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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達偏不聽,似乎越有人阻攔他,他越興奮,高興地搬起一顆人頭大小石頭往湖裡扔,因為石頭有些重,夏達甩不出去,就往湖邊上湊了湊,一使力,李嬤嬤等人心提到了嗓子眼,石頭終於被丟了水裡,濺出老高水花。
李嬤嬤等人見夏達完好,舒了口氣。她趕緊叫人去扶夏達上來,這次硬拉也得拉上來,可不能由著他玩了。
夏達看著水花高興地拍手,回身沖李嬤嬤等人顯擺,豈料腳一滑,人仰殼栽進了湖裡。伴隨著重重一聲「噗通」,岸上人亂了,愣愣,呆呆,慌神兒慌神兒,也有反應嚷嚷著喊救命。
馮氏也不知怎麼就附近,聽了聲飛奔過來,看見落水掙扎夏達,急得尖叫一聲。叫人趕下去救,眾人禁了聲,就是沒一個人張羅著下水去救人,也不怪她們,都是旱地里長大丫頭,哪裡會水。
馮氏可不管這些,口裡罵著丫鬟們喪天良,自己沖了過去,抬腳照著離湖近兩個丫頭屁股,一踹,倆人隨即落水了。湖裡面又多了兩個人翻騰水花兒。
李嬤嬤等下人見狀,嚇白了臉。馮氏依舊厲害吼:「愣著幹什麼,都給我下去救人!白養你們吃飯啊,主子受難了,你們誰都甭想活兒!」
李嬤嬤等人正嚇得腿軟,有人帶著會水小廝跑過來。馮氏趕緊叫小廝下水,小廝二話不說跳了下去,隨即扯上來一人,從水裡冒出腦袋。馮氏定睛一看,大叫:「不是!先救大爺,點。」
幾番折騰,小廝終於撈上來夏達。隨後,又救上來一名丫鬟。這時候那名小廝看似已經凍得沒力氣再使,眾人扶他上岸。這時候另找一名會水跳了下去,撈了半天,才找到另一名丫鬟。後一命丫鬟被撈上來時候,岸上人已經走得七七八八了。馮氏早帶著兒子回去換衣裳,請大夫。現場只剩下四名身穿翠衣丫鬟,十五六上下模樣。
風止等人撈上來,第一時間帶著三個姐妹準備去抬溺水丫鬟,一瞧那丫鬟臉色慘白沒有氣息,立時明白人死了。風止嚇得收了手,呆愣愣看著那小丫鬟屍體,另三個早已嚇得退後老遠,小聲啜泣。
風止嘆口氣,從懷裡掏出自己手帕子將小丫鬟臉蓋上。這張臉有些眼生,應該是敏心閣上個月才來那批丫鬟。
唉,可憐她命苦,月錢不曾領就已經芳魂歸西了。
風止嘆口氣,叫人請兩個小廝暫時把丫鬟抬走,至於屍體怎麼處置,自然要稟明太太之後發落。
楠芹已經被剛才所見驚得不會說話。這夏家太太眼瞧著是位知書達理賢惠夫人,對待下人與人待物,極為體貼熱情。剛才狠毒把丫鬟揣進河裡人,真是她?
前後反差之大,讓楠芹有些沒辦法相信自己眼睛。
下人命就不是命了麼?下人命就賤到要被隨便糟蹋了麼?
奴僕賣身契確實被主子拿捏著,沒個自由;可按照大明朝法度,主子懲辦犯錯奴僕可以,卻不可以隨便草菅人命,把下人生死當兒戲。馮氏剛才做法無異於謀殺!
誰不是從普通低等丫鬟做起?許是因為楠芹和那丫鬟身份相同,楠芹和她有種同命相連感覺,義憤填膺道:「她死好冤枉,求姑娘為她做主!」
「怎麼做主?」初晨墨色瞳仁發出微微光亮,定格楠芹身上。
楠芹鼓起胸脯意欲長篇大論,卻發現她根本沒什麼好說出口。對啊,怎麼做主?主子雖然貴為郡王妃,卻不是萬能。她對剛才溺水而亡丫鬟能做什麼主?難道要主子沒有任何證據之下,去指責她丈夫親舅母?
