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照例倒了杯水給慕容荇,兩個人坐下了。
方才凌厲與你說什麼?慕容荇忍不住問她。
林芷沉默了一下。說你。她輕聲地道。
說我?你們兩個說我?慕容荇似乎並不相信。
慕容,他已經有點懷疑你。林芷道。其實我也很想問你,究竟昨天在朱雀洞,你為什麼要那樣做?你是想把他們都困死在那裡,對麼?
那又怎麼樣。慕容荇哼了一聲道。還不是被你破壞了。
因為我不明白!林芷道。我想不出你為什麼要……
好了!慕容荇打斷她。早知你這麼羅嗦,我昨晚也不花力氣給你療傷!
林芷咬著嘴唇,沉默不語。
慕容荇也沉默了一下,才開口道,阿芷,我不是有意——你要知道,不論我做什麼,都不想你有事的。
我明白你對我的心意。林芷輕聲地道。可是你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我不想看見你做那些不明不白的事。
反正都出來了,還問什麼?
那……那今天邱姑娘問你的事呢?
什麼事?
你別瞞我——她說的那個書冊,你是不是見過?
你偷聽我們說話?
我……不是偷聽,只是,只是恰好聽到邱姑娘說到書冊上有點毒性——我雖然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可是剛才你趁他們不注意,偷偷地拿銀針在手指上試毒,你以為……你以為能瞞過我?
我……我幾時是試毒?慕容荇搖頭道。我好歹也通曉一點醫理,中不中毒,我自己總有感覺,還須用銀針麼?方才只是手指上有個小刺,所以……
就有那麼巧的事?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呢?不相信我?慕容荇道。再說了,她那句話明顯只是試探,誰會相信書冊上真的有毒!
是麼……林芷喃喃地道。你能……對天發誓麼?
你說什麼?
你別生氣。林芷輕輕地道。我只是不希望自己喜歡的人是一個會說謊,連我都要騙的人。
阿芷……
你發不發誓?林芷語聲雖柔,口氣卻堅決得很。
林芷!慕容荇喊道。你鬧夠了沒有?你不相信我,我卻還沒有先好好問問你!我疼你,愛你,所以不追究你,不想與你爭吵,你竟在這種事上逼起我來了!那麼好,我也來與你算算舊賬,你老實跟我說,昨天你跟凌厲在那密洞裡做了什麼?
慕……慕容……林芷的臉色變得刷白。我……
你不敢說是麼?慕容荇狠狠地道。
沒有,我……我與他……完全沒有什麼!
沒有?你以為我看不見麼?你們在裡面那麼久,你衣不蔽體,他是聖人麼?哼,他恰好是個淫賊!
真的……真的沒有……林芷徒勞地申辯。那種時候……怎麼可能……再說,再說我怎可能讓他……胡作非為……!
你不可能?慕容荇冷笑。可惜我看得一清二楚!你那副表情,怎麼我就從沒見過?平日裡碰你一下,抱你一下,親你一口,你都要躲,好似自己有多聖潔——遇見了他,什麼都給了他了;他的手段是不錯,你把持不住了是麼!
你……你再說這些下流的話!林芷哭了出來,去抓他的手臂。我真的是清白的,我心裏面只有你,你是知道的,為什麼……為什麼這樣說我……我答應你,答應你以後永遠不見他,你不要……不要不相信我……!
以後不見他?以後不見他就好了麼?慕容荇甩開她。…
林芷哭得迷離的眼睛望著他。我都給你,你不要離開我!她扯開了衣襟。這樣你總相信了吧——我從頭到腳,都只給你一個人!
