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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玩玩玩玩玩……
夏芩面呈菜色,她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有氣無力道:「連先生都避之不及的地方,是能玩的地方麼,再說,我什麼時候玩過?」
畫中君笑著坐在她的對面,連撩袍下坐的姿勢都那麼優雅,讓夏芩覺得,面前的他是真的活生生地「坐」上了那個石凳。
畫中君笑道:「願yì 談談那個案子嗎?」
夏芩點點頭,像傾吐一堆淤積的雜物一般,把塞在胸中一堆見聞吐了出來,畫中君微微凝眉:「也就是說,現在的問題是,趙家哭著喊著要扒墓,謝家哭著攔著不讓扒?」
夏芩:「……是。」
畫中君微微詫異:「這不是很簡單嗎,把棺材打開來看看,是誰家的屍體,誰家領走。」
夏芩:「……」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向lái 淵博沉穩,俊雅溫文的畫中君會說出這麼一條簡單粗暴的計策,一時小口微張,詫然失聲。
畫中君:「怎麼?」
夏芩清了清嗓子:「沒……就是打開棺材似乎也要經過扒墓的過程……而且,屍體過了這麼久,恐怕早已爛得誰都認不出來了……」說話間,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她腦中飛快閃過,可惜太快了,讓她抓不住一點頭緒。
她不自覺地搖了搖頭。
畫中君道:「你以為開棺驗屍驗的是一張臉麼?那也是一門學問呢,所以才有仵作這個專門的行業。」
可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開棺驗屍,在人們的心目中是等同於「剝筋剔骨」、等同於「戮屍」的存在,所以許多人寧願承shòu冤案,也不願屍體遭此凌-辱。
夏芩不用想也知道,謝家哪怕是讓棺木暴露在光天化日下,也不會同意讓仵作開棺驗屍的。
畫中君:「如果那縣官實在沒有辦法,就建議他用這個方法吧。」
夏芩聞言苦笑,一封信已經讓他煩惱到當面斥責她「既然出家,那為何既不念經,也不剃度」了,如果再來一個開棺建議,不知道最後還要承shòu什麼樣的後果。
想著想著不禁嘆息:「還記得先生教我的那首詩,『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其實哪裡青山不埋人呢,何必汲汲於一小片土地,弄出這麼多事來?」
畫中君有些詫然,微微失笑:「想不到小姑娘倒有點超然物外的境界,只不過這件事恐怕不是葬在哪裡那麼簡單。」
夏芩「唔」了一聲,神色懨懨,畫中君看著她明顯疲倦的臉色,說道,「這件事就說到這兒吧,你也累了,今天就不要再想了,早點休息。」
而後站起身,朝她略一頷首,徐徐向院外走去。
在她的面前,他從不顯露那種遽然出現或消失的特質,而是像個真正的人那樣,緩緩走出她的視野。
夏芩在院中擺了一會兒沉思者造型,而後進屋擺筆開始練字。
她的主業是念經和練字,而不是破案。
心中漸jiàn 靜謐,正練到佳處時,突然「砰」的一聲響,她的手一抖,一道墨痕劃破紙美人的臉。
「疼,疼,肚子疼,哪裡有廁所,快快,我要拉!」
一名男子闖進門,抱著肚子,滿臉是汗,火急火燎地四處張望, 而後一頭扎入對面的牆壁,不見了。
夏芩:「……」
剛過一會兒,又是「砰」的一聲響,男子再次出現,而後在一串急切的「我要拉」的呼叫聲中竄進對面的牆壁。
「……」夏芩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些貨了。
找廁男的身影剛剛消失,美人繡飄然出現,她姿態曼妙地倚上窗台,一邊繡花一邊和她閒聊:「喂,剛才這個男的,他是被屎憋死的吧?」
夏芩:「……」
鬼女媚媚地抬起長睫,三分挪揄:「你這裡,什麼時候開始變茅廁了?」
夏芩:「……」
她嚴肅地沉默了一會兒,說:「以後,凡是我讀書寫字休息的時間,謝絕外客訪問,現在,你準備離開了嗎?」
美女繡「哼」了一聲,扭著身子飄然隱匿。
次日無事,出門買墨碰到鐵英,他正風風火火地帶著人四處查問。
夏芩悄悄對他道:「總這樣耽擱下去也不是辦法呀,我的那點銀子都快耗幹了,如果這件案子沒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就先回去了,麻煩你對大老爺說一聲,怎麼樣?」
鐵英牛眼一瞪:「大老爺正為案子的事煩著呢,誰敢去說?再說,這件事還不是你惹起的,好了,不要再為銀子的事擔心了,安心住著。」
而後,大掌往她肩上一拍,匆匆去了。
夏芩只能苦逼地繼續在客棧待著。
