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2>說是苦了妹兒了,咋的屋裡出了那般大的事兒,也沒說托個人回老娘家來帶個話。大嫂子的話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後又將楊氏和四妮拉回了自家去好生招待招待。
楊氏雙眼瞧不見,四妮又小,自是看不見這大嫂子如今又是何等模樣了。
在老娘家的大哥屋裡住了一宿,第二日便的大年三十,楊氏自是不能多待,早早的起身,要帶著四妮回去了。
這老娘家的大嫂也是客氣,楊氏是空手進的屋,她到底拿了物什裝了楊氏的籃子,裡面拿了大菜和乾菜,包了幾個饅頭和面魚,另著拿了巴掌大的肉塞進了籃子裡邊。
「妹兒也是苦了些年了,俺先前倒是聽了人說道,你屋裡後邊做起了生意,俺們屋裡物什也拿不出手,你莫嫌棄。」說著想了想,沒緊著讓楊氏走,反而是拉著她坐了下來。「妹兒,你看,你屋裡大郎沒了,三郎又還小,雖說大郎媳婦是有了些能耐,但屋裡沒個顧著的男人也不成。」
楊氏聽了這話,心裡又是一緊,知曉娘家嫂子是沒好事兒了,連忙道。「這倒是不怕,三郎過了年關也是要出十四了,再過一兩年也是個大娃了,雖說是大郎媳婦,後邊可不是該成的也能成。」
一聽楊氏的話,娘家大嫂臉色頓時不大好看,這話還聽不明白呢,人家擺明了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心裡想著,不免努了努嘴,這肉怕是白送了。
隨後,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那倒是,等三郎一大了,妹兒也是到了享清福的年歲,往年苦是苦了些,這沒苦的,哪有好日子過。」
楊氏笑著點了點頭,伸手摸索著扶上了四妮的肩膀,站起身道。「嫂子,俺還得緊著回去祭拜,這就多謝了。」
「多謝啥,幾年才見著一回,來了也沒個好吃好喝的招待。」說完,倒是將人送去了門口,伸手拎著的籃子,又將那巴掌大的肉塊順手拿了出來。
楊氏和四妮回去,都是大半個上午過去了,桂長生等著她們回來一塊兒上山去祭拜化團年紙。
說起化團年紙,這邊也是有習俗的,人家要去的是子孫,也並非要閨女兒媳去祭拜,只是去了又是孝道罷了。
楊家就三郎和五郎了,說起來,桂長生也是不知曉,這公公七年前去了,難不成就沒個兄弟旁親啥的?
後邊問了胖嬸才知曉,當年,楊家村好些人都去當了壯丁上戰場去了,楊家三兄弟都去了,楊家大伯是活著回來了,可人也活多久就去了,大伯母領著屋裡倆小娃兒,操辦了喪事就給接回了娘家去。
二伯和三郎爹一樣是被抬回來的,二伯娶妻晚,也沒留下個子嗣,二伯母又不安生,索性是一走了之。
二伯和三郎爹的喪事都是楊氏一手操辦的,那會屋裡光景哪裡能好,又是打了仗,東拼西湊的才湊夠了銀錢,連屋裡的老屋都賣給了人。
老屋那會也沒什麼人要,廉價的很,就是賣給了桂花嫂屋裡,她屋裡那屋就是他們老屋翻修了的院子。
桂長生也是去過桂花嫂屋裡,瞧著院子是大,想來,當初一家子三兄弟住過的屋,又有三兄弟在屋裡頂著,能有個土磚院子住也是不錯的。
三郎爹去了七八年了罷,楊氏往回再傷心也是過了這些年,後邊作難的是屋裡幾個小的,大郎去的那會,更是苦哈的人都絕望了。
桂長生想,母親是真的偉大,別瞧著楊氏現兒瞧不見了,可也能想像得出當年是何等情形。
也難怪,在楊家村里,他們這一家子沒啥人幫襯,畢竟那年頭打仗了,好些人屋裡也是難過活,誰又能幫襯誰呢!
