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訂閱百分之五十以上可以看到正常章節, 不要再留言問為什麼。
一向好人緣,不管走到哪裡都能夠在最快的時間裡跟大家打成一片的何詩宜難免有些失落。
然而這樣的失落只是開始。
何詩宜很快發現, 林霰對待自己是格外「不同」的。但是這種不同,卻不是她想要的那種。
林霰會避開她的身體接觸,甚至如非必要都不會正面跟她對話,而每次她主動湊上去, 林霰雖然沒有拒絕, 但卻能明顯的看得出來她在保持距離。
偏偏在別人面前又不是這樣。
何詩宜一開始以為是因為林霰對自己有什麼誤會, 或者自己哪裡做錯了事,讓她不高興,但時間長了,她也就明白了, 林霰根本是在故意針對自己。
事情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原本在何詩宜的設想之中,林霰這種沉默內向的性子, 平時應該就是埋頭畫畫,沒什麼能說話的朋友, 跟別人也相處不來。於是在她自己的腦補之中,她簡直就是專為了拯救林霰而來。她會主動去跟林霰接觸, 成為關係親密的好朋友, 關心她、照顧她, 到最後順理成章的發展下去。或者哪怕就算展不下去,林霰身邊也不會有除了自己之外的人。
她自己並沒有意識到, 與其說林霰需要她, 不如說是她需要林霰。——她需要這樣一個人等待自己去拯救, 然後依靠自己、信賴自己。
但實際上呢?林霰的人際關係遠比她想像的要好得多,只要她願意,隨時可以擁有一大堆的朋友,並且個個都願意關心她、幫助她、照顧她。相較之下,何詩宜這個半途冒出來的陌生人,顯然並不占什麼優勢。
還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的得罪了林霰,讓她避之唯恐不及。
一開始就遭遇挫折,說不受打擊是騙人的。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讓何詩宜冷靜了一些,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和做法,可能都過於衝動了。
雖然她自覺已經想得很清楚了,但實際上,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並沒有站在林霰的立場上來考慮過:她需不需要這樣一個人出現在她身邊?
至少冷靜下來之後,何詩宜捫心自問,如果自己身邊也有這麼一個人,暗中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她保准不會為此感動,而是會立刻想辦法教訓對方一頓。
…>
這個假設倒是給了何詩宜新的靈感。
她自己如果要教育你一個人的話,有的是辦法,保准讓對方感受深刻永生難忘,再也不敢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念頭來。但是,何詩宜很難想像林霰要怎麼去教訓別人。
充其量……也就是不理人?
再進一步的仔細想想,這豈不正是她現在的遭遇嗎?
想明白這一點,何詩宜簡直心驚。
——她知道,冷待與忽視可能就是林霰能夠拿出來的最大的惡意,但這並不代表她心裡不生氣,只是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但俗話說得好,兔子急了還咬人,何況林霰絕不是毫無反抗之力的小白兔?現在何詩宜還沒有真的做出什麼事情來,觸到她的底線,但一旦真的惹惱了她,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何詩宜這裡才剛想明白一點,不敢有所異動的時候,林霰就用事實生動形象的告訴了她什麼叫做「兔子急了還咬人」。
這天何詩宜有些頭疼,晚上就沒有出去自習,而是躺在床上休息。
只是她躺下沒多久,就聽得宿舍樓下越來越喧鬧,夾雜著音樂聲和吵嚷聲,聽得她心浮氣躁,無論如何睡不著了。
何詩宜躺著聽了一會兒,隱約的弄明白了應該是有男生在樓下彈吉他唱歌,向住在這棟樓里的某個女生表白。
林霰其實覺得這種做法相當尷尬,基本上完全沒考慮過後果。比如萬一女生沒有答應這場求愛,那麼彼此都會下不來台。——當然,也不排除對方正是要用這種手段脅迫女生就範,那就更令人不齒了。
不過反正事不關己,所以她也就隨便一聽,並且在心裡向那個被表白的倒霉蛋表示同情,由衷的希望對方今晚並不在宿舍里,避開這場荒唐的鬧劇。不過男生敢來,應該也是打聽過的,人不在的可能性不高……
才這麼想著,何詩宜就聽見門「砰」的一聲被推開,撞在牆上又彈回去,再次「砰」的一聲關上。
是誰回來了,火氣那麼大?
