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房間裡一坐,氣氛就有些尷尬起來。以重陽的立場,自然不好跟雙胞姐妹搭話什麼。而兩個少女陰惻惻的寒意視線,又多少讓他和理察長老有點不自在,想說些話都不怎麼舒服。
就這樣基本保持僵硬的沉默,偶爾喝口茶水,等待著。
……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一股澎湃的魔力波動驟然衝擊而來,使得房間裡的四人齊齊一驚,霍然起身。
片刻,兩位傳奇魔法師便落到了陽台之上。
克蘭雷德從少年變成了青年的模樣,紅色長垂至肩頭,臉龐菱角分明,仍然是一臉淡漠,雙眸閃爍銳利精光。而亞拉斯特,則變為了一個老人,臉龐皺紋斑駁,長須飄逸,濃眉筆直,眼神溫和明亮,依稀可以看出年輕狀態時那俊美的輪廓。
四人上前見禮。亞拉斯特撫摸長須,斜了克蘭雷德一眼,便輕輕揮手,領著自己的兩個弟子,走到了另一邊,說些話語。
克蘭雷德站在重陽和理察長老面前。
「長老,這一陣子,麻煩你照顧這孩子了……」克蘭雷德轉向長老,淡淡開口說道。
「沒有,並不麻煩,呵呵,我也有我自己的考慮。」理察長老對前普瑞斯蘭院長,微微恭敬道,「重陽是個好孩子,而且很有潛力,現在花費些功夫關照他,總比他成長之後再設法結交要好得多……」
都是些現實的話語。大家心裡都清楚,如果不是意識到重陽以及重陽背後可能具備的價值,理察長老也不會對一個小小火系魔法師這麼上心。可以說,這算是一種風險投資。
如今。能和重陽一起見識到傳奇世界。並且能這樣與克蘭雷德大人站在一起交談……理察長老就覺得這筆投資絕對是穩賺了。
克蘭雷德對他點點頭。
「接下來我和他說幾句話。就不再勞煩長老陪同了。請你退下吧。」
「好地。大人。」
理察長老躬身行禮。轉身離去。只剩下重陽和前院長獨自而對。
「薩爾森那件事。你做錯了。」克蘭雷德對著重陽。第一句話就是這樣說道。
重陽一愣。
「他原本是想給你一個下馬威,因為覺得你打贏了地風雙系的天才,氣焰肯定有些囂張……其實,他不可能也不敢真的對你怎麼樣。對於一個同級就能贏過地風雙系的火系學生,普瑞斯蘭的老傢伙們再蠢,也不至於真的當成一個恥辱處理掉。」克蘭雷德淡淡道。
「如果你那時候不出捲軸,之後,薩爾森應該是將你招攬進普瑞斯蘭學生會,讓你享受一系列應得的精英待遇。」
一陣沉默。
「這就是『打一棒子,給一個甜棗』嗎?」重陽輕聲道,「可惜……我連那一棒子都不想承受……即使如此,我自己覺得,我並沒有做錯。」
他深深看著克蘭雷德,面對那雙淡然而睿智的眼睛。
「沒有您的普瑞斯蘭學院,對於我,真的不剩下什麼了。我……是絕對不想對那樣的學院低頭的。」
一無所有,毫無眷戀。
學生會,普瑞斯蘭精英學生的組織,每一個成員都享有遠普通學生之特權的所在……如果是在六年前,重陽也許會很想加入,但直到那個時候……
「也許是衝動了些,但我不覺得我有錯。」重陽坦然重申道。
克蘭雷德淡淡地看著他,眼睛微微眯了一眯。
「那可是在這個帝國傳承千年的魔法學院,你居然在院長室里丟出一個聖靈捲軸,就一點不覺得太囂張?」
「聽說您年輕時候也很囂張。」重陽微笑起來,「我是您的學生,這也算是多少繼承了您的一點風骨吧。」
這下輪到克蘭雷德愣了一下。
「理察長老都告訴了你什麼?」
「很多哦,我都不知道,原來您以前竟然……」
「哼!」
