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請人的時候,楚雲梨就已經放出了話,只要能找著人,那就給一天的工錢。
所有人都卯足了勁,早幹完早了事。因此才這麼快。
羅氏故作驚訝:「真的在小樹林?」她疑惑問:「可我們村里不像有誰發了橫財」
楚雲梨已經轉身:「既然出了人命,那就報案吧。」
「不要!」羅氏急了:「你又不是苦主,這事得問一問錢家那邊的想法,萬一他們認為錢玉峰沒幹好事,不願意鬧大呢。」
楚雲梨也有自己的道理:「錢玉峰前腳欺辱了我,後腳就沒了命,若不查個清楚明白,肯定會有人覺得是我暗地裡找人殺了他。但我是絕對不會取人性命的。」
羅氏:「」
她早就發現,沈嘉魚有殺人的本事,但卻真的從未有這樣的念頭,就像是狗娃和錢玉峰,無論哪個女人攤上這倆,大概都有殺人的念頭。而沈嘉魚就不,將人揍一頓就把人給放了。
但是,沈嘉魚折磨人的手段特別厲害,狗娃現如今還被村里所有人鄙視,且村里人都不許家中的女人靠近他,說是人人喊打也不為過。而錢玉峰就更慘,幾乎被毀了一生。
這其中還包括她沈嘉魚下手沒有多重,但真的是讓她生不如死。
楚雲梨上下打量她:「你這般阻攔我,該不會錢玉峰之死真和你有關吧?話說,他出事的那天就是來找你的,出事的時辰等仵作來了就能推算出來,那時候你在做什麼?」
幾句話問得羅氏冷汗直流。關鍵是她追出去的時候確實被村里人看見了,還不止一個人。甚至有人出聲喊了她,當時她沒顧上,都招呼都沒打。
羅氏強撐著道:「你少污衊我。」
楚雲梨頷首:「反正大人不會讓錢玉峰枉死,你最好是和這件事無關。否則」她笑容滿面:「往後我可就看不到你了。話說,你還想讓女兒嫁一個好人家,羅月兒有了一個殺人犯的娘,怕是嫁出去都難。」
此刻羅月兒就站在二人身後不遠處,面色已然變成了慘白。
錢玉峰已經死了幾天,最近天氣炎熱,還隔著老遠就能聞到他身上瀰漫的那股怪味,讓人幾欲作嘔。膽小的人壓根不敢上前細看,哪怕是膽子比較大的,都不敢多瞧。
看見楚雲梨過來,眾人立刻讓開一條道。
要知道,這位可是要付工錢的。楚雲梨認出來確實是錢玉峰後,看了一眼姜繼孝,他立刻掏出了銀子:「哪位拿去分一分?」
村中有威望的人被推上前領了銀子,楚雲梨已經蹲在了錢玉峰面前。姜繼孝剛給出銀子,就看見她的動作,急忙上前阻止:「你別碰,稍後會有人來。」
「我就瞧一瞧。」楚雲梨掀開了蓋在錢玉峰臉上的葉子,道:「這第一道傷應該是在鼻樑處,難怪了。」
姜繼孝都考中了秀才,自然也看過關於驗屍之類的書,但並不專精,聽到楚雲梨語氣篤定,他微有些訝異:「你確定?」
楚雲梨沒有回頭。
姜繼孝對她的話深信不疑,頓時恍然,錢玉峰鼻樑是受了傷的,如果這個地方遭受重擊,定然疼痛無比,一時毫無還手之力實在太正常了。而這,便也能解釋羅氏一個女人也能殺了他了。
那邊眾人分好了銀子,大部分人都沒有離開,而是留下來看熱鬧。村里幾十年都不會出一樁人命案子。
哪怕是在整個縣城,人命案子都是不多的,鎮長帶著人過來,吩咐人輪流盯著,不許閒雜人等靠近。並且,他私底下詢問了一下錢玉峰身上發生的事,對他與人的恩怨也打聽了下。當日傍晚,羅氏就被勒令不許離開村里。
兩日後,知縣大人帶著人連夜趕到。
而此時,錢玉峰已經死了幾天,本身就面容模糊,耽擱這幾天後更是看不清楚,仵作仔細查看,確定錢玉峰是被人用石頭砸死。