何詩宜這麼想著,本來打算起身看看,但是又覺得頭疼得厲害提不起勁,於是就繼續躺著。
&的一聲,燈被打開了。
然後她聽見噼里啪啦的撥號聲。——學校里給每間宿舍都裝了一部電話,只不過需要插卡才能撥打。對於人手一隻手機的大學生們來說,就只能是個擺設,幾乎沒有用處。要不是聽到這聲音,何詩宜都要忘了還有這麼個東西了。
下一刻,林霰微帶著幾分滯塞的嗓音平靜的響起,她說,「喂,校務處嗎?這裡有不少學生聚集在八號樓下喧鬧,還帶了火和酒精,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同學,現在我們八號樓的學生甚至不能進出,我還有同學生病了需要安靜的休息,這件事造成的影響十分惡劣,希望學校能夠解決。」
何詩宜驚呆了。
既是因為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林霰說這麼長的句子,也是因為這番話里所包含的信息量。
林霰不像是會管這種閒事的人啊!
哪怕是對對方的看法幾度被推翻,但是根本的那些東西卻是沒錯的。林霰這樣的性格,應該是哪怕外面吵翻天了也只當做不存在才對,怎麼可能會打電話去舉報呢?
除非……這件事跟她也有關係。
一個念頭從腦海中划過,何詩宜甚至瞬間忘記了頭疼,豁然從床上翻身坐了起來。
除非下面那個男生就是在對林霰表白!
事實上,雖然何詩宜覺得以林霰的容貌和才華,她的表現顯得過分低調,基本上不會讓人注意到。但林霰其實是有很多追求者的。這主要是因為她掛在美院門口的那幅畫,讓她在整個系裡都很有知名度。畢竟能夠在大一就拿出讓老師們讚不絕口的作品的學生可沒幾個。名聲在外,自然就會有人打她的主意。
不過從開學到現在,經過了那麼長時間,大部分人都已經偃旗息鼓了,只有一兩個還在越挫越勇。
下面那位仁兄,想必就是其中的一位吧?
雖然從情敵的角度來說,何詩宜希望他越倒霉越好。但是親眼看到林霰這麼冷酷的解決問題,她心裡又不免生出幾分兔死狐悲的蒼涼來。
哪天林霰知道自己也是懷著這樣的目的接近她,又會怎麼做呢?
因為過分吃驚,何詩宜坐起來的動靜相當大。下面的林霰應聲安靜下來,電話很快被掛上,然後她後退幾步,抬頭,對上了何詩宜的視線。
何詩宜發誓,那一瞬間,她在林霰的眼中看到了震驚與慌亂,她甚至吃驚到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像是想要躲避什麼。
大約她的確沒想到,這個時候宿舍里竟真的有人。
見她這樣,何詩宜心裡陡然生出幾分不忍。也許自己應該假裝睡著了,避開這麼尷尬的場面。
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就算現在她想裝作什麼都沒聽到,也不可能。所以何詩宜只頓了一下,就抬手揉了揉額頭,十分自然的問,「你怎麼知道我生病了需要靜養?其實我剛剛也想打電話來著,就是記不起校務處的電話,又不想下去翻。」——電話機旁邊貼了學校各處的電話,以備學生諮詢求助。
雖然很明顯林霰剛才說的那番話就是個藉口,但是何詩宜這麼一說,倒顯得對方好像真的是在為她著想。
所以林霰沉默了一下,沒有說話。
校務處的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就有負責安保工作的職工過來驅趕學生們,樓下又哄鬧了一陣子,就都散了。