克蘭雷德一聲悶哼,微微移開目光,神情似乎有點鬱悶。
「年少輕狂……但就算把我以前做過的事情全加起來,也沒有你差點謀殺了學院長那麼嚴重。」他斜了重陽一眼。
「薩爾森不是學院長。」重陽堅持道,「他永遠不會是。」
片刻的寂靜。
「囂張,頑固,不知悔改……」克蘭雷德淡淡嘆了口氣,「我以前怎麼就沒覺,你原來骨子裡,是和我年輕時這麼像的一個小子。」
「我真的很榮幸,聽到您這樣的讚揚。」重陽愉快道。真的很愉快。
「囂張是要付出代價的。」克蘭雷德說道,「我走過那樣的老路,知道那是多麼沉重的東西。而你……由於你犯下的過錯,要付出的代價,可比我年輕時候還要沉重十倍。」
「什麼樣的代價,我接著就是了。」重陽眼神堅毅,握緊拳頭,「只要……跟我的家人沒關係就行。」
「怎麼可能沒關係?」克蘭雷德聲音變得有點冷淡,「談到家人才知道害怕了?那個時候,動手前怎麼不多想一下?」
重陽沒有說話,微微低頭。
「我保你一時,保不了你一世。能不能承受起這個代價,關係到你和你的家族,會不會受到千年普瑞斯蘭的封殺。」克蘭雷德嚴厲說道,眼神淡漠,伸出右手。
掌心之間,有一枚黑色的空間戒指。
「一切都在裡面。我為你做到的,也只有這些了……孩子,你畢業了,你的人生和命運,由你自己去爭取。」克蘭雷德的聲音冷淡,卻透著絲絲深沉的關懷,好像將要送別雛鷹初飛的老鷹。
重陽接過戒指,鄭重收好。
「非常感謝您……院長,我可以問您最後一個問題嗎?」
克蘭雷德聞言,轉過身去。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所以回答是不可以。」
他大步走到陽台上,微微偏頭,似乎是想最後再看重陽一眼,但是忍住了。
「努力吧,孩子。」
一躍而起,一飛沖天,帶起滾滾風浪衝進房間裡,席捲過黑青年的身影,吹得他鮮紅袍服獵獵作響。
……
重陽久久凝望陽台之外,強者離去的天穹。
「談完了?」旁邊傳來一個溫和蒼老的聲音。
重陽扭頭,只見老者狀態的亞拉斯塔,饒有興味的樣子看著自己。而在其身邊,雙胞姐妹一左一右地站著。
「是的。」重陽行禮低頭,「今天,也非常感謝會長大人……」
「客套話就不用再說了,你的事情,我大致也知道一些。呵,不得不說,你真不愧是克蘭雷德那老傢伙的學生……不過,你另外還有別的師傅吧?」亞拉斯特溫和說道。與神情冷淡的克蘭雷德院長,幾乎是兩個極端。
「是的。」重陽點頭。
「能不能讓我和那位了不起的師傅見個面?」亞拉斯特拋出句重量級的話語,眼睛微微眯起。
「恐怕不行。」重陽緩和一下,答道。
讓炎魔和魔法協會會長見面?那怎麼可能。
「拒絕得好乾脆……啊,也罷,上了歲數的老傢伙,脾氣多少都有些古怪。」亞拉斯特輕易地放棄了。
「您能理解真是太好了。」重陽毫不猶豫順著話語貶低炎魔。古怪?那老鬼的性情之變態遠遠不能只用這個詞彙去形容。
「那就換一件事情……我的弟子們,其實對你很感興趣,因為你曾經以同級水準戰勝了理察長老家裡的那位天才。」亞拉斯特頓了頓,接著說道,眼裡有一絲厲芒閃過。
「你已經知道了,我的弟子們,修煉的是聯合施法的地風雙系,所以自然需要一個面對正統地風雙系的證明。本來,是想約戰理察長老家那位天才的,但是那位天才既然被你打敗了……」
亞拉斯特微微一笑,猶如春風化雨,卻又有著隱約的壓迫感。
「……那就不妨由你來指教一下,我的兩個弟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