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東西難吃,重陽還是將碗裡的黏糊粥食全部吞進肚裡。然後端著空碗走出狹小房間,尋找可以清洗它的地方。
回去原來世界的第一步就是儘快適應現在的環境,與其去多想自己被拋進空間亂流後可能發生的事情,還不如立刻開始行動。
為什麼會遭受刺殺?主使者是誰?這些問題並不難推測,甚至可以說答案是明擺著的——那位從未見過面的親王大人,為獨生子的死亡做出異常直接強悍的報復。
就看普瑞斯蘭和帝國皇室方面怎麼去應對了,重陽不想去猜測那些大人物們圍繞這事件會有的種種博弈。死人是沒有發言權的,他要想爭取公正也好,報仇也好,都必須得回去,並且帶著比現在更強的力量!
「海倫……對不起,才剛剛答應要和你在一起,卻發生這種事……不過只要再等一下就好,不會太久的,絕對不會太久的……」
重陽想到兩世相隔的未婚妻,覺得辜負佳人的愧疚比起對刺殺者的仇恨或者事態發展的擔憂沉重得多。
因為三國大會,他已經離開了一年多,沒想到剛剛回去不到一個月,又再次與世隔絕,真是情何以堪。
……
鎮子南邊克洛伊家住進一個外地人的消息,很快在摩羅莫克鎮各個圈子裡傳開了。好事的鎮民們紛紛議論這陌生可疑怪異的受傷流浪者。
有人說第一次在鎮上街道看到他的時候。他腦袋上綁著誇張的繃帶,身上穿的是從來沒見過的奇怪服裝,這邊看看那邊走走,似乎是在觀察什麼,又也許只是單純的遊手好閒。
「他應該是個遊行盜賊,因為上一次偷盜失手而受的傷,逃到這裡仍然惡習不改,到處窺探準備偷東西。」賣肉的大叔一邊磨著手中的殺豬刀,一邊言之鑿鑿地道。
「要我是治安官,我馬上會把這小子抓起來扔到監獄裡,然後派個什麼人到鄰鎮去問問,肯定能得到消息。」
這個觀點得到許多人的贊同,其中大部分當天回去就囑咐家人關好門窗注意堤防,但也引來一些消息比較靈通鎮民的嗤笑。
「誰不知道摩羅鎮的治安官頭兒傑肯對克洛伊大姐有多恭敬?簡直就差磕頭拜師了。大姐一句話,傑肯還不早去把那傢伙的底細查明白?如果真是盜賊,他能在克洛伊大姐的家裡活到今天?」
鎮中廣場一個與同伴比劃劍招的少年說道,提到克洛伊名字的時候,語氣和眼神都有著尊敬色彩。
諸如此類的話語在城鎮各處響起,但沒持續太長時間。神秘流浪者一開始引起的新鮮好奇感,因為沒有進一步的情況出現,而被鎮民們自然而然地淡忘。
這也是重陽刻意追求的效果,他第一次離開住處到比較熱鬧的城鎮裡時候,因為服飾與舉止引起了過多注意。那之後,他設法向包租婆……不,是劍術大師克洛伊請求到了一身當地的普通衣服。
一段時間經歷下來,他儘可能學習了這個世界的語言,弄清自己所在何處。以及相關的社會背景等等。
依照當前了解到的信息,他做了些總結。
基本上,這是一個以劍為尊的世界,劍術在這裡是最強大高貴的。作為最強的武力和主要的文明核心,劍術與劍術師的地位,類似於大世界中魔法與魔法師的地位。
具體的發展歷史並不清楚,只是在所有人的觀念中,劍術的崇高和強悍是理所當然的。而事實上也確實是如此,只有修行劍術的人才能在這個世界裡擁有最頂尖的力量。其他任何一種形式的武器,都達不到劍術所能達到的高度。
劍術師是最受人尊崇的存在,劍術師內部存在著類似魔法師一樣的各種門類和高低等級,而受尊敬的程度也是與級別掛鉤。
就連小孩子也知道劍術師從弱小到強大的劃分是劍士,劍師,劍宗,劍聖,而整個摩羅莫克鎮上最高等級的人物,就是從前線戰場上歸隱回來的女劍師克洛伊。
這位臉龐上有著殘酷戰爭印記的女士,回到摩羅鎮的第一天就把整支治安隊伍一個不剩全部砍趴下,其中作為首領的最強治安官,名為傑肯的五等劍士,也沒在她的利劍面前撐過兩招。
從此。摩羅莫克鎮的全體治安隊伍成員成了克洛伊的小弟,儘管她本人似乎沒有認可過,但「大姐」這個意味著無冕之王地位的稱呼就由治安隊傳遍了整個城鎮。
力量帶來敬畏,而在敬畏之上的聲望,則是克洛伊的人格魅力造就。
她本身沒有主宰整個城鎮的意願,可身為鎮上唯一的劍師,做得種種事情很得民心,比如討伐危害到鎮民安全的兇猛野獸,義務教授鎮上渴望學劍的年輕人之類。
至於為什麼本來可以過更好生活的克洛伊歸隱至此,她本人沒有說過,其他人也不知道。而她歸隱前,是天嵐國前線軍隊的一名軍官。
天嵐國是這個世界大陸強國之一,與另一個強國正處於激烈的戰爭狀態。
摩羅莫克鎮雖然沒受到戰火波及,但源自戰爭的種種影響也逐漸蔓延到這裡,稅賦攀升和徵兵勞役的陰影日益逼近。