只是這麼一鬧,何詩宜也睡不著了。她索性下了床,拿著杯子去樓道里接熱水。回來時林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裡拿著一本書。
&看什麼書?」何詩宜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就拐了過去,走到林霰身後問。
她隨意的一站,但這個角度卻著實微妙,正好擋住了投注下來的燈光,將林霰整個人都籠罩在了自己的陰影里。這是一個壓迫性非常強的姿勢,所以林霰幾乎是立刻就身體前傾,同時挪動身下的椅子,試圖跟她拉開距離。
&霰。」也許是因為生病了,耐心便不如平時,何詩宜看到她這個動作,心裡陡然一梗,忍不住道,「我是洪水猛獸嗎?為什麼我覺得——你好像在怕我。」
一瞬間腦子裡似乎都被這三個字刷屏了,何詩宜甚至有一種微微眩暈的感覺,也不知道是因為腦子裡的彈幕太多還是因為這個想法太可怕。
林霰不記得她了,這只是何詩宜自己的猜測。事實上林霰當時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以何詩宜現在對林霰的了解來說,她當時很可能只是不想開口。
所以……自己就這麼被坑了。即使後來知道林霰並不是自己想的那麼純良,但或許是因為既定印象已經生成,所以也沒有想過倒回頭去看看是不是有問題。
而如果林霰還記得自己,再結合她對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來看,何詩宜心裡就有了一個對她十分不利的猜測。
林霰很可能知道自己是為什麼要轉繫到美院來的。——為了她。而她是怎麼知道的呢?
根本都不用問,自己曾經暗戳戳的跟了對方三個月之久,如果林霰認識她的臉,只要稍微留心一下,就能夠發現問題。畢竟她出現的頻率已經不是一般的高。
尤其林霰還是這樣敏銳的一個人。
想到很有可能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所作所為都被對方看在眼裡,而自己還傻乎乎的一無所知,何詩宜在莫名心塞之外,又情不自禁的生出了幾分興奮。
雖然就算林霰秉性單純,也無損於自己對她的喜歡,但是很明顯,現在這樣和自己設想之中截然不同的林霰,卻更加鮮活,也……更加的讓何詩宜迫不及待。
棋逢敵手,將遇良才。
但現在的問題是,在林霰什麼都知道的情況下,自己要如何給出一個看得過去的理由,讓對方相信自己沒有任何惡意,只是純粹的想要跟她結交?
不客氣的說,如果是何詩宜自己這麼被人跟蹤盯梢,肯定早就把人抓出來狠狠的教訓一頓了。林霰只是在自己正面出現之後給冷臉,已經是相當和平的處理方式,讓何詩宜不由心生慶幸。
但也正是因為林霰的這種謹慎,讓她不能用隨便一個藉口糊弄過去。
何詩宜有理由相信,只要自己給出的說法不能說服林霰,那麼她將永遠不會再有機會可以接近林霰。
這讓她微微有些緊張。
腦子裡的念頭轉得很快,所以雖然這一瞬間何詩宜想到了很多,但是其實也不過幾秒鐘的時間而已,看上去就像是說話的時候支吾了一下。而林霰仍舊靜靜的看著她,沒有打斷,亦沒有不耐。讓何詩宜無法通過她的表情來判斷她的所思所想。
否認是沒有意義的,但要怎麼說,才能既打消林霰對自己的懷疑,又能將自己的感情掩藏起來呢?