楠芹漸漸地冷靜下來,隱忍住她不該有情緒。
「請主子責罰,奴婢多嘴了。」
「不怪你,你尚且如此憤慨,何況那些立岸邊人呢。」
初晨垂目,帶著楠芹回去。進了屋,她叫楠芹取五十兩銀子,若是有誰來領那丫鬟屍首便給他。
楠芹激動地應下,感激看初晨一眼,才帶著銀子跑出去。沒一會兒,便垂頭喪氣回來,一臉傷心和絕望。
「怎麼?」
「她是個外鄉人,被伢子販賣至此,根本沒什麼親人。夏家太太早命人捲走她屍體,草草埋了。」
初晨聞言,也悲哀著。她低著頭,默默地想什麼,一直不做聲。
楠芹趕緊勸道:「主子,你別傷心了,這也不是你錯。」明明是夏家太太錯!
「當然是我錯。」初晨沒想到會連累到無辜,按照她設計,只有夏達一個人落水就行了。
初晨夏家呆越久,越是沒辦法忍受夏家一家子那麼滋潤過活。
她們應該寢食難安!
當初晨聽說夏達性格喜歡拗著來,心裡就滋生出一個主意。初晨發現湖邊石頭上長滿了又濕又滑冬苔蘚,人踩上去或許會不小心滑進湖裡。她一再強調夏達不許去湖邊,其目就是為了刺激夏達性格里拗勁兒。
初晨很想讓夏達嘗一嘗她當初落湖受過滋味兒,管夏達是個瘋子,他做什麼,或許沒有意識。但這不該是他隨便傷害別人理由。夏家罪孽,就於夏知命和馮氏明知道他們兒子有問題,不去看管起來,反而還想讓他們兒子像正常人過活。
確實,希望兒子像正常人娶妻生子,對於一個父母親來說確實沒什麼錯。但若為了她瘋癲兒子,不顧別人死活硬要逆流而來,就是他們問題了。
憑什麼人家好端端姑娘要受著她這個喜好殺虐兒子?憑什麼不把下人命當命看?
既然夏達有危險性,會害死人,就該把他當做猛禽對待,終生圈禁籠子裡才是。夏達就是馮氏和夏知命引發罪惡源頭。
「去弄些香爐吧,晚上給亡者上一炷香。那些錢你叫鍾兒拿給兒剛才那個湖邊領頭丫鬟,我瞧著她似乎府里呆久,還算同情亡者,叫她想辦法好好安葬那丫鬟吧。我們不好多做什麼,咱們夏府里本來就扎眼,一舉一動很容易引起格外注意。」
楠芹應聲,心裡感激著主子,也慶幸自己跟對了主子。
鍾兒受了命,便拿著銀子去找那個丫鬟,楠芹已經提前幫她打聽好了,那丫鬟叫風止。鍾兒敏心閣外小心翼翼等了一會兒,才見一個翠衣丫鬟跑了出來,心料她便是風止了。
鍾兒將錢塞給風止道:「我家主子聽說有個丫鬟為救大爺亡了,特別交代我拿些銀子給你,叫你幫忙轉給她家人。」
「她沒家人。」風止哀嘆,似乎連她身世也一遭兒嘆了進去,她把錢推了回去。
鍾兒又塞回去,解釋道:「主子說了,若沒家人便麻煩風止姑娘厚葬她,或是給那位落水姑娘買藥也成。」
風止終於接下錢,掂量了一下,意外重,怎麼也有五十兩。她這輩子月錢加一起也沒這麼多。
風止驚訝看著鍾兒:「這兩件事兒都辦好,也多了些。」
「哎呀,叫你收著你就收著吧。」鍾兒衝風止擠眉弄眼,賊兮兮小聲道:「郡王妃有錢,還差這個,你就妥帖拿著,剩下就留下,總有你們小姐妹們用著得時候。」
風止聽鍾兒這樣說,心裡不禁和鍾兒近了些。終於笑著收下,並保證會把錢好好地用這兩個落水丫鬟身上,也替她們謝謝郡王妃恩典。
這時候院裡頭傳來哭聲,鍾兒往裡頭看一眼,瞧著人影攢動,似乎很忙。她拉著風止到一處僻靜地兒,小聲問:「我聽著你家太太也裡面?大爺如何?」
風止臉上沒什麼表情:「發熱,大夫剛瞧了,開了幾服藥。說是要悉心地照料著,熬過兩天把寒氣逼出去,就能大好了。」風止心中一動,突然冒出個邪惡想法,如果大爺就這麼死了該多好,她們這些丫鬟們也好解脫。這樣日日擔心著自己突然暴斃生活,她真有些受不住了。
鍾兒見風止臉色慘白,關切摸了她額頭一下,被涼立時縮了收。
