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光之月 第二章 歡迎來到帕瓦帝加

    歡迎你，指揮官閣下。

    機械化的聲音，毫無起伏的腔調，冷漠的態度，熟悉的方式，熟悉的句子。

    距離上次聽到這句話，也只是過了兩年多而已，但如今再度聽到，修爾卻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這一刻，他仿佛再次回到了那座金屬的要塞里，仿佛再次坐在黑暗中，一邊觀看影像畫面，一邊分析蟲族女王的目的，絞盡腦汁的在絕望中尋求那一線生機。

    一切都不同了，這裡不是蟲子的世界，修爾也不用接連幾天連覺都不捨得睡，抓緊每一秒鐘泡在控制室里，就為了獲取更多的情報，力求讓分析更加準確。不過，即便已經回到了帕瓦帝加，比蟲子的世界安全多了，但能夠再次聽到這個熟悉的歡迎詞，修爾的心裡還是充滿了喜悅，嗯，極度意外帶來的喜悅。

    太讓人驚訝了啊，總喜歡事事謀算在先的修爾這次也真的沒想到。

    兩年多前回到帕瓦帝加，修爾的背包里裝滿了機械設備，那些機器原本在路上時還會偶爾發出微不可查的振動和輕微的嗡嗡聲，但自從和蟲族女王對抗了一次之後，連這些還在運行的標誌也沒有了，回到帕瓦帝加以後，更是像一對廢鐵一般，無論如何嘗試，都沒有重新啟動的跡象。

    大家都知道，設備徹底壞了，薇已經死了，修爾也明白這些，他可不是那種不敢接受現實，不懂的什麼是放棄的白痴。

    就算接受了現實，但為了留下紀念，修爾還是打算把所有設備都帶回暗月聖殿，陳列在至今空蕩蕩的英靈殿裡，那是暗月教會紀念為教會犧牲的英靈的場所，很嚴肅，很沉重，不過幾乎是空的，至於原因，呵，太悲傷了，還是不提為好。

    但是，這打算被尤利婭阻止了，她的理由很明確，被你拿回去當紀念品，她就一點希望也沒有了，還不如交給我，說不定過個一兩百年，我不小心就把她修好了呢。

    修爾實在無法反駁，雖然知道這傢伙一直對薇圖謀不軌，不是怕薇用坦克和戰機揍她的話，當初在基地里說不定就把薇拆掉了，但她說的沒錯，就算她肯定會狂笑著把薇的設備拆成零件，但總比徹底死去強，畢竟那是唯一的希望了，雖然這線希望也極度渺茫。

    「你還真是個天才啊，尤利婭。」渾身僵硬的站在駕駛室門口愣了許久，修爾才發送下來，搖頭失笑道，「好吧，你贏了，我承認，這次你嚇到我了，我從來沒想過你能在我有生之年把她修好，暗月在上，真的做夢也沒想到過。」

    「現在知道你那五百金幣的人情投資，算是物有所值了吧，我可是抽出大量時間才把她修好的。」尤利婭的姿態高貴優雅，一點也沒有因為修爾的稱讚而沾沾自喜，「雖然有很大可能，只是因為能量過載導致能量管線熔斷而已，但我可不敢肯定，而且兩邊世界的規則不同，能量管線的概念也不一樣，再加上要為她轉換能量系統，幾乎所有的管線和供能設備都要更換，全部資金投入加起來，一百頓便飯都不夠，我就該找你要修理費，補償我這幾年的辛苦。」

    「呵呵。」修爾摸摸鼻子，尷尬的笑了笑。

    都是聰明人，誰也瞞不過誰，大家都知道，修爾順著尤利婭和達克的話，答應請大家吃飯，就是已經做好了被坑一筆的準備，無傷大雅的玩笑，能充分拉近大家的距離，讓共患難的感情進一步鞏固，修爾即便吝嗇，不不不，即便對金錢比普通人執著，也還是願意接受的，就當是感情投資了。

    但五百金幣的確太多了。

    玩笑當然可以開，可玩笑一旦開的過頭，就不那麼愉快了。還好，修爾知道她並不是有意的，只是真把五百金幣當成不值得計較的零錢，就像修爾不會為了一兩枚小銀幣，呃，一兩枚銅幣計較一樣。因此，他對這件事倒沒什麼過激的想法，但還是對她保持了疏離的態度，畢竟金錢觀念相差太遠，強行結交也只是徒增尷尬而已。

    不過，這次見面後雖然嘴上不說，但從她的態度來看，還是覺得有點內疚想要藉此表示道歉的，既然這樣，那過去的事，不如就……開什麼玩笑，怎麼可能算了，五百金幣啊，十天的乾麵包啊，自己扛著蟲子的屍體，在雙山城和薔薇之都之間往返就用了十天，雖說全程都是國境內部，城域之間彼此相連形成安全通道，但為了趕時間，自己可是一路走直線，有一多半是在城域外的荒野上風餐露宿，才只用了十天就把戰利品換成了錢。居然害的世上最可愛的妹妹吃了十天乾麵包撒鹽，不可原諒，絕對不可原諒。

