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綺莉看他還在笑,心中怒氣更甚,一甩手站起來:「扶不動,要扶你自己扶。」
東道雙手輕輕拍了拍她雙肩:「拜託了,學妹,你一個人行的。」
夏綺莉白了他一眼,剛要繼續解釋,她為什麼不能憑一己之力搬動一個身高比她高,體型又比她豐滿的人,雙手卻忽地不聽使喚動了起來,她怒目瞪著東道:「晌牛乾坤?你……」話還沒說完,她的雙手不由自主伸出,把剛才明明用盡全力也挪不動丁點兒的殷瑤瑤一下子扛在了肩上。
「竟對我使這種損招,你給我記住!」她一邊放著狠話,一邊與東道擦肩而過,放下下殷瑤瑤之後,她雙手立刻軟軟垂落下去,整個人也像泄了氣的皮球,倒在原先周籽蘭的座位上再站不起來。
睏倦,就像漫無邊際的海洋,浪花一浪接著一浪向她洶湧而來,將她的精神一點點慢慢衝散,很快,她就陷入了沉睡。
睡夢之間,隱約聽到有人笑鬧的聲音,她心裡想著睜開眼睛看看,但眼皮實在抬不起來,她只能聽著那些笑聲在耳邊時近時遠,意識黏糊成一片。
「喀拉」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喀拉,喀拉……」那種聲音逐漸接連不斷,她一開始還沒有注意,等到聲音響得停不下來時,她才突然靈台一清,這個是,這個分明就是深淵連環鎖發出的聲音。
深淵連環鎖將她的源能分層上鎖,一旦她遇上危機,體內源能就會躁動,如果危機能夠立即解除,這種躁動也能馬上平息,若是危機變本加厲,最接近鎖外層的源能就會破鎖而出;遭遇的危機越大,衝破鎖鏈的源能層數越多。
聽這次鎖鏈響動的聲音,體內的源能莫不是想要全傾而出?她有些焦急地想,要是這樣的話,接下來的任務恐怕就無法完成了,但更讓她吃驚的是,在這個偏僻的千琅小鎮,居然會有能夠引發她源能大規模蠢蠢欲動的人物,這個人,或者說這些人,難道跟她這次所調查的事件有關?
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她臉上,她感覺到衣衫被劃破了一道口子,可是沒有痛感,她拼命集中精神,也只是在體內鎖鏈脆響的巨大噪聲中,隱隱約約從耳朵聽到外間一點聲音。
「不自量力……你們這台戲演得實在糟糕……」
「滾……小子。」
「……你們要殺她……殺了我……」
「冥頑……讓你嘗……厲害。」
「好……大不了同歸於盡!」
後面的話,她就聽不太真了,那些聲音變得更加斷斷續續,她的意識再度游離於軀殼之外,鎖鏈相互撞擊的「喀拉」聲也漸漸消失,一切似乎都回歸原寂,只是她的腦海中,那些支離破碎的對白,仍然深深存留下來,讓她清楚知道,自己在那時其實是被別人竭力保護著。
陽光照進劇院的時候,大約是清晨九點左右,夏綺莉和整個劇院大部分人差不多是同時醒過來,睡在她旁邊的殷瑤瑤揉著眼睛坐起,精神顯得十分不濟,也難怪,被傀咒迷失心智的人,就算有引魂線幫她破咒,也還是需要很長時間慢慢調養。
殷瑤瑤回過神看見夏綺莉的時候,驚訝程度不亞於見到怪異生物:「你,你是誰?我,我這是在哪裡?」
「我是嵐園的一年級新生,我們昨晚一起來劇院看戲,結果一起被困在了劇院裡……」夏綺莉不緊不慢對她講述。
她卻等不得夏綺莉這慢性子的說法,一開口就直奔主題:「對了,我昨晚和東道一起到劇院看戲,東道,他人呢?」
夏綺莉這時也發現東道不見了,劇院大門還沒有開,有的人甚至還在睡夢中,東道的座位本該是在夏綺莉之前看戲時的位置旁邊,此時那裡空空如也,夏綺莉站起在劇院裡掃視了幾圈還是一無所獲。
等等,她居然看得見整個劇院的情況,這裡不是異空間嗎?陽光,從劇院頂棚附近四面八方的窗戶照射進來,天的確是亮了,有人也發現了這個現象,幾個大步跨到門邊,將門把手向里一拉,溫暖的陽光頓時在地上鋪了滿滿一層。
「我們回來了!」
劇院裡的人開始高聲歡呼,雀躍不已的人群看得夏綺莉不禁有些恍惚,昨晚難道只是做了一個夢?那些奇怪的人好容易將他們關到異空間,居然只是炸死了幾個人,就輕易將剩餘的人全都釋放了?東道.唐菊浮去了哪裡,昨晚為自己挺身而出的人是不是他?無數疑問縈繞在她還在脹疼的腦子裡,以致門口一個人影向她逐漸走近,她也渾不知覺。
「咚。」
本來就痛得快炸開的腦袋突然被人狠狠敲了一下,夏綺莉吃痛大喊:「誰打我!趁人之危算什麼英雄……」
當視線在那張英俊得近乎妖艷的臉上停留住,隨之而來的是她全力的反擊,卻不防被來人狠狠將手腕捉在手裡,她只得惡狠狠盯著他,說:「你怎麼無緣無故打人,這裡可不是你家,你想怎樣就怎樣。」
他輕浮一笑:「你說的對,這裡不是我家,但是,誰也不能阻止我想怎樣就怎樣。」