「哎呀呀,你是不是也著涼了?些回去休息吧。」
「休息?」風止冷哼一聲,諷刺道:「會有那麼一天,一閉眼再睜不開了。趁著現還活著,得好好伺候大爺才是。」
鍾兒聽風止話不對味兒,皺眉問:「剛才還好好地,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風止突然盯著鍾兒衣裳,料子比她身上穿好許多,連她頭上戴著都是足銀首飾,風止不禁羨慕起來:「你有個好主子,我們可沒有。伺候人也就罷了,這命保不準兒哪天也和這個丫鬟似得,說沒就沒了。我聽說郡王妃是見識過大爺發癲,當時嚇怕多少人?她們尚且離大爺遠著呢,我們才是近。不怕和你說,我自打五年前就這伺候大爺,和我同一撥來丫鬟就剩下我一個,其她受罰,誤傷,死得……總之各樣事兒,都不了。」
鍾兒訝異:「之前就死過人?」
「我不知道,」風止還是有些戒備心思,不敢妄言,可想到自己以後也可能落下這個命運,也就不忌諱了。心一橫,決定趁著能說時候說。「我知道,出意外身亡,足有六七個了。別論那些被傷著碰著。」
「天哪」鍾兒瞪圓了眼睛感慨。這時候突然聽見腳步聲,倆人趕緊往偏僻地方躲兒。
風止聽見老爺動靜,不敢再和鍾兒多言,若是被誰發現她出來久了,也要被罰,遂匆忙和鍾兒告辭,跑進了敏心閣。
……
「他竟然害死這麼多人!」鍾兒氣憤和初晨學完鍾兒話後,勿自地先感慨起來。
楠芹附和著點頭。
「他就是個瘋子,也該死。」鍾兒繼續罵道。「也怪夏家老爺、太太,怎麼不把他圈住了。」
「自然是捨不得。」楠芹嘆口氣,孩子不該這樣溺愛,何況這個孩子是個暴虐瘋子。這不瘋時候都死人,何況瘋癲時候。
「殺人償命,沒人管,也有天報。自作孽,終不可活。」
初晨看向鍾兒,招呼她到自己身邊坐下。笑道:「她既這樣苦,你該常和她走動走動。」
鍾兒見自家主子和她一個鼻孔出氣,別提多有底氣了。她和玉瓶向來是丫鬟裡頭仗義,誰不知道?拍拍胸脯保證下了。
晚上,待伺候主子睡下了。鍾兒跑到楠芹房裡,她不想玉瓶心眼大,什麼東西進去就出不來。鍾兒是個心思縝密,她過後尋思主子話,總覺得主子話裡有話,所以來找楠芹商量。
楠芹不敢保證推敲對,就把自己想法說給鍾兒聽。鍾兒覺得理,心思忐忑睡了。第二天一早兒,她便去找風止。可巧風止剛伺候完夏達,和李嬤嬤換了活兒,回去歇息。
風止看見鍾兒又來看她,心裡高興,帶著她進房裡,給她端茶倒水。
「他怎麼樣?」
風止冷哼一聲:「燒得糊塗,亂說話。昨兒個太太哭到黃昏才走,臨走前連帶著把李嬤嬤和我們幾個丫鬟好一頓訓斥。當天那幾個場丫鬟都被打了二十耳光。所幸我是之後趕過去,躲過一劫。」
鍾兒感慨幾句,低頭和兩口茶潤嗓子,乾咽下幾口唾沫。她眼珠子轉了轉,才瞅著風止道:「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沒了他該多好啊,正經做個丫鬟,到了年紀就被恩典放出去,嫁個憨厚農夫,生兒育女,多好生活。」
「哼!哪裡敢望想這些。現便是夠好了,他病著比不病時候老實,沒力氣鬧騰。」
「也是啊,這麼病著,也就沒力氣鬧騰了。」鍾兒撅嘴,見風止沒對她話上心,也便放棄了,隨口跟著嘆了句。
風止聞言一愣,眼盯著鍾兒。
鍾兒被看得發毛,問她怎麼了。
風止謹慎環顧屋子周圍,突然嚴肅道:「你說若是他真病死了,太太會不會責罰我們?賴我們把他弄死?」
作者有話要說:補齊了之前因為鬧心落下那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