還是小樹林中,羅氏被帶到了眾人面前。
她自是不承認,連連喊冤,非說自己那天追出來是給他送銀子的。並且,一口咬定說錢玉峰會死一定是被人給謀財害命了。
「我一個女流之輩,哪裡打得過一個大男人?你們稍微去打聽一下,就知道錢玉峰一人打五人,我沒那本事啊真有那本事,我也不會給他銀子了。」
楚雲梨似笑非笑:「五兩銀子可不是小數,你從哪兒來的?」
羅氏卡了殼。
楚雲梨起身,到了大人面前,深深一禮:「羅氏看中了我夫君做女婿,但夫君已經娶了我,她不甘心,幾次三番害我,還請大人明察。」
羅氏一心想著將自己從錢玉峰這樁命案中摘出來,萬沒想到沈嘉魚會在此時告她。她兩次找人上門欺辱沈嘉魚,都有不少人幫忙,其中還有林三約姜貴將馬車帶去城裡一事關於她謀害秀才娘子之事,幾乎辯無可辯。
當然,沈嘉魚自己機靈地躲了過去,她罪名沒那麼重,可她有害人之心就該入罪。
一瞬間,羅氏整個人都麻了。
「我」
大人皺了皺眉,看向邊上奮筆疾書的師爺,問:「羅氏,你給錢玉峰的銀子哪裡來的?」
羅氏啞然。
這事不能說!
因為這和她害沈嘉魚分明就一件事,如果不是她找了錢玉峰,又在沈嘉魚面前一力承擔了此事,胡老爺不會給她幾十兩銀子。
「老實交代,本官會從輕發落。」
大人官威甚重,羅氏嚇得渾身發抖。心裡一害怕,說話便前言不搭後語。哪怕她後來死不承認,在大人用了刑後,還是扛不住全部招認了。
錢母沒想到兒子竟然是被一個女人給打死的,錢玉峰稍微大點之後,就不肯在家裡說自己的事,也是到了此時,錢母才知道了兒子挨打的前因後果。
其實,錢家人並不太想把大人折騰過來,錢玉峰在外胡作非為的事他們都隱約知道一點,人沒了,他們都猜測是錢玉峰本身得罪了人,惹得別人報復。但沈嘉魚執意要告,且動作迅速地請來了鎮長盯著,他們想要收屍,已經來不及了。
他們只後悔自己不夠快,弄得錢玉峰人都死了,還要毀家裡的名聲。
跑去欺辱秀才娘子,這腦子到底是怎麼想的?
人嘛,都會下意識為自己推脫。他們一直認定,都是羅氏攛掇,否則,錢玉峰絕對不會有這種念頭。
錢家人紛紛上前指責羅氏,話里話外都說她是罪魁禍首。
「事情沒成,你卻有了那麼多的銀子,銀子哪裡來的?」
胡老爺本來想接著兒子回城裡的,出了命案後他自認等不及,結果一查之下,得知這事和羅氏有關,他當下就有些不安,知道自己走了也不安心,便乾脆流了下來,此刻她就在人群外。聽到大人問這些,只覺得心驚肉跳。
羅氏都已經招認了,自然不會在這件事情上隱瞞,此刻能拉一個是一個,她不是罪魁禍首,還能從輕發落。
「是胡老爺讓我做的,他不喜歡沈嘉魚這個兒媳,想污衊她有一個情郎,然後順理成章將人休了」
「胡說!」胡老爺坐不住了:「我可沒有說這種話。」
他確實沒有說,只是暗示。
羅氏振振有詞:「既然與你無關,後來又為何要給我那麼多銀子?」
胡老爺張口就來:「我那是看你們母女倆被我兒媳逼得可憐,想著息事寧人,這才接濟了你。」
這話也說得過去,大戶人家都講究更面子,若是身為胡家兒媳的沈嘉魚將人逼到絕境,好說不好聽嘛。
羅氏:「」
她滿臉悲憤:「若不是你,我不會害沈嘉魚,也不會去找錢玉峰,更不會因此和他結仇,被他找上門」如果他沒有找上門,她也不會衝動之下,對他下了殺手,便不會落到如今地步。
但胡老爺確確實實沒有吩咐她做那些事啊!