慕容荇怔住了,看著她一點一點地將衣衫解開。昨天那個模模糊糊的黑夜,她也曾半裸著撲過來抱住他,可那是因為久別的激動與身處險境的依賴;現在——這樣的感覺,完全異樣而生澀,他只覺得嗓子發乾,不由狠狠咽了口唾沫,心裡先有幾分軟了想轉身避開,卻又想到她昨天的表情,臉上神色又猙獰起來,不待她將最後一件衣衫除淨,突然便餓虎一般地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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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這個三師哥,幾時進了師門的?陽光大好的房間裡,凌厲等三人仍在敘話。
三師哥也是很小的時候吧……?姜菲看著桌子。我記不清了,反正我就記得很小的時候,從我記事起,他們就都在了。三師哥小時候與我很要好的。他總是陪我玩兒,與我一起練武。你知道麼,三師哥什麼都會的,會變戲法會哄我開心,他武功也一貫都比我好很多,所以我其實一直都很……很……很崇拜他的呢……
那林姑娘排行在他之前,難道她還比他年長麼?凌厲道。
師姐與三師哥是同一個月的生辰,差不了幾天。姜菲道。林師姐小的時候就不喜歡鬧騰,我們玩兒的時候,她就坐在一邊看我們。她還總是幫我們收拾殘局,有的時候還給我們洗衣服,縫縫補補,就像個姐姐一樣,當時三師哥就說,讓她做了師姐,果然也是沒錯。但是別看師姐那麼文靜柔弱的一個人,我們四人每年一次大比武,她都是第一。爹和娘都說了,她是我們幾個里悟性最高的一個,心思又細,又善解人意,不像我……
所以慕容荇後來就看上她了?凌厲接著她的話道。
是啊!姜菲很自然地接口,不過隨即連忙改口道,不是,他們是兩情相悅的呀!
我沒說他們不是——你緊張什麼?凌厲笑道。看不出來你原來也喜歡慕容荇那樣的。
我……我哪有……姜菲跳起來,臉卻紅了,三,三師哥他……我……當他哥哥而已……
凌厲不欲追究她,只是咳了一聲,道,你還有個大師兄陸荻吧?他又是怎麼樣個人?
他呀——他——就不用提了!姜菲坐下揮了揮手。他最聽話,所以爹就最喜歡他,可是他其實呢就是個木頭,做事一板一眼,一點也不好玩!小時候他就從來不跟我們一塊兒;師姐還坐在一邊看呢,他連看也不看,只曉得一個人練功,每天太陽都落山了還能看見他在扎馬步,我們逗他他也不理睬!就這麼苦練,到頭來他還是打不過林師姐。姜菲嘻嘻笑道。
那比起慕容公子呢?邱廣寒問。
他……嗯,他畢竟是大師兄嘛。姜菲道。三師哥那麼貪玩兒,當然和我一樣,每年都是挨訓的了——不過,不過他還是比我好得多。
那就奇怪了。凌厲心道。慕容荇將白羽針射入紀闕天腦後,暗器手法如此精準,絕非「挨訓」的料。正要開口問,姜菲又道,不過這幾年三師哥進步也很快,而且他總是有各種花樣,所以他也還是很厲害的!…
凌厲於是只好點頭道,不錯,你們太湖的幾位個個都身手不凡,實在叫人羨慕。
三人又聊了會兒,姜菲本想去找林芷二人問問何時動身,卻又不想去提醒他們此事,心想不要去問才好,可以多留一天是一天,出了房間來也便自己又去蒙頭睡覺了。
還不到正午。慘澹的從朝西的床格透入的天光下,衣衫安靜地零落了一地。
床上的那兩個人也和這衣衫一樣,安靜了下來,安靜了很久了。
慕容荇便聽到林芷在哭。他側轉身去抱住她,把她扳過來,親吻她的眼淚。
阿芷。他一邊親她一邊道。你放心。你放心。我會對你好的。
林芷哭得更厲害了。慕容荇沒有辦法,只好摟著她,半天才說,對不起,是我錯怪你了。你不要生氣了好麼?
我……我不生氣。林芷低低地說著,抬起臉來看他。慕容。她喃喃地喊他。什麼時候……跟師父師娘說……?
現在——怕是寨里事務眾多,也無暇……不過你放心,等一回去,我就先稟明了師父師娘,總之……總之會讓他們先給咱們定了親,你說好不好?
