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行字的你已經來到了神秘異次元, 前往晉/江購買正版可破! 一向好人緣, 不管走到哪裡都能夠在最快的時間裡跟大家打成一片的何詩宜難免有些失落。
然而這樣的失落只是開始。
何詩宜很快發現, 林霰對待自己是格外「不同」的。但是這種不同, 卻不是她想要的那種。
林霰會避開她的身體接觸,甚至如非必要都不會正面跟她對話,而每次她主動湊上去,林霰雖然沒有拒絕, 但卻能明顯的看得出來她在保持距離。
偏偏在別人面前又不是這樣。
何詩宜一開始以為是因為林霰對自己有什麼誤會, 或者自己哪裡做錯了事,讓她不高興,但時間長了,她也就明白了,林霰根本是在故意針對自己。
事情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原本在何詩宜的設想之中,林霰這種沉默內向的性子, 平時應該就是埋頭畫畫, 沒什麼能說話的朋友, 跟別人也相處不來。於是在她自己的腦補之中,她簡直就是專為了拯救林霰而來。她會主動去跟林霰接觸, 成為關係親密的好朋友,關心她、照顧她, 到最後順理成章的發展下去。或者哪怕就算展不下去,林霰身邊也不會有除了自己之外的人。
她自己並沒有意識到, 與其說林霰需要她, 不如說是她需要林霰。——她需要這樣一個人等待自己去拯救, 然後依靠自己、信賴自己。
但實際上呢?林霰的人際關係遠比她想像的要好得多,只要她願意,隨時可以擁有一大堆的朋友,並且個個都願意關心她、幫助她、照顧她。相較之下,何詩宜這個半途冒出來的陌生人,顯然並不占什麼優勢。
還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的得罪了林霰,讓她避之唯恐不及。
一開始就遭遇挫折,說不受打擊是騙人的。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讓何詩宜冷靜了一些,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和做法,可能都過於衝動了。
雖然她自覺已經想得很清楚了,但實際上,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並沒有站在林霰的立場上來考慮過:她需不需要這樣一個人出現在她身邊?
至少冷靜下來之後,何詩宜捫心自問,如果自己身邊也有這麼一個人,暗中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她保准不會為此感動,而是會立刻想辦法教訓對方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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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假設倒是給了何詩宜新的靈感。
她自己如果要教育你一個人的話,有的是辦法,保准讓對方感受深刻永生難忘,再也不敢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念頭來。但是,何詩宜很難想像林霰要怎麼去教訓別人。
充其量……也就是不理人?
再進一步的仔細想想,這豈不正是她現在的遭遇嗎?
想明白這一點,何詩宜簡直心驚。
——她知道,冷待與忽視可能就是林霰能夠拿出來的最大的惡意,但這並不代表她心裡不生氣,只是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但俗話說得好,兔子急了還咬人,何況林霰絕不是毫無反抗之力的小白兔?現在何詩宜還沒有真的做出什麼事情來,觸到她的底線,但一旦真的惹惱了她,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何詩宜這裡才剛想明白一點,不敢有所異動的時候,林霰就用事實生動形象的告訴了她什麼叫做「兔子急了還咬人」。
這天何詩宜有些頭疼,晚上就沒有出去自習,而是躺在床上休息。
只是她躺下沒多久,就聽得宿舍樓下越來越喧鬧,夾雜著音樂聲和吵嚷聲,聽得她心浮氣躁,無論如何睡不著了。
何詩宜躺著聽了一會兒,隱約的弄明白了應該是有男生在樓下彈吉他唱歌,向住在這棟樓里的某個女生表白。
林霰其實覺得這種做法相當尷尬,基本上完全沒考慮過後果。比如萬一女生沒有答應這場求愛,那麼彼此都會下不來台。——當然,也不排除對方正是要用這種手段脅迫女生就範,那就更令人不齒了。
不過反正事不關己,所以她也就隨便一聽,並且在心裡向那個被表白的倒霉蛋表示同情,由衷的希望對方今晚並不在宿舍里,避開這場荒唐的鬧劇。不過男生敢來,應該也是打聽過的,人不在的可能性不高……
才這麼想著,何詩宜就聽見門「砰」的一聲被推開,撞在牆上又彈回去,再次「砰」的一聲關上。
是誰回來了,火氣那麼大?
何詩宜這麼想著,本來打算起身看看,但是又覺得頭疼得厲害提不起勁,於是就繼續躺著。
&的一聲,燈被打開了。
然後她聽見噼里啪啦的撥號聲。——學校里給每間宿舍都裝了一部電話,只不過需要插卡才能撥打。對於人手一隻手機的大學生們來說,就只能是個擺設,幾乎沒有用處。要不是聽到這聲音,何詩宜都要忘了還有這麼個東西了。
下一刻,林霰微帶著幾分滯塞的嗓音平靜的響起,她說,「喂,校務處嗎?這裡有不少學生聚集在八號樓下喧鬧,還帶了火和酒精,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同學,現在我們八號樓的學生甚至不能進出,我還有同學生病了需要安靜的休息,這件事造成的影響十分惡劣,希望學校能夠解決。」
何詩宜驚呆了。
既是因為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林霰說這麼長的句子,也是因為這番話里所包含的信息量。
林霰不像是會管這種閒事的人啊!