事情至此,已經水落石出,羅氏當著所有人的面被衙差帶上了枷鎖。她謀害秀才娘子在前,殺人在後,連秋後都等不得,被押回衙門後立刻就會被處斬。
處斬是砍頭,連全屍都留不得,羅氏又驚又懼,猛地沖向邊上石頭,打算一死了之。衙差都嚇了一跳。
可惜,羅氏身上帶著枷,沒能全力撞在石頭上,磕得頭破血流,人卻還好好的。她再想往上撞時,衙差已經上前拉住了她。
羅氏特別絕望,死沒死成,她萬分不想死,又不知道該求誰,最後看向楚雲梨:「你放過我吧我求你了」
有大人插了手,求誰都沒用。就連狗娃都被找回來帶上家屬送往縣城入獄,她怎麼可能全身而退?
值得一提的是,姜貴威脅羅氏的事也被扒了出來,羅氏到了強弩之末,就跟個瘋狗似的,逮誰咬誰。
姜貴說他被這女人騙了多年,羅氏還說姜貴意圖欺辱她女兒,還訛詐她銀子,最後,姜貴到底是沒能脫身,也被帶上了枷鎖。
等到大人走了,眾人都意猶未盡。
胡老爺面色鐵青,他確實沒有明示讓羅氏做那些事,因此,他得以脫身。但他心裡明白,往後無論做什麼,大人都會盯緊了他,這對於生意人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他心裡盤算著回頭捐一筆銀子修橋鋪路,改善一下大人心中的胡家地位。
事情了了,楚雲梨和姜繼孝一起往城裡去,這也是胡老爺的意思,跟著大人一起走,將路上本就不多的危險全部扼殺。
也是,若是大人上路都不能平安,那這世道還能活?
大人並沒有阻止他們跟著,路上埋鍋造飯,胡老爺還跑去跟人合夥,大人默許了此事,他心中大定,想著回去之後得打聽一下衙門有沒有用得上他的地方,好破財消災。
楚雲梨沒怎麼露面,而姜貴和羅氏已經兩看兩相厭,壓根不搭理對方。
這怎麼行呢?
這日,又到了吃飯的時辰,楚雲梨將孩子交給姜繼孝後去拿飯菜。
他們吃的和大人一樣,而衙差吃的稍微差一點。但羅氏和姜貴這些個犯人,吃的就只是窩頭,還是頭天剩下的。帶著點兒酸味,但絕對吃不死人。楚雲梨路過時,假裝才發現一般湊到姜貴面前:「你就吃這個?」
姜貴看到她手裡端著的兩菜一湯,雖然沒多好,但趕路的時候還能這樣精細,已經很難得。他臉皮厚,沒好氣道:「難道你願意孝敬我?」
「之前可說了的,你拿了十兩銀子之後,就別再提恩不恩的話。」楚雲梨振振有詞:「其實呢,這人都是講感情的。若是你當初對孩子他爹好點,哪怕你們斷絕了關係。他也不會不管你。誰知道你那時候怎麼想的?」
姜貴:「」還能怎麼想?