夏綺莉甩開他的手,撫了撫被他抓疼的手腕,不高興地道:「今天我心情不好,別惹我,我是說真的,如果你還想我幫你向陛……必須交待的那個人說好話,讓你免去當棋子的……這個……差事,你最好離我遠點。」
墓天霖撇了下嘴:「明明昨晚被拋下的是我吧,你居然有臉跟我說你心情不好,你們倒是看了整夜的戲,難為我在外面孤零零一個人喝西北風,你的良心難道不會痛嗎?」
夏綺莉眼神略帶鄙夷地看著他:「搞不清楚狀況就不要亂說話,再說,你昨晚不是去跟美女逍遙快活了嗎,還找我們幹什麼?」
「什麼破爛美女,你不說還好,一說我就有火,那婊子開始看我英俊瀟灑,自然十分歡喜,後來嫌棄我沒帶錢,晚飯都沒跟我吃就跑了,我回來找你們,你們也不見了,後來我就在外面等你們,也不見你們進劇院,結果就在劇院門口挨餓受凍一整夜。」墓天霖從沒受過這種罪,要說只是沒帶錢被美女掃地出門也是有的,但讓他像傻子一樣在門口痴痴等待,最後竟然還倚在劇院門口的條凳上睡了一夜,這在他的經歷中,已經完全算得上奇恥大辱了。
夏綺莉哪裡能明白他的想法,她唯一關心的是,昨晚劇院中發生的事究竟是真實還是幻覺,心不在焉地對墓天霖應付了幾句,她就快步趕到昨晚在人群中爆炸發生的地方,奇怪的是,那裡如今乾乾淨淨,並沒有半點發生過爆炸的痕跡,再看劇院裡的人,除了周籽蘭和消失不見了的東道,似乎一個也沒有少,已經有人準備走了,她銳利的目光趕緊在正往外走的人及其附近逡巡。
有了,是那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旁邊身穿灰色T恤的青壯男子肩上馱著她的那個小孫女,三個人有說有笑夾在人群中一起往外去,夏綺莉快步跑過去,費力向他們的位置狂擠,好容易快擠到他們跟前時,他們已經要出門口了。
「老奶奶,等等。」她忽然高聲喊叫,顧不上旁人異樣的目光,她左突右撞撲到老太太跟前,恰巧這時他們都走到了門外,她就把老太太讓到一邊,恭敬地問:「老奶奶,您好,您還記得我嗎?」
「你是?不好意思,姑娘,老身年紀大了,實在不記得見過你。」
「那昨晚我們在劇院裡看戲,您還記得發生什麼事情沒?」她試探著又問。
老太太沉吟了一下,像是在回憶:「昨晚我們來看芸劇團的表演,演到一半魔術師表演失敗了,誤把我們送到了異空間,劇團團長先生出來,讓大家先休息等待,睡醒之後,果然又回來了,只是劇團的人不知道哪兒去了,真奇怪呢。」
「是啊,媽,團長他們不知道是不是也回來了。」扛著小女孩的青年接口道。
他們的樣子不像在說謊,但如果他們沒有說謊,那就是有人篡改了他們的記憶,她忽然發現情況比她想像的更加詭異,於是,將目光轉到老太太身旁灰色T恤的男子身上,最後問:「那請問,這位是……」老太太微微笑著說:「這是老身的兒子,還有孫女。」
什麼?老太太的兒子竟然又復活了,開什麼玩笑!她沉浸在自己的不可思議中,在這個世界上,源能雖然可以修習到無限強大,但是卻無法違背生死規律,再強的人,都不能依靠源能死而復生,所以,活著的人會有源,而死者只能有冥源,經過轉世輪迴,同一靈魂的冥源又會變回普通源,這是鐵則,一個人要是死亡,就不會再活過來,鐵則從來不會出錯,眼前的青年要麼根本沒有死過,要麼就是一具行走的活屍。
她故意走到青年一側,快速抓起青年的手腕,青年男子強勁的脈搏在她指腹下有力地跳動,這個男子果然是個真正的活人,那昨晚……她撒開手,表情就像一連吞了十幾個發霉的臭雞蛋那樣難看,那青年似乎誤會了什麼:「小姑娘,我已經有妻女了,請不要再糾纏我們。」
夏綺莉沒聽清他的話,跟在她後面磨磨蹭蹭鑽出來的墓天霖倒是聽得清楚:「喂,小丫頭,原來你喜歡有婦之夫。」他看也沒看夏綺莉,樂呵呵就嘲笑起她的品位來:「嘖嘖嘖嘖……不過,說真的,你的眼光實在差勁,這個人長得像頭牛一樣,相貌平平,你怎麼會看上這種人?算了吧,要是你喜歡這類型,哥哥我回頭給你介紹一大沓,任你挑選,保證個個比這傢伙好,怎麼樣?」
夏綺莉把眼睛翻得像條死魚一樣瞧著他,見他說的眉飛色舞,興奮得一副「我好善良,快誇我,快誇我」的表情,她再也忍不住,照著他肚子狠狠就是一個肘擊,更多的解釋就是掩飾,她懶得再和老太太母子多說,從後拉著抱住肚子滿臉痛苦之色的墓天霖,大踏步離開了劇院。
(晌牛乾坤:一種可以將自己的源過渡到別人身上,讓另一人在瞬間,力氣大得可以和正午時分耕牛力氣相若的招數,但如果受者本身源力低微,可能就會損傷到受者的源脈,雖然源脈在一段時間後會自我修復,修復期間受者卻會因脫力而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