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機場,羅璇抬頭看了看天空,依舊如記憶中那樣藍。拖著行李箱向出租車排隊處走去,身邊傳來的鄉音讓她眼眶發熱。
五年了,她終於再次踏上這片土地。可,已物是人非。
出租車很快匯入車流向市區開去,入眼處全是陌生的建築。哪裡還有她記憶中熟悉的模樣。臨近年關,到處是喜慶的氣氛,可她的心裡卻一片茫然。
一周前,她接到了母親丁淑美的電話。只一句出了大事,然後就是無休止的哭泣。她只能跟導師說了一聲,又倉促的安排好手頭的事情,就訂機票飛了回來。
這幾年,她孤身一人在美國,因為母親的要求,她連假期都沒有回來過。除了學習就是打工,日子過的單調又清苦。可只要想到完成學業就能回江城,這一切似乎又不算什麼。
只是,不知道想見的那個人,如今會是什麼模樣。
車終於停了下來,羅璇下車站在路邊,一時有些恍惚。不過五年,母親為何會從家裡搬了出來,住在這麼一個破舊的小區里。
斑駁的灰色水泥外牆,一看就是九十年代的建築,起碼是十五年以上的老房子。因為沒有物業管理,小區裡的車停得雜亂無章,偶爾還會有一兩隻雞跑出來找食。
羅璇按著母親給的門牌號慢慢的找過去,一直走到小區的盡頭她才站住。走進破舊的單元門,羅璇敲了敲右手邊的防盜門。
「吱呀。」一聲,防盜門裡老舊的木門被打開,探出一個老婦的頭。
「你是?」老婦打量了羅璇一下,有些疑惑的問。
「媽,是我,璇璇。」羅璇的眼淚一下就流了下來。一向光鮮亮麗的母親竟然滿頭白髮如老嫗。她差點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璇璇啊!你終於回來了!」丁淑美激動的打開門,拉著羅璇就進了屋。這個女兒現在是她唯一的救星了。
「快坐!沒想到你回來得挺快的!喝水麼?媽給你倒水去!」丁淑美有些激動。五年未見,女兒出落的越發清麗動人,她都有些認不出來了。
羅璇把行李箱靠在沙發邊,隨意的打量了一下屋子。陳舊的裝修,上了年頭的家具,整個屋子透出一股陳腐的味道。這是一個只有一室一廳的小房子。她慢慢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卻被已經崩了簧的沙發硌了一下。
「來,喝杯水。」丁淑美倒了一杯熱水遞給羅璇。
接過母親遞的熱水喝了一口,羅璇終於忍不住開口:「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丁淑美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羅璇對面,看著女兒一臉的疑惑,她欲言又止,漸漸的露出了一絲愧色。
羅璇一直仔細的盯著母親,看著她臉上神色變幻,心知這其中一定事情不小。只是她沒想到,母親接下來說的事情還是大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我和羅建國離婚了!」丁淑美一開口就把羅璇給震住了。
不等羅璇開口問,丁淑美一股作氣的說了下去:「自從我把你送去了美國,他就把重心都放到前頭那個女人的兒子頭上。我們倆感情也大不如前。他除了給我生活費,錢都留給了那小子。半年前他查出來得了肝癌,已經是晚期了。正好我認識了一個香港富商,就和他離了婚。誰知道那個富商是個騙子,把我的積蓄騙完了不說,還欠了一百萬的債。我實在是沒辦法才給你打的電話!璇璇,現在只有你能救媽媽了!」
羅璇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抓著她的手一臉哀求的母親,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心裡卻如驚濤駭浪般翻滾。母親竟然做出如此絕情的事情,為了給自己找後路,十幾年的夫妻就這麼被她拋棄了。而最可笑的是,她所謂的後路卻把自己推向了絕路。
見羅璇呆呆的不說話,丁淑美有些著急:「璇璇,你要是不救我,我只有死路一條了!」
羅璇這才回過神來:「媽,你要我拿什麼救你?那是一百萬,不是十萬啊!」
「那媽怎麼辦?媽現在只有你能依靠了!」丁淑美也知道數額巨大,可她現在走投無路,只有找這個唯一的女兒幫忙。
羅璇沉默了下來,看著母親的滿頭白髮,心裡滿是苦澀。這是生她養她的母親,她不能不管。
「媽,你到底欠了誰的一百萬,我去跟他談談,看能不能像銀行貸款那樣,每個月還一部分。我現在就可以找工作,反正美國的課程也完了,只等論文過了就可以拿畢業證了。」很快,羅璇就冷靜了下來。既然不能不管,那就得想辦法。
「我也不知道。我是找的中間人。現在離還款的時間還有一個月,那邊還沒催我。」丁淑美小心翼翼的看了羅璇一眼。
「那個中間人你總該聯繫的上吧。」羅璇已經無力去責備母親了。
「有,有,我有他的聯繫方式。」丁淑美忙不迭的點頭,拿起手機翻起來。
羅璇看著母親臉上露出的一絲欣喜,疲憊的閉了閉眼,心裡卻是一片彷徨。誰知道那個債主是否會同意她的請求。就是同意了,一百萬又要多久才能還完?
「喏,就是這個電話。陳經理,借貸公司的。」丁淑美把手機拿給羅璇,指著一個號碼道。
羅璇拿出自己的手機存下了號碼:「媽,我明天就跟他聯繫。」
「好,好!餓了吧,媽這就做飯去。」丁淑美看了一眼牆上的鐘,這才發現已經快下午5點了。
「嗯,那我先整理下箱子。」今天一天都是吃的飛機餐,羅璇也確實餓了。
「委屈你只能跟媽睡一張床了。」丁淑美看了眼屋裡唯一的臥室。
羅璇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事。我在國外就時常想起小時候和媽媽睡一個被窩的日子,這回正好如願了。」
「我給你做幾個愛吃的菜去!在美國肯定想媽的手藝了!」丁淑美笑的一臉燦爛,好像只要羅璇回來,所有的事情就解決了一樣。
望著母親進了廚房,羅璇臉上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此時的她,心裡沉甸甸的,原本憧憬的回國後的美好生活一下就成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