哪怕是對對方的看法幾度被推翻,但是根本的那些東西卻是沒錯的。林霰這樣的性格,應該是哪怕外面吵翻天了也只當做不存在才對,怎麼可能會打電話去舉報呢?
除非……這件事跟她也有關係。
一個念頭從腦海中划過,何詩宜甚至瞬間忘記了頭疼,豁然從床上翻身坐了起來。
除非下面那個男生就是在對林霰表白!
事實上,雖然何詩宜覺得以林霰的容貌和才華,她的表現顯得過分低調,基本上不會讓人注意到。但林霰其實是有很多追求者的。這主要是因為她掛在美院門口的那幅畫,讓她在整個系裡都很有知名度。畢竟能夠在大一就拿出讓老師們讚不絕口的作品的學生可沒幾個。名聲在外,自然就會有人打她的主意。
不過從開學到現在,經過了那麼長時間,大部分人都已經偃旗息鼓了,只有一兩個還在越挫越勇。
下面那位仁兄,想必就是其中的一位吧?
雖然從情敵的角度來說,何詩宜希望他越倒霉越好。但是親眼看到林霰這麼冷酷的解決問題,她心裡又不免生出幾分兔死狐悲的蒼涼來。
哪天林霰知道自己也是懷著這樣的目的接近她,又會怎麼做呢?
因為過分吃驚,何詩宜坐起來的動靜相當大。下面的林霰應聲安靜下來,電話很快被掛上,然後她後退幾步,抬頭,對上了何詩宜的視線。
何詩宜發誓,那一瞬間,她在林霰的眼中看到了震驚與慌亂,她甚至吃驚到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像是想要躲避什麼。
大約她的確沒想到,這個時候宿舍里竟真的有人。
見她這樣,何詩宜心裡陡然生出幾分不忍。也許自己應該假裝睡著了,避開這麼尷尬的場面。
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就算現在她想裝作什麼都沒聽到,也不可能。所以何詩宜只頓了一下,就抬手揉了揉額頭,十分自然的問,「你怎麼知道我生病了需要靜養?其實我剛剛也想打電話來著,就是記不起校務處的電話,又不想下去翻。」——電話機旁邊貼了學校各處的電話,以備學生諮詢求助。
雖然很明顯林霰剛才說的那番話就是個藉口,但是何詩宜這麼一說,倒顯得對方好像真的是在為她著想。
所以林霰沉默了一下,沒有說話。
校務處的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就有負責安保工作的職工過來驅趕學生們,樓下又哄鬧了一陣子,就都散了。
只是這麼一鬧,何詩宜也睡不著了。她索性下了床,拿著杯子去樓道里接熱水。回來時林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裡拿著一本書。
&看什麼書?」何詩宜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就拐了過去,走到林霰身後問。
她隨意的一站,但這個角度卻著實微妙,正好擋住了投注下來的燈光,將林霰整個人都籠罩在了自己的陰影里。這是一個壓迫性非常強的姿勢,所以林霰幾乎是立刻就身體前傾,同時挪動身下的椅子,試圖跟她拉開距離。
&霰。」也許是因為生病了,耐心便不如平時,何詩宜看到她這個動作,心裡陡然一梗,忍不住道,「我是洪水猛獸嗎?為什麼我覺得——你好像在怕我。」
她不能從純粹的藝術角度來解讀這幅畫,說不出它究竟有多好,好在哪裡,但何詩宜卻能夠領略到作者所賦予這幅畫的那種情緒。——沉悶、昏暗、仿佛根本找不到出路。
一如她初初得知父母將會離婚時的那種悲憤。無能為力又不甘放棄,痛苦、傷心、糾結、絕望,種種情緒混合在心裡,醞釀發酵,仿佛迫不及待要膨脹開來,卻又根本找不到可以宣洩的渠道。上一刻覺得自己可能是世界上最悲慘的人,下一刻就恨不得毀滅全世界,讓那些令自己如此痛苦的人跟著陪葬。
最可悲的是這種情緒非但不能向任何一個人傾訴,還必須要藏得好好的,不讓其他人發現。
因為無論如何事情不會再有改變。
旁人的議論、同情或是譴責都無濟於事,無法給她一點點力量和幫助。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這幅畫畢竟開了一扇窗,而窗外有光,雖然微弱、雖然艱難,但還是照進了這昏暗沉悶的屋子裡,帶來了一點希望。
何詩宜站在這幅畫面前,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悸。
終於意識到,其實自己從未看清過林霰。她自以為的那些對林霰的了解,全都只流於表面。那些只是林霰願意讓別人看到的東西,而更多更深的,則被她用這種獨屬於自己的語言記錄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