過於機械了,我們能夠收集到的只有一個個的數字,雖然這可以增加調查報告的準確度,但是這些報告並不能反應出民眾的需要和痛苦,如果政府按照這些數據去施政,那么正如瞿兄所言,有一部分人必然是會被傷害而不滿的…」
公交車載著這五人在火紅的夕陽下向著遠處的林蔭街道開去,街道外的行人們則一臉平和的返回家中去,此時的長春遠離了一切戰爭和不幸。畢竟就在這個時間段內,隨著日本列島流感的不斷蔓延,上海、南通、寧波等地也終於出現了流感疫情。
和6月份的流感疫情不同,本次爆發的流感疫情特別猛烈,且出現了高致死率。最為糟糕的是,南方的政府並沒有革命委員會的組織力,也沒有革命委員會的財力,因此在出現流感疫情爆發時並沒有及時截斷流感的傳播途徑,從而使得流感開始在以太湖為中心的東南地區的擴散,還有便是沿著長江向上游傳播。
吳川接到報告的時候,整條長江流域都已經失守,革命委員會只能死守秦嶺淮河一線。根據報告,流感還不是最麻煩的,麻煩的是病者、死者所帶來的一系列問題。在不隔離治療的情況下,一人得病就是一家得病,一家得病就是一村得病。而死者不及時消毒火化,又帶來了其他瘟疫,比如水源被污染後的霍亂疫情。
報告中還特別強調,南方疫情擴散和食用生水有著極大的關聯,而今次流感對於青壯年的殺傷力尤其猛烈。北京的衛生部不得不向革命委員會進行求援,因為北京根本調撥不出那麼多物資和醫生,東北的醫生雖然也不多,但是卻培養了不少護士,至少還是比那些掛著中醫招牌的庸醫強的。
吳川在報告上批示了及時分撥物資和人手後,便又拿起了一旁的信件看了起來,是宋雲桐和朱和中分別寄回的信件。吳川拿起來裁紙刀先拆開了宋雲桐的信封,裡面足足有七八頁信紙,宋雲桐在信件第一段就對吳川抱怨了和托洛茨基的見面,他吐槽道:「這位蘇俄紅軍的創立者完全把我們當成了蘇俄紅軍的後勤部,在德國人還沒有從俄國的領土上撤離之前,他已經在考慮如何向柏林進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