直接說自己就是喜歡她,想來追求她,顯然是不行的。——之前在樓下表白的那個倒霉蛋就是前車之鑑,甚至根本不可能讓林霰動容一下。
林霰是不能逼迫的。這個認知何詩宜也不知道是怎麼出現的,但心中卻很篤定。
所以她本來的打算就是慢慢接近溫水煮青蛙,讓對方在不知不覺之中走入自己編織好的網裡,然後就再也出不去了。
只是接觸之後她才發現,林霰的警惕性遠遠超過自己的預料。
這隻青蛙並不好煮。因為水溫一有變化,她就會立刻逃走了。所以,在這之前,還需要一些技巧性的掩飾,讓她不必那麼警惕,才可能會有機會。
&個問題有兩個答案。」何詩宜想了想,才慎重的開口,「第一個原因是內因,我當初選擇管理專業,是為了將來畢業之後去繼承家裡的公司,所以全家人共同作出這個決定。現在動因不存在了,我自己對管理專業其實也沒多少興趣,不想再繼續。第二個是外因,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對什麼感興趣,恰好又知道你在美院,我想跟你認識,交個朋友,所以就來了。」
在林霰表態之前,她又飛快的說,「其實有件事情我要坦誠。那天之後我一直在找你,可能是雛鳥情結吧,反正很想認識你。後來找到你之後,又不知道該怎麼去認識你。突然跑出來說『你好其實你以前幫我我我們來做朋友吧』感覺會很奇怪。所以我就想,也許跟你做同學也不錯。然後花了一點時間和精力去學習,大概運氣好,就成功通過了考試。」
&知道你發現沒有,其實我之前有段時間,不知道做什麼的時候,就跟著你。這樣感覺自己好像也平靜下來了。我知道這樣很奇怪,但是鄭重申明:我真的不是變態,也沒打算幹什麼壞事。」
說謊的藝術講究九真一假,這樣自己說起來的時候不會有太多漏洞,就算對方真的深入探究也不會露出破綻。只要最關鍵的地方掩飾好就夠了,其他方面不妨坦誠些。
最後,何詩宜還生怕不保險,又來了一招以退為進,「我也知道自己這樣其實很討人厭,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話,也可以直說沒關係的。我會自覺的走開,不會再來打擾你。但是請你相信,我真的沒有惡意和壞心。」
林霰看了她一會兒,何詩宜努力擺出最真誠的表情,期待對方就算不能接受,起碼也別一竿子把自己打死。
片刻後,林霰轉開頭,沒有針對何詩宜的這番話做任何評價,卻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說了那麼多,你口不渴嗎?」
何詩宜本來就緊張,又接連說了那麼多話,嗓子自然發乾,聲音都有些沙啞了。剛才光顧著等待林霰的反應,還真沒什麼感覺,現在被她一提醒,立刻覺得簡直口渴得快要冒煙了。
但她一時還有些回不過神來,不太明白林霰為什麼忽然之間將話題轉到了這裡。自己在腦子裡將這句話轉了幾遍,然後才慢慢的回過味來。
以林霰的性格,可能也說不出什麼「我沒有怪你,你可以儘管留下」這類的話,但是還肯跟她說話,甚至關心她是不是口渴,就已經明明白白的說明了她的態度。
就這麼過關了。
驟然被巨大的驚喜砸中,何詩宜整個人都有些愣愣的,就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鍵,遲鈍了片刻,臉上才露出大大的笑臉,「渴!我快渴死了!」
她一邊說一邊舉起自己捧在手心裡的杯子,猛灌了一大口下去。
然後——
&呸咳咳咳……」
剛剛灌進去的水又被何詩宜原封不動的都吐了出來。她忘記了,自己剛剛接的是滾燙的熱水,這才過了幾分鐘,根本不能入口!
感覺舌頭都要被燙掉了!