他有自己親生的孩子,壓根就沒把養子放在眼裡。若不是將人趕出去後怕姜繼孝親人責備,他才不會管其死活。
到了此刻,他真心認為自己是被羅氏給誤導了,若不是這女人口口聲聲說月兒是他女兒,他早就收心好好教導養子,也不至於落到如今地步。
他這些念頭在腦子裡轉過,心裡將羅氏罵了個死臭,腆著臉笑道:「兒媳婦,我知道錯了」
楚雲梨冷哼一聲,抬步就走。
姜貴:「」
他一回頭,就對上羅氏嘲諷的目光。
羅氏想到自己活不了幾天,也豁出去了,反正兩人已經撕破了臉,當即呵呵冷笑:「你拿人家當草,還想讓人幫你養老,世上哪有那麼美的事?」
姜貴氣急,猛地撲了過去,用枷鎖去敲她的頭臉:「老子讓你笑。特麼的,若不是你,老子怎麼會淪為階下囚?」
羅氏自然不會乖乖挨打,二人瞬間扭打在一起。
衙差正在吃飯,見這邊有了麻煩,特別不高興,反正這倆都是犯人,乾脆解下腰間鞭子朝著二人打去。
背靠著衙差的人肯定吃虧,二人抱在一起滾啊滾,都希望對方給自己扛下,越是如此,衙差打得越凶,等到收手,二人都已經渾身是傷,衣衫上片片血跡,別說打架了,連喘氣都難。
哪怕傷成這樣,兩人也沒能上馬車,繼續被拖著走。
姜貴心中滿是憤恨,他對付不了姜繼孝夫妻倆,便找著機會收拾羅氏。
羅氏自然要還手,兩人一打起來,又會被收拾一頓。等到三天後進城門時,二人已經奄奄一息。
等到羅氏行刑那日,天上電閃雷鳴,雨下得很大,但楚雲梨還是堅持去了。
羅氏看見她,整個人的挺激動,死刑犯臨走前,是可以跟親戚友人說幾句話的。羅月兒從頭到尾都沒出現,而除了這個女兒,羅氏也再沒有其他願意來送他一程的親人。
楚雲梨緩緩靠近,羅氏率先道:「我都遭了報應,你還要怎樣?」
「那是你活該。」楚雲梨臉上帶著暢快的笑:「我什麼都不做,只看著你死就行了。話說,你那麼疼女兒,為她算計一切,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和名聲,結果」她左右看了一圈:「來都沒來呢。」
要說羅氏心裡不怨,那是假話。羅月兒雖然是拖油瓶,但跟在她身邊,吃穿上一直沒受委屈,也來過縣城幾次鎮上就是直接到縣城裡的馬車,女兒若是有心,是肯定可以來送她最後一程的。
看著羅氏眼中的幽怨,楚雲梨繼續道:「話說,她不來幫你收屍,你死了後,就會被丟去亂葬崗,連個祭拜的人都沒有,好淒涼啊。」
「不要說了。」羅氏尖叫,然後開始謾罵女兒:「那個沒良心的玩意兒,一定不得善終」
羅氏最後是帶著怨氣走的,臨走前,眼睛瞪得老大。
楚雲梨看著手起刀落,然後緩緩轉身。
姜貴被判了三年,暫時不用管。
這一次夫妻倆到了城裡,被胡老爺直接帶回了府,院子都換了一個,身邊伺候的人多了十來個。儼然已經是胡府正經的主子。
而陳念胡夫妻倆還是曾經的院子,一點變動都沒有。對此,二人暗地裡著急,寇氏臨盆就在這幾天,穩婆讓她只在院子裡走動,少出來轉悠,免得被人衝撞。
寇氏太著急,壓根顧不得。
就在楚雲梨住下後的第三天早上去請安時,回來的路上就碰見了她。
「嫂嫂。」
楚雲梨看著她碩大的肚子,道:「你離我遠點,走路慢些。」
寇氏笑了笑:「我是村里長大的姑娘,沒那麼嬌氣。當初我娘懷著我的時候,一直在山上幹活,我是生在田間的。」她偏著頭,試探著問:「嫂嫂,爹去玲瓏鎮發生了何事?」
為何回來就對你們那麼好?
