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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敬有些意外的看著後藤說道:「真沒有想到,後藤你今天會如此坦誠,我以為你會試著說服我不要放棄滿洲呢。」
對於原敬的評論,後藤新平心裡也是深感無語,假如還有機會的話他自然是不願意放棄滿洲的,畢竟那片土地承載著他的政治理想,失去了滿洲也就意味著日俄戰爭之後他在滿洲土地上傾注的熱情已然全部化為烏有。
作為全日本頭號殖民地施政專家,他的名聲大半來自於滿洲,而滿洲也是他和寺內正毅這一派系聯合的基礎,可以說失去了滿洲之後,也就意味著寺內一系在政治上的垮台。在寺內因為米騷動下台後,作為殖民地文官體系代表的後藤,現在必須要為本派系的生存加以考慮了。
過去後藤堅持日本對於滿洲的特殊地位,實賴於滿洲利益關係著寺內所代表的朝鮮軍政系統的利益。如果日本能夠重新拿回在滿洲的特殊權益,那麼主導此事的寺內一系官僚是最大的收益者,因此哪怕希望再渺茫,後藤和寺內也是不肯放棄這個希望的。
但是在寺內下台之後,即便後藤再堅持日本在滿洲的特殊地位,也輪不到他們這一派來主導這一國策了,這個時候作為一名有責任感的日本國民,後藤當然要從實際出發去考慮日本的利益了。
而他衡量後得出的結論就是,為了滿洲和中國開戰就是一件得不OTg2NTc=償失的決策。於此同時,帝國對於南洋的開發卻給了他們這一派一個捲土重來的機會,除了南洋之外帝國其他地區並不能成建制的接受他們這些滿洲系統的官吏。因此去南洋,已經成為了他們唯一的機會。
當然,南洋這片沃土現在被國內各方都盯上了,失勢的寺內根本沒辦法幫助他們獲得對於南洋的壟斷開發權力,眼下也只有獲得原敬領導的政友會的支持,他們才能把滿洲的殖民系統移植到南洋去。想要和原敬達成妥協,後藤自然只能在對華政策上支持原敬,這就是他今晚改變立場的根由。
不過在面子上後藤並不承認這點,他只是誠懇的對著原敬說道:「我依然認為帝國未來的出路在大陸,帝國不可放棄滿洲。但是,目標和手段有時並不會一致,有時即便目標在我們的前方,我們也還是要向後走,並不是我們放棄了目標,而是為了尋找一條更容易通往目標的道路。
日俄戰爭之前,德國的夏洛克先生在國家與性質一文這樣說道:德國與法國的對立必然削弱歐洲;企圖利用這一點的不是俄國而是美國;因此德國與其加強陸軍參謀部,不如設置綜合經濟總參謀部,以準備迎接日益熾熱的經濟戰,通過和法國的合作使歐洲復興,以此對付美國。
本次歐洲大戰的爆發和結果,恰恰證明了夏洛克先生的遠見卓識。同樣的,亞洲大陸和美洲大陸必將在太平洋兩岸形成對峙。而亞洲大陸的中心是中國,因此日本應當和中國搞好關係,振興亞洲才能對抗美國。相反,如果日中繼續對立下去,只會削弱亞洲的力量,從而讓美國擴張在亞洲的勢力。
歐洲大戰的前車之鑑,不能不為日中兩國所警惕。因此在此種情況下,日本應當先謀求亞洲經濟的整合,只有先將英美的商業從亞洲排擠出去,增強了日本的實力,我們才能去考慮政治上進一步和中國合作的問題。
再說了,既然中國出了吳川這樣的政治家,我們對於中國的任何施壓之舉都可能讓中國和美國走的更為接近,這顯然不是我們想要看到的結果,也是日本外交的災難。」
原敬對於後藤的見識還是讚賞的,而對於南洋的開發光憑政友會也吞不下,南婆羅洲幾乎和20年前的滿洲一樣,完全是一片荒野,甚至比滿洲還糟糕,畢竟中國人還可以交流,但是南洋土人則完全就是一群野人了。要想深入婆羅洲島的內陸,沒有陸軍的出馬是不行的,海軍最多也就對港口和城市感興趣。
不過他並不急著提到南洋的開發問題,而是繼續向後藤問道:「那麼你認為,帝國的對華政策應當做出什麼樣的調整呢?」