何詩宜甚至顧不上自己在林霰面前的形象——雖然本來就沒有多少,這次之後估計就全都崩壞了——她將舌頭伸出來,用手扇風,狼狽得一個字都說不上來。
一隻淡綠色的杯子遞到了面前,林霰輕聲說,「喝點冷水吧。」
那麼清晰,那麼溫柔。
……
關於何詩宜那一天的長篇大論,林霰沒有給過一句評價,當然更沒什麼安慰,然而自這一日之後,兩個人的關係卻幾乎是肉眼可見的友好起來。
何詩宜仍舊每天按照林霰的作息時間表來安排自己的事,但已經不再是她單方面的熱情,林霰也會給與回應,哪怕很微弱。
就連趙慧和周麗嘉都發現了。有天周麗嘉問她,「何詩宜,你最近跟林霰的關係好像好多了。」
&麼說?」何詩宜心裡明明高興的要命,臉上還要強撐著不服,「我們不是一直都這樣麼?」
&麼啊,以前明明就是你總追著林霰跑。也就是她脾氣好,才不說你。不過說真的,林霰雖然好,但是她那種苦行僧一樣的作息,也真虧你能受得了。」周麗嘉說,「根本不像個年輕人。——不過她就是這種性子,倒是你很奇怪。」
&里奇怪?」何詩宜心頭一跳,嘴上自然的解釋,「我難道看起來就不像是沉迷學習的乖學生嗎?沒辦法,我這學期幾乎沒上過課,馬上就是期末考試,不趕一下掛科就難看了。」
&了,難得有個人能跟上林霰的節奏。」趙慧笑著阻止周麗嘉。
周麗嘉點頭,「這倒是。估計也就是這樣,林霰才肯搭理你。」說著又玩笑道,「何詩宜你可要堅持住了。以前也不是沒人想用這種辦法打動林霰,可惜堅持了一段時間,就自動退散了。」
何詩宜只是一笑,心裡卻想,什麼叫「堅持住了」?對她來說,跟林霰在一起的每一刻都令人感覺愉快,根本不需要「忍耐」也不需要「堅持」,而是樂在其中。
所以別人做不到,那只是別人罷了。
不過,有些話不需要說出來,自己心裡知道就好。
&的意思是,發個公開聲明,說明我們沒有給出過授權,然後整理證據,要求對方道歉。」何詩宜說,「你覺得呢?」
&來處理。」林霰沒有猶豫的道。
這件事情既然是何詩宜職權範圍內的事,林霰自己又不擅長,索性放手讓她去做。若不是有這樣的信任,兩人也不可能這樣相處愉快。
何詩宜點點頭,到底還是不甘心錯過了這麼合適的試探機會,又忍不住玩笑道,「那個告訴我這件事的讀者說,這帖子寫得比那篇同人文好。我也這麼覺得。」然後故作不經意的問,「林霰,你想過故事裡的這些人物該怎麼配對嗎?或者你看完那個帖子裡的分析,哪個更符合你自己心裡的想法?」
見林霰不說話,她不由緊張起來。何詩宜緊張的時候不會表露出來,而是會用更加流暢的語言作為掩飾,「現在的讀者好像都吃這一口,我們要不要考慮增加一些這方面的內容?不一定要有明確的cp,互動的時候親密一點,讓讀者自己腦補就行了。」
看似在商議正事,其實仍舊是不留痕跡的試探。
林霰說,「現在這樣,她們也還是會自己腦補。」說完這句話之後,她就起身回到了畫板前,繼續自己的工作。
留下何詩宜自己對著電腦呆坐良久,腦子裡將這句話拆開一個字一個字的分析,還是弄不明白林霰的態度究竟怎樣。她這麼說,是覺得讀者擁有隨意腦補的自由,還是對這種腦補感到不高興?
想不明白的何詩宜輕輕出了一口氣,索性先將這個念頭壓下來,打開文檔開始寫公開聲明。
明明是已經想好的內容,但何詩宜對著文檔,卻只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稍稍運轉一下,就會情不自禁的轉到林霰身上去。
林霰的無論對什麼事情都一派淡然的態度,讓何詩宜有種無從下手的侷促。有時候她甚至覺得,林霰或許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心思。畢竟,何詩宜從來也沒想過要掩飾。
可她就是能夠坦然以對,表現得像是半分都沒有受到這件事的影響。
林霰好像不會受到任何事情的影響。有時候何詩宜喜歡甚至羨慕她的這種純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絲毫不為外物所動。清澈,乾淨,這本來就是那個讓她動心的林霰。但又有些時候,這種不在意的態度,又讓何詩宜覺得挫敗頹唐。
這世上除了畫畫,還有林霰在意的事情嗎?
如果有,那是什麼?