後面一句話她沒有問出口,楚雲梨卻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其實,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問出這話。
胡老爺一開始不喜姜繼孝,是因為他回來之後沒有對認親這件事情表露出多大的高興,反而還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胡老爺驕傲慣了,哪裡受得了這,給他們一個教訓,讓他們住在偏院,故意抬高陳念胡來打壓本就在情理之中。但是,真到了選家主的時候,陳念胡跟姜繼孝完全沒有可比之處。
不說姜繼孝是秀才,只看情分,胡老爺對姜繼孝生母是有虧欠之意的,而陳念胡只是通房丫鬟生的。
楚雲梨不在乎身份之別,不認為姜繼孝就一定比陳念胡高貴,但別人可不會這麼想。至少,胡老爺就從未想過要將家業交到陳念胡手中,否則,他也不會丟下生意親自去玲瓏鎮接人了。
楚雲梨避重就輕:「是發生了一些事,曾經有不少人欺負我們。父親幫著教訓了下。」
寇氏察覺到腹中孩子動了動,越是靠近臨盆的日子,她身子越難受,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肚子,道:「聽說嫂嫂很厲害,自己一個人在家就將孩子給生了,我就沒那麼堅強。也不知道是不是手邊富裕了身子就嬌弱,我這兩天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怎麼都不舒服」
楚雲梨沒心思聽她訴苦,生子之苦,也不是寇氏一個人才有,說白了,若不是剛好陳念胡是姜繼孝血緣上的弟弟,兩人這輩子都不會認識。
「我得回去看看光宗,先走一步。」
光宗是胡老爺給孩子取的名,已經上了族譜。
寇氏聽了,心中又添一層嫉妒,她生的孩子才是胡家孫輩中年紀最大的,到現在還沒有上族譜,更沒有得胡老爺親自取名的殊榮。
夏日炎熱,楚雲梨一大早就和姜繼孝一起出了城,孩子窩在她懷中乖乖巧巧。
大抵是沈嘉魚已經沒了,姜繼孝對這個孩子很看重,無論他有多忙,每天都會抽空抱一抱。此刻他就看著孩子不錯眼:「你累不累,我抱一下。」
楚雲梨不客氣地遞了過去:「一會兒我帶著他一起去見清白師太。」
姜繼孝沉默了下:「好。」
尼姑庵接待女客,楚雲梨上門並未被阻止,直言要找清白師太。
她被帶到了後面的院子裡等候,這院子清雅,雖沒有貴重的花草,但卻打理得乾乾淨淨。她沒站多久,身後就有腳步聲傳來。
楚雲梨回過頭,面前的女子看著三十左右,一身素衣,愈發顯得她膚白美貌,但她神情寡淡,讓人生不出褻瀆之心。她微微一禮:「施主。」
論起來,這位是沈嘉魚的婆婆,楚雲梨笑了笑,將收到的那張信紙遞上:「我和夫君收到了這,是師太的親筆麼?」
清白看了一眼,道:「不是。」
楚雲梨有些意外,她真心以為這是姜繼孝親娘送來的。
「貧尼是方外之人,再不念紅塵事。當年之事,貧尼早已忘了。」
楚雲梨皺了皺眉:「收到這封信後,我們一家三口就跟著胡老爺回來了。你意思是,有人故意誤導?」
「應該不是。」清白苦笑了下:「應該是當初的故人。」
楚雲梨若有所思,但凡是大家小姐,身邊都會有伺候的人。清白是徹底傷了心,遁入空門。但她身邊的人還在,替她不值的人肯定有。
「那麼,我來得冒昧,還請師太勿怪。」
她說著,抱著孩子轉身。
「等等!」清白上前,將自己手中的佛珠放在了她懷中的孩子身上:「終究是我對不住他爹,我虧欠了他。」
楚雲梨眨了眨眼,她可是聽胡夫人說了當年的事,清白髮現自己被騙時,離臨盆還早,那時候她已經對胡老爺死了心,真不想生孩子,完全可以一副落胎藥喝下,但她還是生了孩子對於一個未嫁的女子來說,這幾乎可以毀了一生。
「他爹沒有怪你,若不是不接待男客,他還想來見你來著。不過,又怕打擾了你。」
清白苦笑,揮了揮手,一句話沒多說,轉身離開了。