到了第五天,鐵英過來提溜她,說道:「走,跟我去黃文義的墓地,大人準備開棺驗屍了。」
夏芩驀然一怔,差點滑到,嘴巴慢慢張開,差點合不攏了。
她都不知道,縣令大人和畫中君,兩人的心意什麼時候這麼相通了。
匆匆趕到墓地,那裡已經圍了好多人,謝家以謝胡氏為首的一群人正在阻攔,謝胡氏抗聲道:「我婿的墳墓一再被人挖掘凌-辱,我等向大人求告,大人不去罰那掘墓者也就罷了,反而調查我兒,縱容掘墓者,乃至於今天還要開棺,大人想要作何?」
江含征道:「黃文義死因蹊蹺,本官必須調查清楚。」
謝胡氏怒笑,還未發言,趙南屯唯恐天xià 不亂地在旁插話:「我們都請大師算過了,那封信寫的是真的,這墳里埋著的就是我兒,老婆子你別滿嘴糞話。」
夏芩:「……」
什麼叫不怕神一樣的對shǒu ,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就是大羅神仙在此都無法拯救這貨令人絕望的智商……
江含征臉色陰沉,額角的青筋隱隱直跳,斥道:「閉嘴!」
趙南屯悻悻地不做聲了。
謝胡氏氣急:「大人僅憑一封信,就要掘人之墓,開人之棺?那寫信的人是誰,讓他站出來,老婦倒要問問,我謝家的事,他是如何知曉的?」
夏芩心中一緊。
趙南屯叫囂著神補一句:「那好心人是誰,俺都不知道你想知道啥?有那精神氣兒,還不如找找你親女婿要緊。」
「……」這次連夏芩都恨不得上去掐死他了。
江含征的臉色淡下來,淡得如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他淡淡地說道:「趙南屯,不要以為你不是本官治下的臣民本官就不會動你,如果你再胡言亂語擾亂查案,本官會讓你後悔長出舌頭!」
趙南屯啪地閉上嘴。
鐵英把他拖了下去。
江含征轉向謝胡氏:「本官決定開棺驗屍,絕非因為一封信。如果案子沒有蹊蹺,老人家何故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攔?」
謝胡氏被噎得幾乎背過氣去,白髮顫巍巍地,她一下一下地用拐杖搗著地,氣極:「好好好,你是官,我是民,官壓民,老婦無力抵擋,只是大老爺以莫須有之名開人之墓,啟人之棺,該當何過?」
江含征道:「本官已經上書知府,若三個月內不查明此案,本官自會免職!」
這句話一拋出來,不僅謝胡氏愣住了,連在場的人都被震在當地。
夏芩的心底毫無預兆爆發出一個顫音,慷慨激盪,餘韻繚繞。
他身後,一名男子不禁用手按住他的肩:「 蘊之。」
江含征拍拍男子的手以示無恙,而後對謝胡氏道:「這位是定州知府周景臣,本官今天的話,便由他做證,如何?」
男子緩緩點頭。
謝胡氏的氣勢終於慢慢地消了下去,她後退一步,說道:「既然如此,老婦便不再多言。」
江含征頷首,朝候在一旁的人吩咐:「開始吧。」
便有人到黃文義的墓前做簡單儀式,江含征轉向夏芩,面無表情:「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去念經?」
夏芩:「……」
所謂慷慨震hàn 云云,都是浮雲。
夏芩默默地走到墓前低頭合十,一番雲裡霧裡地儀式後,便有衙役過來挖土。
已近正午時分,陽光分外明亮,圍觀的人群被攔在外圍,棺木啟出後,棺木旁邊就只有仵作師徒兩人作業。
腐屍的惡臭陣陣傳來,人們不禁紛紛掩鼻,有的翹腳張望,有的害怕退縮,有的皺眉肅立,夏芩背過身,想到仵作正在做的事,心中不由陣陣顫抖,她垂著頭,雙手合十,第一次誠心誠意地念起經文。
「疼,疼,肚子疼,快,哪裡有廁所?」
找廁君急慌慌地在人群中穿梭,無知無覺地做著現場凝肅的氣氛的破壞者。
夏芩頓時有點開裂。
時間在一陣陣惡臭、相互間竊竊私語以及不斷找廁所的呼叫聲中緩慢拖步,漫長得讓人頭暈目眩,心生焦躁。
謝氏兄弟勸謝胡氏:「娘,這裡有我們就夠了,您老人家是有春秋的人了,先回家休息吧。」
謝胡氏十分硬氣:「不,老身要留在這裡,誰也別勸我。」
那邊,仵作師徒終於直起身,脫去口罩手套,向江含征稟道:「死者口鼻乾淨,沒有吸入煙塵,顯然是在起火前死去。死者的牙齒有出血現象,這是窒息而亡的特徵,但死者面目破壞嚴重,判斷不出是哪種窒息,勒死還是捂死。面部和身體燒傷的程度區別明顯,顯然是有意破壞容貌。另外,死者的左踝似受過嚴重舊傷,也就是說,他是個跛腳。」
他的話剛一說完,趙南屯便哭嚎開了:「我的兒,我可憐的兒啊!」
謝胡氏如被當頭一擊,茫然不解,呆若木雞,身體不受控制地向旁倒去。
謝氏兄弟手忙腳亂地接住她。
江含征冷笑一聲,厲聲吩咐:「張貼告示,繪製畫像,從今日起,全力緝拿黃文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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