早在在寺內內閣內相的位置上,後藤就公然對外宣稱,內務省的公務全部交給次官處理,自己只負責考慮對華政策。這種完全無視了外務省的宣言到底有多跋扈且不論,但是後藤對於日本對華政策的研究確實是當前日本首屈一指的專家。
聽到原敬的問題,後藤只是思考了片刻就江浙湖漢北說道:「從當前日中關係因為上海事件的惡化來看,我看第一點要做的是召回那些中國浪人,除了僑居中國的實業家、顧問和報人外,那些所謂的中國浪人除了挑起日中民眾的對立外,就成不了什麼事。讓他們回國暫住一段時間,可以讓中國人慢慢忘記這些浪人們的卑劣行徑,這對於恢復日中民間友好往來是有利的。
第二是建立東亞經濟同盟,當初我國對於孫文、黃興支持良多,雖然他們現在不太可能再兌現割讓滿洲的承諾,但是對於日中經濟的互相提攜一事,孫文總統總應該沒有推辭的餘地的。
不管是孫文總統的國民黨,還是我國實業界,都需要一個經濟上的聯合。這個經濟上的同盟不僅在於幫助國民黨抵抗共和黨的經濟控制,還能幫助我國商業在華獲得比英美更加優勢的地位。最後也能破壞中美合作的關係,迫使中國在南洋開發上和我國站在一起。
第三則是支持中國的禁止鴉片販賣政策。共和黨對於此項政策極為敏感,他們的力量延伸到哪裡,便會先搗毀當地的煙館,下令對鴉片貿易進行管制,只有在專門醫院的專業醫生開出的處方中,才能少量配給。我國和俄國在東北的鴉片商人都遭到了中國人的驅逐,因為這件事也令中國人對於治外法權痛恨不已,可以說維護這些鴉片商人完全是得不償失。」
原敬連連點頭並評價道:「非常好,這正是我想要的對華政策的主旨。那麼你對於帝國開發和治理南洋是什麼看法?」
後藤略略思考了一會後說道:「殖民政策就是文治的軍備。以王道為旗幟,實行霸道,此乃當代的殖民政策。因此,它需要施行何種政策,應由帝國的殖民政策來決定。
就南洋地區的開發和治理來說,我認為:把偏口魚的眼睛改成家鯽魚的眼睛是不行的。家鯽魚的眼睛長在兩邊,而偏口魚的眼睛長在一邊。即使覺得這樣不太好看,想使偏口魚的眼睛也像家鯽魚一樣長在兩邊也是不可能的。偏口魚的兩隻眼睛都長在一邊,這是生物學上的需要,即使說都應該把眼睛長在兩邊,這也是做不到的。在政治上,這一點也是很重要的。
南洋不是台灣,也不是滿洲,在那裡我們要對付的主要對手並不是當地的土人,而是殖民了南洋數百年的荷蘭人、英國人、法國人。雖然日本和南洋各國的交流已經有上千年的歷史,但是就真正的影響力來說,我們是不折不扣的後來者,也就比美國人強一點。
帝國如果走和列強一樣的道路,恐怕不僅各列強會聯合起來排斥我們不說,當地人也未必歡迎我們。帝國應當以解放者的姿態進入南洋,只有如此,南洋的土人方才會向帝國歸心,從而幫助我們在南洋站穩腳跟以對抗西方列強…」
這一晚,兩人談了足足將近五個小時,後藤新平才就著夜色告辭離去。原敬和後藤不僅在對華政策上達成了一致,也在南洋開發的份額上達成了交易。原敬個人的生活雖然簡樸,但是政友會的成員們有很多都是以貪財而出名的,只是原敬一直在庇護這些黨員,以換取了黨員對自己的高度支持。
相比起世界各地的喧囂,此時的長春倒是成了一片安寧的樂土。李潤石抵達長春後也確實是大開了眼界,雖說漢口以繁華著稱,漢口租界的城市建設並不比歐洲的城市差多少,但是因為租界對於中國人的歧視態度,李潤石並沒有進去遊覽,不過他也在山上看到過漢口的全景。
李潤石雖然對於列強在中國國土上的霸道行為厭惡無比,但是他也承認就城市規劃上來說,租界確實要比中國的傳統城市要清爽的多,也大氣的多。即便是北京城,舊的城市格局也只是為皇帝一人服務,完全沒有考慮過人民應當怎麼生活,而在租界的規劃中,城市為人的生活而服務的味道就很鮮明了。
當然,李潤石並不認為今後中國的城市也做不到這一點。但是長春這座城市顯然提前完成了這個任務,雖然看起來外國的建築風格濃重了些,但誰也不能否認這是一座完全屬於中國人的城市。
在長春住了沒幾天,李潤石就愛上了這座城市,他覺的今後中國各地的城市都應當建設成這個樣子,當然外國風格的建築要少一些,多一些中國式的建築就好了。