發生戰爭的理由是常見的領土糾紛,不過在人們傳說中,真正的根源是天嵐國的君王得到第二把聖劍,獲得了強大的力量,於是野心膨脹想要一舉征服大陸,才發動這場大戰。
戰爭開始時,搶占了先機的天嵐國軍勢如破竹,可不久後就遭遇對方極為頑強的抵抗,局勢越演越烈,直至如今。
作為民間認知的戰爭關鍵「聖劍」,據說是這片大陸久遠流傳下來的最強之劍,一共有五把,分別蘊含著五種至高之力。
「誰集齊了五把聖劍,誰就是大陸的霸主。」這個傳說似乎就跟這片大陸歷史一樣遙遠,以至於每個人都知道它。卻說不清楚它到底是什麼時候流傳出來的。
戰爭爆發前,人們知道天嵐國傳承有一把聖劍,另一個強國也就是天嵐國現在與之激戰的敵國,辛丹國也傳承有一把。兩大強國的建立和發展都與各自的聖劍有著緊密的聯繫,可以說,兩把聖劍造就了兩個強大國度。
第三把聖劍並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而被大陸聞名的中立勢力,俗稱「劍聖山」的劍術聖地所擁有。「劍聖山」雖然不是國家,但它的實力絲毫不在天嵐國或辛丹國之下,有著最好的劍法傳承,最強的劍招,最崇高的劍聖。
除此之外,另外兩把聖劍則是失傳了,整個大陸的劍術師一個共同的夢想就是找到它們。這個願望被天嵐國的君王實現了一半,然後就發生這場戰爭。
聖劍的強大毋庸置疑,集齊五把聖劍就是大陸霸主的傳說也具備極高的可信度,畢竟一把聖劍就能支撐一個強國,五把聖劍……那絕對是天下無敵。
……
重陽總結目前得知的所有情況後,對於所謂聖劍起了極大興趣。
「沒想到尋求神級法師遺產的任務,會這麼容易地找到線索。五把聖劍……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分別對應地風水火雷五種系別。」重陽心裡猜想。
線索很明顯,但要實現任務的難度很大。不要說五把,一把聖劍就已經引起一場大戰。以他一個人的力量,要怎麼樣才能接觸到這等重寶?
「還得知道更多才行,現在語言學得差不多了,接下來重點搞清楚這個世界劍術師的具體戰力。」
他蹲在地上,以一根樹枝在泥土上寫寫劃劃,將劍士,劍師,劍宗,劍聖幾個基本層級羅列出來。
由於兩個世界語言上的微妙聯繫,學習起來不是太困難,所以他現在不僅能應付日常對話。甚至還能寫出一些這個世界的文字。當然,字體美觀度以這個世界的標準來看是非常糟糕的。
至於為什麼能學習得這麼順利,則是因為……
「班克,喜兒,到上課時間了,給我過來坐好。」
旁邊的房屋窗口傳出女人的喊聲,然後能聽到孩子跑動的踢踏聲,搬動凳子,架設黑板的響聲。
房間裡,男孩女孩端端正正地坐好,面前擺著書本,紙張和羽毛筆,對面就是坐在簡陋小黑板前的女劍師。
「先寫出上次教的東西,然後從頭到尾念十遍,注意我說過容易錯的幾個發音。」克洛伊儼然一副教師做派,嚴肅認真地教授小弟小妹應該懂得的文化知識。
窗口外的重陽停止思索,偷偷摸摸地湊到窗台下,悄悄地抬起腦袋,窺探裡面的情形。
室內,名為班克和喜兒的兩個孩子寫好文字,以清脆的童音開始朗誦「小鳥掉到樹下,被樵夫撿到……」。室外,儘量隱蔽身形的黑髮青年以最低的聲音跟著念,同時以手指燃起綠色霧炎,在虛空中描畫出一個個單字形狀。
過了一會兒,透過牆壁聽到內側有腳步聲逼近,重陽連忙散去霧炎,抬頭望天,裝出一副木然呆滯的樣子。
克洛伊的腦袋探出窗口,眼眸俯視,正好看到他這副似乎是無聊至極的表情。
「挑水了?」
重陽點頭。
「施肥了?」
重陽再點頭。
「洗衣服了?」
重陽接著點頭。
克洛伊看著他,想來想去,發現自己找不到理由將這男人打發開去。
「那就隨你吧。」
於是,課程繼續。
每天幹活,學習,設法收集信息,就是重陽白天的日常生活。夜裡獨自一人的時候。他就悄悄地修行,調整狀態。
右眼已經穩定了許多,可由於仍然沒領悟出第二輪眼,所以不是完全穩定,以至於重陽不能隨便使用它,只好老老實實暫時當一個真正的獨眼鬼。
等到眼睛安穩下來,知道的情況也差不多時,就是離開的時候。重陽默默打算著。
克洛伊雖然嚴厲,但是個好女人。吵鬧的班克,安靜的喜兒,都是可愛的孩子。雖然開始時有點不愉快,可他還是慶幸剛來這個世界能遇到這家人。
也許再相處下去,能夠被這家人接納,不過他註定是個過客,這裡不是久留之地。
孤獨的夜裡,重陽時常仰望天空。這裡的夜空很美,卻沒有星星,也就證實了這個地方絕對不是原來的世界。
沒有星空的世界,劍的世界,陌生的孤島,需要在這裡奮鬥多久,才能回去帝國,再見到心中思念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