楚雲梨抱著孩子出現在庵堂外,一眼就看到了佛手轉圈的姜繼孝,幾乎在她出現的瞬間,他就迎上前來:「如何?」
「不是她送的信。」楚雲梨若有所思:「傷心的應該是她身邊的人。」
姜繼孝皺了皺眉:「咱們先下山。」
因為他不能進,楚雲梨連齋飯都沒用,雖然帶了點心,但到底不是正經的飯。
回去的路上,姜繼孝挺沉默的:「我想找出那個送信的人。」
「如果你不積極接手家主之位,她很可能還會出現。」楚雲梨打了個呵欠,起得太早,她夜裡還要帶孩子,此刻有點困。
姜繼孝看她模樣,歉然道:「如果你熬不過,不如將孩子給我。」
楚雲梨輕哼一聲:「你白日是要讀書的,可不敢耽擱你。」尤其回了胡府之後,各種雜事比在鎮上要多,白天也會耽擱他的時間。
姜繼孝沉默:「你很想讓我科舉入仕?」
「不是我。」楚雲梨又打了個呵欠,閉上眼睡了過去。
姜繼孝面色複雜難言。
馬車下山後,楚雲梨就醒了過來。姜繼孝試探著道:「咱們還是要一個奶娘,讓她夜裡睡在你的外間。」
「不必。」兩人剛剛回府,根基還不深,楚雲梨可不敢信那些初來乍到的人,萬一被收買了對孩子動手,簡直防不勝防。
姜繼孝見她拒絕,倒也沒有強求:「那,往後我多抽空幫你分擔。你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儘管吩咐。」
話音未落,馬車停了下來。
楚雲梨一把掀開帘子,就看到路旁站著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嫗,身型都是佝僂的。此刻她挎著一個籃子,目光越過她落在了姜繼孝身上。
「有事?」
老嫗沒有回答,看著姜繼孝的眼中漸漸地就有了淚。
楚雲梨若有所思:「當初是你送他去村裡的?」
老婦人回過神來,點頭道:「你和二爺長得很像。」
她口中的二爺應該是姜繼孝的舅舅。
楚雲梨看了看周圍,道:「這也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先上來。我記得前面有一個茶棚。」
「茶棚是我開的。」老婦人擦了擦淚:「你們先去,我稍後就來。」
兩人在茶棚里等了一刻鐘,老婦人才姍姍來遲,比起方才,此刻她眼睛更紅了。
楚雲梨好奇問:「他爹還有其他親人嗎?」
「只剩一個二爺,可二爺前些年身子弱,顧不上。」老婦人給兩人倒了一碗粗茶,道:「當初送公子去村里是姑娘是主意,那些銀子是姑娘的所有私房。」
楚雲梨又掏出那張信紙:「這是你送的?」
老婦人頷首:「是!胡家所有的一切都該給公子,因為當初胡圖說的,他對姑娘一心一意,願意傾其所有。既然是傾其所有,那將家業交給姑娘生的孩子,本就是情理之中。」
說到這裡,她滿臉憤恨:「胡圖此人,實在太過分,明明家中有妻有妾,卻還要來騙姑娘。他看不起誰呢?姑娘若不是遇上他,也不會孤苦一生青燈古佛姑娘可是嬌寵著長大的,吃喝都有人伺候,可到了庵堂之中,所有的事都得自己來。還去廚房給人做過飯姑娘從來就沒有吃過這樣的苦,這一切都是那個男人害的。姑娘心寬,願意放過,我可不願。」
姜繼孝看著她,一時間面色複雜。
面前這個婦人對他是有恩的,這麼說吧,如果當初她的生母將孩子生下之後交託的人不是這麼忠心,他就算沒有被掐死,姜家應該也不會拿到那麼多銀子。
如果姜貴不是拿到了大筆銀子,也不會想著送他讀書。若是沒讀書,他和陳念胡就成了一樣的,胡老爺並不會對他另眼相待,哪怕最後選他做家主,也需要他努力。
「反正,你不必客氣,胡家給多少,你接了就是,那都是他欠姑娘的。」
姜繼孝跑了一趟庵堂,沒能見著親娘,但見著了伺候親娘的婆子。而這件事情瞞不過胡老爺。
當日夜裡,胡老爺就過來了。
「你見著紅英了?」
紅英就是白天的老婦人,姜繼孝點了點頭:「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找個地方將她安頓了。」紅英年輕的時候嫁過人,但命不大好,早早就守了寡。那之後就一直守在了他娘身邊,對他娘忠心耿耿。