而像林霰這樣的人,她會愛上某一個人嗎?如果會,那應當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些念頭在何詩宜的腦子裡盤旋著,非只一日,而且日漸清晰。
何詩宜忍不住轉頭看了林霰一眼。她微微垂著頭,目光專注的凝視著面前的畫板,一隻手提著畫筆,動作緩而穩,但落筆卻沒有一絲猶豫。
也許,林霰如果愛上一個人,大抵同她愛她的畫,沒什麼分別吧。
專注且熱烈。
雖然心裡那些繁雜的念頭還是沒有答案,但何詩宜的心卻漸漸平靜下來了。不能著急,也不必著急,慢慢來,林霰就在那裡,無論是自己走近她,還是讓她走近自己,都不需要著急。
她回頭看著文檔,腦海里的思路似乎又回來了,下筆如神,飛快的寫完了一篇聲明。打算發出去的時候,她看著自己那個至今連微博認證都沒有的賬號,覺得這樣似乎不夠正式。
&霰,」她轉過頭來說,「之前我不是說過,以後可以成立一個工作室。不過這次的事讓我覺得,可以把這件事情提前了。有個正式的身份,事情處理起來會也會顯得更嚴肅。你覺得呢?」
雖然現在好像有點早,畢竟兩個人都還名不見經傳,就算成立了所謂工作室,估計也沒有多少事情。但是既然適逢其會,有這個需要,不如就提前做起來。
林霰放下畫筆,沉思片刻,點頭,「如果你覺得有必要的話。」
&我們叫什麼名字?」何詩宜問。
兩個取名廢彼此對視一眼,都有些苦手。何詩宜又說,「難道就叫旅雁工作室?簡單直白,但感覺沒什麼特點。」
林霰說,「能看懂就好。」
何詩宜還是不滿意,想了半天,說,「那叫……格格工作室,怎麼樣?」
在她的「努力」之下,現在林霰的粉絲們也都知道了她帶這個外號,漸漸的也開始叫格格了。這樣自己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而且顯得比旅雁輕鬆許多。
林霰說,「叫一格。」
&什麼含義嗎?」何詩宜問。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心裡其實已經有了答案。多明顯啊,格代表林霰,一(宜)自然代表的是她自己。所以這就是把兩個人的名字湊了湊。不知情的人聽起來,又有種不明覺厲的感覺。
但猜到了,她還想聽林霰說出來。
可惜林霰根本不會按照她的劇本來,語氣平靜的回答,「一個格子。」
好吧,一個格子就一個格子。何詩宜笑著點頭,「那就叫一格。我先註冊賬號,申請認證,等通過了,再用這個賬號發布聲明吧。」
林霰沒有異議,於是兩人繼續各忙各的。處在同一個空間,彼此互不干擾,卻莫名的和諧融洽。
直到吃晚飯的時候,何詩宜臉上還是帶著藏不住的笑容。哪怕林霰不承認,那只是自己的腦補,也足夠讓人高興了。她的要求真的不高,偶爾有一點點類似的回應,讓她知道自己不是一頭熱,就夠了。
一格工作室正式成立,何詩宜發了第一條微博宣布這個消息,並且艾特了不少圈中人。又將自己和林霰賬號上的個人說明修改了一下,以後工作方面的事情就要轉到這個微博上來。不過,何詩宜自己的私人賬號肯定還是會繼續活躍的,畢竟她要一直站在林霰身邊,不只是現實中,也包括網絡上。
而且何詩宜最近還生出了另一個想法,等基礎再牢固一點,或許也可以在網絡上發布自己的作品。管理工作不能放下,專業技能的提升也不容疏忽,這樣才能一直跟上林霰的腳步。
無授權的漫畫改小說,圈子裡其實不少。因為沒有利益牽扯,又證據充足,需要的也只是道歉,所以維權相對而言並不算困難。這件事很快以那位作者申請刪文並微博道歉而了結。
不過讓何詩宜沒想到的事,這麼一折騰,反倒讓不少人生出了這樣的心思,紛紛私信她詢問同人授權的事。
然後何詩宜查了一下資料,又諮詢了不少人,發現這其實也是個很好的宣傳手段。畢竟小說的受眾和漫畫略有不同,而同人作品也能夠為原著帶來熱度。