    內心瘋狂的咆哮著，修爾表面上可是一片平靜，很熟悉的順手拍拍駕駛艙的控制台：「好久不見了，薇，真沒想到還能再次見面，我很高興，你呢？」

    「指揮官閣下，我只是一段數據，一切都是按照既定程序運行，不存在情緒可言。」

    「呵呵，還是老樣子。」熟悉的回答讓修爾會心一笑，「怎麼樣，能投影出來嗎？」

    「做不到，閣下，沒有相關支持設備，無法投影虛擬身體。」

    「好吧，這不重要。」薇的重新啟動，代表修爾心裡的一根刺被拔除了，不可輕敵的教訓依然記在心裡，但至少不需要悔恨了，這讓他相當開心，連話都多了起來，「什麼時候恢復的？怎麼恢復了都不告訴我一聲，手環我可以一直保存的很好。」

    「沒有聯絡指令。」理所當然的，一把釘錘不可能主動跳起來砸人，薇也不可能在沒有指令的情況下主動告知修爾，不過……對抗女王的時候，似乎也沒人下達過展開粒子防禦屏障的命令吧。

    「我記得誰告訴過我，控制中樞的準則第四條，就是不能說謊，這應該不是假的吧。」

    控制台上的提示燈閃了閃：「沒有大量通信衛星支持，數據無法遠程傳輸至輸出設備，無法建立通信線路，聯絡嘗試終止。」

    看來這才是真正的理由，嘖，連薇這傢伙都學會說謊了。

    「別看我，我只是個普通翼人，做不出那麼複雜的東西。」發現修爾轉過頭看自己，尤利婭用力搖頭，「她的記憶庫里又沒有製造方法，就算有也沒用，她說的通信衛星，是存在於星球之外的秩序虛空裡的，這個世界不可能存在那種東西。也許未來可以找到用魔導學替代的方法，但至少以現在的技術水平無法實現。」

    「不是這個問題，我只是想問問……」修爾斜眼瞪著尤利婭，「為什麼她會被裝在浮空艇上？」

    「當然是工作了，你以為想讓幾十個噴射口同時運轉，不僅要根據即時風力保持船體平衡，還要對抗重力讓船體緩慢勻速下降，會是件很容易的事嗎，這可是需要瞬間進行大量計算的，憑智慧生物的大腦根本做不到。而且智慧生物不可能把思維能力分割成無數份去控制所有設備，人力終究會有誤差，這很正常，但體現到浮空艇上，誤差就會被放大無數倍，結果就是浮空艇被自己噴射口的力量撕碎。但是薇就沒有這個問題了，對她來說，這些很簡單。」

    「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想知道，為什麼她會被裝在浮空艇上。」

    「喂，為了修好她，我可是花了某個貧窮的神官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多的金幣，難道不該讓她幫我工作作為補償嗎？而且，你以為支持她運轉的能量從哪來啊，可都是從浮空艇里分出來的，光是她的存在，就把能量消耗翻了一倍。不把她裝在這裡也行呀，放哪裡，就算放到你們暗月聖殿，你這個為了五百金幣痛哭流涕（我哪裡哭了）還要借錢的窮人負擔得起嗎，還不是只能把她關閉，簡直就像是把她喚醒以後強行關進小黑屋監禁起來一樣，嘖嘖，幸虧莫瑞婭不在，否則她又找到可以攻擊的話題了。與其便宜你和她玩監禁遊戲，不如讓她為我工作，作為報酬，我還能給她加高級潤滑油。」

    「果然，你這個黑心的僱主，這麼繁重枯燥的工作，加點潤滑油就當報酬了？你們吉爾塞萊斯家族的財富，就是靠這麼算計來的吧。」

    「沒錯，不然你以為那些堪比一個帝國的財富是怎麼來的，空之主大人送的嗎？」

    貧窮和富有之間的矛盾，果然是不可調和的，真是個令人憂傷的事實。

    一陣貧富間的激烈衝突之後，場面總算得到了控制，兩人也不再胡鬧，修爾若有所思的輕拍著控制台：「按你的說法，看來浮空艇暫時是不能複製了？」

    「和你說話就是省事。」尤利婭點點頭，「薇的計算能力雖然強，但受限於設備，能發揮的不到千分之一，再加上沒有通信支持，導致她只能控制一條船，想要更多的浮空艇，就必須有更多的類似薇的存在，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呵，那我就明白空之主大人和你的意思了，詳情就等天空神殿的大主教聖座到了以後再具體談吧。」修爾笑了笑，撫摸著控制台說道，「其實歡迎這個詞應該由我來說，呵呵，歡迎來到帕瓦帝加世界，我的朋友，恭喜你成功恢復意識。知道你還活著，而且被照顧的很不錯，那我就放心了，加油工作吧，我會經常來看你的。」

    「第一次聽到有人把謀劃著免費乘坐浮空艇形容的這麼清新脫俗，你也實在不一般啊。」

    「那是當然，五百金幣在上，你還好意思像我收船費嗎？」

    「好意思，很好意思。」

    轟，船身猛地一震，浮空艇起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