不過最讓李潤石所熱愛的,還是這座城市裡大大小小的圖書館和讀書室,他從來沒見過一座城市有這麼多熱愛讀書的人,不僅僅在於學生和知識分子,還有眾多的工人們。
蔡和森介紹他任職的東北大學圖書館,藏書據說達到了15萬冊,還有國內外的報刊雜誌200餘種,僅次於長春市圖書館,那座圖書館的藏書據說達到了25萬冊。
第一次走進東北大學圖書館,看到一層讀書室內坐滿的學生和書庫內整排整排填滿了書籍的書架,李潤石莫名就感到了快樂。他當時就想著,只要能提供食宿,哪怕不給錢他也願意當這個圖書館的管理員。
就在他連續幾日蕩漾在圖書館內,幾乎以館為家時,老師楊昌濟在圖書館內找到了埋頭讀書的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潤石出來一下。」
李潤石合上了書頁放在了桌面上,他這兩天常來已經發現了,這裡的學生們即便離開讀書室也不會帶走書本,而是把書本放在桌面上占著位置,表示自己一會還要回來,否則等他們完事再想要在讀書室找個位置就難了。
學著其他學生為自己占了個位置後,李潤石便跟著老師走到了讀書室外。在空曠的天井內,楊昌濟對著他說道:「你圖書館管理員職位的申請馬上就要下來了,不過我們政策研究室要招收幾名預備人員,正好今天進行面試,你也跟我一起去參加一下吧。」
李潤石有些茫然的看著老師問道:「政策研究室?那是做什麼的?不過我覺得我能夠幹上這裡的圖書管理員就滿足了,這裡有好多我沒有看過的書呢。」
楊昌濟微笑著對他說道:「政策研究室,名義上是對各國的經濟、文化、政治進行研究,實際上你可以按照你自己喜歡的方向去研究,並沒有一定的硬性規則,不過一年寫上5頁紙的報告還是要的,總要說明一下你這一年都研究了啥。當然,對於你們這些新進人員,第一年不做任何要求,因為我們也是第一次招募年輕人。你去正合適,剛好加深一下你的英語,現在許多人文方面的書籍都是英文、德文、俄文的,你要看這方面的書籍,還是要好好學習英文啊。」
聽了老師這麼一解釋,李潤石頓時也生起了興趣,他對於各國的經濟、文化、政治還是很感興趣的,當初在長沙圖書館他可是把館內所有涉及到外國方面的書籍都翻看過了,只是長沙圖書館的藏書並不成體系,因此他對於國外的政治、文化依然如霧裡看花。
於是李潤石便點頭應允,跟著老師去見見市面。政策研究室距離圖書館並不遠,就在圖書館背面約50餘米,只不過這裡有一道圍牆圈起了一個院子,並且還安排了人員在門口進行登記,顯然學生是不能隨意進入這裡的。
在楊昌濟的帶領下,兩人穿過了一處小小的花園來到了一處三層小樓,李潤石發現來考試不止是他,還有另外四名年輕人,看著他們胸前掛著的校牌,應當是本校的學生。
楊昌濟把他帶入一層的大房間後,一名正在和這些學生們講解注意事項的中年人停下和楊昌濟交流了幾句,便對著房間內的五名年輕人說道:「只是一個簡單的測試,大家就當做遊戲好了。
這一疊是過去三個月內歐洲各國的報紙要聞,我們已經將其翻譯好了。你們有2個小時的時間翻閱這些資料,然後再給你們一個小時的時間進行討論,最後每個人寫一份報告,不限範圍,不限相同意見,但是不能超過800字。」
這名中年人說完之後就和楊昌濟一起離開了房間還關上了門,五名年輕人面面相窺了一眼,就見一名眉目俊朗的年輕人向著李潤石伸手說道:「我是伍豪,這兩位是惲代英、林育南,站在窗口的是瞿雙,我們都是本校的學生,不知你怎麼稱呼?」
李潤石進來時就打量過房間內的幾位學生,叫做伍豪的學生在四人中頗有親和力,林育南則神情友善,惲代英看起來頗有傲氣,至於站在窗口的那位則有些清冷,他心裡尋思著這幾位,這邊卻已經伸手和伍豪握了握,帶著較為濃重的湘音說道:「李潤石,湖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