不過,想想林霰對待拉cp這件事的態度,何詩宜總覺得她不可能會同意。
抱著「她肯定不同意我也就隨口一提」的想法,她對林霰說了這件事。但林霰卻沒有拒絕,只是說,「來要授權的人魚龍混雜,不好甄別。」
何詩宜說,「我的意識並不是完全開放授權,而是只給其中的一個,當然,作品也需要接受我們的監督。另外如果你有別的要求也可以提。反正我們是主動方。」
&選的人是誰?」林霰問。
何詩宜不自在的抓頭髮,「咳……就是之前那個帖子的樓主。我覺得她那個樓里分析的有些東西,其實還挺有道理的,跟我們之前商討過的地方也合得上。撇開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還算靠譜。」
沒錯,何詩宜還是沒有放棄這個試探林霰的機會。直接的不行,那就曲折的。如果她在看完了那個樓之後還能能接受這個作者,並且給出授權,哪怕限定對方不許寫cp,至少也說明她沒有那麼反感。
林霰道,「你覺得可以就行了,我這裡沒什麼要求。」
北方的冬天很冷,即便是在室內,胳膊伸出去再縮回來,便都帶上了冷意。冰冷的空氣順著進出時的縫隙鑽進來,讓何詩宜陡然清醒。
她在溫暖柔軟的被窩裡翻了個身,然後以絕大的意志力控制著自己,坐起身開始穿衣服。
四人間的宿舍,床鋪是下面書桌上層床的獨立模式,何詩宜的位置就在窗前,靠著暖氣片。她下床後順手一摸,果然上面已經只剩下少許殘留的溫度了。
——學校並不參加北方城市的集體供暖,而是自己燒暖氣。鍋爐就在食堂後面,依靠著食堂每天做飯產生的熱能燒水供暖。晚上十點之後食堂歇業,自然不再供暖,每天早上起來都要面對滿室寒意。
水管里流出來的水冰涼刺骨,洗漱之後何詩宜整個人都精神了。她戴上圍巾帽子,出了宿舍。
從何詩宜所住的北區二十四號樓到八號樓,步行需要大概五分鐘時間。何詩宜走到八號樓下時,不遠處鐘樓的鐘聲正好敲響。
七點整。
她剛剛在八號樓下站定,便見一抹熟悉的身影走了出來。
那女孩穿著一身校服,直上直下完全沒有任何身材和美感可言。走路時微微低頭含胸,仿佛對周遭的一切都視而不見。長長的頭髮披散下來,將她的臉完全遮住。——看上去就像是隨處可見的普通學生,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何詩宜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一步,然後又停住,眼看著對方從自己眼前經過,然後才將自己方才一直含著的那口氣慢慢吐出來。
她一大早就起來,跑到這裡,就為了看這個人一眼。
……
何詩宜這一輩子只狼狽過那麼一次,就被林霰看了個正著。
高考結束後,她爸媽就像是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徹底放下心來似的,將那個家鬧了個天翻地覆。
他們是商業聯姻,彼此之間情意寡淡,湊合了大半輩子,養她到十八歲高中畢業,都想追求自己的新人生。
用她媽周碧的話說:「我們盡到了作為父母能盡的所有責任,對你已經仁至義盡,現在想過不同的生活,也希望能得到你的支持。」
大義凜然,理直氣壯。
作為那個阻礙了他們前半生的人,何詩宜能說什麼呢?
她從小要強,話說到這份上,不答應也要答應。何詩宜平靜的參與了整個離婚協議簽訂的過程,並且成功的拿到了應該屬於她的那一份。——鑑於是和平分手,夫妻兩個又都有再組家庭的意思,由雙方長輩調停,現有夫妻共同財產平分成兩份,每人從自己應得的那一份之中分出一半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