林芷輕輕應了一聲,收淚又倚著他躺了一會兒,才坐了起來道,我們快穿上衣服吧,萬一——小師妹來找我們——
說的是。慕容荇也坐起來,林芷已然下床去撿衣裳,遞給他的衣服一抖,突然散落出幾張紙頁來。
這是什麼?她捏起來。
紙頁上竟畫的是數種劍法招式。這不是我們太湖水寨的武功。林芷心下一涼。難道是……
冷不防慕容荇一把將紙奪過了。阿芷!他既有幾分生氣,更有幾分尷尬地道。
這是什麼?林芷問他。
這是……這個時候的慕容荇,也實在沒有力氣說謊。
是不是邱姑娘方才所說的東西?林芷站了起來。
阿芷,我……我不是有心要瞞你。慕容行將紙頁放開,上前一把摟住了林芷。這幾頁武功秘笈,是我無意中發現的劍法;練成了這劍法,將來我便可保護你永不受他人欺侮!
但這是別人的東西吧。林芷無力地道。
算我求你了,阿芷。慕容荇撫著她。你都是我的人了,就幫幫我吧,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好麼?
我……當然不會跟別人去說,可是慕容,你答應我,東西還是還給邱姑娘,好不好?
不行!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劍譜,怎能說還就還!
你……你怎麼還是這個樣子……林芷眼圈一紅,推開他。我的話,你也不聽?
可是……我若還給她,不就等於承認之前說了謊?慕容荇口氣猶豫。
那也比做錯了事卻不改要好得多吧。林芷望著他的眼睛。
慕容荇受不得她這般目光。好了好了,我去還她就是。他說著穿起衣服。不過……他又想了想。這樣吧,我先出門去走走,過一個時辰再還給她,你只說我聽了她的話之後,再回去朱雀洞找見的。
林芷沉默不語了半晌,才慢慢嗯了一聲。
慕容。她輕聲地道。我總是幫著你的,可是,你以後,別再做這樣的事了,好不好?
好。慕容荇滿口答應。
林芷呆呆地在屋裡坐了一個時辰,卻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麼;已近未時,西邊的窗格天光明了起來,林芷只是覺得屋裡一亮,才緩過神來,起身信步走向中庭。…
她卻不料在中庭碰見了邱廣寒,這一剎時她只發覺自己滿心皆是負罪感,慌忙轉身想避開,神色卻早為邱廣寒所捕到。林姐姐怎麼了?她頗為訝異地道。
林芷不安地絞了絞手掌,道,邱姑娘,你……見到我三師弟了嗎?
沒有呀。怎麼,他沒和你在一起嗎?
嗯……我剛才想找他,卻是找不著了……凌公子也沒和你一起?林芷尷尬地扯開話去。
他去看譚大俠了,我在那裡不方便。邱廣寒道。
哦,其實我……我是替三師弟和小師妹一起來向你們辭行的……林芷低著頭,也不知自己是否在口不擇言、沒話找話。
辭行?邱廣寒驚訝。怎麼這麼急著要走呢?姜姑娘累了一整晚,現在還在休息吧!
因為……因為……林芷覺得自己實在沒有辦法隱瞞著那秘笈之事,咬緊了嘴唇卻不知該說什麼。
你們在這裡麼?幸好,慕容荇的聲音傳了過來。
林芷遇到救星般轉身就要去抓他;慕容荇很是關懷地扶住她的肩膀。你不舒服麼?臉色不好,還是多休息吧。
林芷有幾分慌忙,低著頭哦了一聲,甚至忘了與邱廣寒打招呼,便抽身走了。誰料走到樓口,又正好遇上了凌厲。
林姑娘!凌厲叫住她。你……
她卻完全不給他時間說話,低著頭早跑開了。凌厲只好轉身,遠遠地望她的背影。
不會吧。他想著,往中庭看了看,就看到了慕容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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