祭拜回來,三郎又出了門,四妮去將帶回來的物什拿進了廚房,瞧著桂長生準備忙活響午飯了,不由得撇了撇嘴道。「那個大舅娘可真是小氣。」
聽得這話,桂長生嗤笑一聲,見著四妮可愛的模樣,道。「哪兒小氣了,娘不是空手進的屋,人家能打發物什捎來,可比空手進屋的強。」
四妮聽著點了點頭,雖是這個禮,她可是瞧著那大舅娘將裝了籃子的肉塊後邊趁著他們率先出門又順手拿了出去。「俺不喜那大舅娘。」
「又不是經常走動。」桂長生說著,往鍋里添了水,將楊氏帶回來的物什拿了出來,打開一瞧,除了大菜和乾菜是好的,那饅頭都是蒸了好幾回了罷,都發黃了,面魚也是水氣重黏糊到了一塊。
見著這般,桂長生皺了皺眉。「四妮,這面魚拿去胖嬸屋裡,給她屋裡那些雞仔子吃。」
四妮點了點頭,都黏糊到了一塊,瞧著都吃不下,得了話,接過物什拿著送去了胖嬸屋裡。
好在面魚也不多,饅頭倒是還能吃,響午就湊合著吃了,看著是剩了又剩的物什,倒不至於拿去敗壞了。
四妮進了胖嬸院子,將黏糊壞了的面魚拿給了胖嬸,說是給雞仔子吃,後又緊著去了燕兒住的那屋。
也沒來得及打招呼,直接推開了門,倒是將正在裡屋忙著針線的燕兒嚇的針頭直戳到了手上。
見著是四妮來了,燕兒沒好氣的看了一眼四妮,將指頭捏了捏,吃痛的吸了一口氣。「你咋也不吭個聲,俺還以為是長生嫂子進來了。」
「俺嫂子才沒空閒過來呢,她在忙活響午飯,等晚上大年夜,還得忙活好些吃的。」四妮往回不喜歡過年,屋裡死氣沉沉的,又沒啥吃的,又冷人的很,今年可不一樣了,臨著年關的時候臉上的笑意就沒停過。
燕兒悶哼一聲,將襖子上的線頭咬斷遞給了四妮。「你快瞧瞧,咋樣,俺可是將上回去鎮上見著手帕子上面的花樣琢磨在了上面,雖手藝比不上,倒是也費了心思。」
襖子修了邊,又在衣擺下方上了花樣,領子口也是描了花邊,昨兒三郎才送來,她是忙活了許久沒停歇,說了妥妥的話,自是不能讓人瞧輕了去。
四妮將襖子翻來瞧去看了個遍,嬉笑道。「好看,燕兒姐手藝這般好,回頭俺也得學學,等燕兒姐及笄了,俺也送燕兒姐一個絡子。」
「去去去,你還打趣上俺了。」燕兒說完,下了炕頭踏上鞋,在屋裡轉了幾個來回,活動了發麻的身子。「你說,三郎啥時候將襖子送給長生嫂子?」
四妮聽了這話,想了想。「該是今兒晚上守歲的時候,要不然就是明兒早,明兒早不是初一呢?初一都穿新衣裳,俺的新襖子是翠花布做的面,嫂子說俺穿碎花面好看,俺娘、三哥和五郎都有新衣裳,就是沒見著嫂子自個買上。」
開年穿新衣裳意味著好兆頭,往年大夥屋裡都過活不好的時候,誰能緊著一家子都穿上,就是顧著小的去了。
四妮想到這,又想起了二姐,二姐在的時候,雖沒新衣裳穿,還是將三哥的衣裳改改給五郎穿上,也就成了新衣裳。
她可沒有,二姐本也是打算用自個的衣裳改來給她穿,可改了,二姐自個也沒得穿了。
這都好些年了,嫂子心思變好了後,她才穿著新衣裳,先前瞧著村裡的同齡姑娘過年穿的好,還有著零嘴吃,瞧瞧都羨慕,也都只能砸吧砸吧嘴罷了。
燕兒見著四妮不說話了,眼眶又是紅的,問道。「咋了這是?」
「俺想二姐了。」去年過年二姐還給他們做吃的,嫂子回了娘家去,那就年關幾日嫂子不在,屋裡才覺著好些,二姐針線活路做的好,常常偷摸著給人忙活,攢的幾個子兒,去村裡的人屋裡湊合些白面,過年能吃上一碗熱乎乎的麵疙瘩都笑裂了嘴。
燕兒也知曉二妮,自個的針線活沒少跟二妮學,二妮不見了大半年多,也怪想她,想起二妮姐,瘦弱的模樣,張口閉口惦記的都是自家弟弟妹妹,就連一丁點的吃食都是收起來拿回去分給四妮他們吃。
「上回不是聽你說,長生嫂子往後得將二妮尋回來呢,你這會哭喪個臉,讓長生嫂子瞧了,心裡也怪添堵的。」二妮是長生嫂子賣出去的,估摸著她心裡也不好受。
聽自個娘說,長生嫂是想著將屋裡都置辦好了,就托人去尋二妮,別說旁人瞧的長生嫂子如何,她是覺著長生嫂子對四妮他們是真的好。
四妮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這年歲早就懂事懂禮了,擦了擦落下的淚花,嬉笑道。「那是,等嫂子將二姐尋回來了,俺可跟二姐要說道好些話呢!」
兩姑娘在屋裡說道了一會的話,四妮便將襖子用布塊包裹好,本是想著先拿回去,後邊一想,道。「還是讓三哥自個來拿,俺拿回去了,嫂子還在屋裡,若是瞧見了定是得問道。」
「那成,就先放這。」
燕兒將物什忙活好了,未出閣的姑娘總是有些小心思,想到楊三郎這般瞞著長生嫂子,定是如自家娘說的那般,後邊也想到娘先前說道的話,長生嫂子怕是沒那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