「應該的。」胡老爺嘆口氣:「如果不是她,你倆想要順利生下你沒那麼容易,當初送你卻村裡的人也是她。當然,她託付的人沒那麼靠譜。」
姜繼孝並沒有責備紅英將自己送到姜家,姜貴確實不是什麼好人,但膽子也不大,拿了銀子之後老老實實將他養大了。
他好奇問:「當初你知道我的出生?」
胡老爺看他一眼:「後來知道的,找不到你人。若我早知道,一定不會讓你受那些苦。你在我的身邊,一定會早早啟蒙,說不準還能早幾年考中秀才。不提這些了,提起來就後悔,我現在只想彌補你。這樣,你雖是讀書人,日後不大可能親自做生意,但賬本還是要看的,免得被人給糊弄了去。讀書固然要緊,但這事也挺要緊,技多不壓身嘛。」
姜繼孝皺了皺眉,沈嘉魚想讓他科舉入仕,他想好好讀書,還得抽空帶孩子,哪有時間看什麼賬本?正想拒絕呢,就察覺到袖子被人拽了拽,那個方向是沈嘉魚。
他立刻就有了主意:「我一心讀書,不太想沾染這些銅臭之物,這樣,讓嘉魚跟著你學。她很聰慧,肯定很快就能學會。」
胡老爺沉下了臉:「她一個女流之輩」不是他看不起女人,在城裡也有些奇女子,不靠男人拋頭露面將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但是,他不希望自己的兒媳是這樣的人。還有,沈嘉魚出身小地方,他實在是不喜歡這樣的兒媳,之前的算計落空,他暫時收了心思,卻不代表他真的就願意認下這個兒媳。
姜繼孝出聲打斷他:「嘉魚是我妻子,拼命為我生下的孩子,我這一生除非死,否則是絕對不會離開她的。我們倆相依為命,感情甚篤,父親看不起她,就是看不起我。」
胡老爺簡直氣急了。
這天底下好女人多的是,比沈嘉魚好看的也不是沒有,娶一個大家閨秀不好麼?
楚雲梨似笑非笑:「父親還是想給你換一個妻子,之前在鎮上,羅紅葉跑來害我不成後又得了一筆銀子,父親說是不想看我逼出人命,但事實如何,我心裡是清楚的。」
胡老爺眼皮一跳,經歷這麼多事情後,他贊同兒子的一句話:沈嘉魚是個很聰慧的女子。
「明天來書房,我找個會算賬的婆子教你。」
楚雲梨笑著道謝。
看賬本這種事,楚雲梨簡直是信手拈來,沈嘉魚家裡本來就是做生意的,她只會一點。但楚雲梨就算全會,姜繼孝知道內情,兩人如今是一條船上的人,他又不會戳穿她。
因此,半日之後,女管事跑去找胡老爺回話。
「夫人本身就會,算賬比奴婢還快,眼睛也利。」
而另一邊的寇氏得知楚雲梨跑去學算賬,還是胡老爺親自派人教的,頓時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這一步慢,可步步慢!
她只恨自己娘家太窮,沒有教她讀過書,不然,她也可以去學。
哪怕不認字,也可以從頭學起。寇氏說干就干,直接去了外書房,求見胡老爺。
「父親,兒媳也想見識一下賬本。」
胡老爺:「」
他早就試探過了,陳念胡夫妻倆都大字不識一個,二人又貪圖安逸。他沒想讓寇氏學什麼,但還是怕了先生教陳念胡認字,結果,陳念胡每天睡一大早上,一天要吃四五頓,還要午睡,又要帶孩子,壓根就靜不下心來練字。學了這麼久,也只識得幾十個字。
如果是孩子,這進度已經很快。但陳念胡已經當了爹的人,照這種學法,怕是這輩子都學不出個什麼來。
寇氏就更別提了,那麼大的肚子,隨時可能臨盆。學個屁!
「你好好將孩子生下,日後讓孩子好好學。」
寇氏:「」這是壓根沒打算教她?
也就是說,在胡老爺的心裡,她和沈嘉魚完全不同等。
這怎麼行呢?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完結這個小故事。感謝在2022-09-1923:29:19~2022-09-2023:31: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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