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平的右手按著腰間的柴刀,再沒有任何多餘的舉動,任由姓晁的修士越走越近。
徐半生剛準備出手,李修平突然一步踏出,手中那把柴刀也直接被他舉起,然後一刀劈下。
他只是被劍意反噬而受了重傷,但體內劍意仍在,這就好比魚池雖然已經受到了損壞,四面漏水,但裡面的魚還活著。
當然,這個時候強行驅動劍意,肯定會傷上加傷,甚至可能導致整個魚池徹底毀掉,屆時所有的劍意都會散去,他自己也活不成。
姓晁的修士臉色陡然一變,只可惜這個時候意識到危險已經來不及,李修平以刀作劍,將體內劍氣催動到極致,斬向姓晁的修士。
伴隨著一聲低沉的悶響,那姓晁的修士手中的法寶發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然後直接炸開,整個地上頓時掀起一陣旋風,捲起漫天塵埃。
姓晁的修士雙眼圓瞪,接著身上的衣衫不斷炸開,一道道縱橫交錯的傷口不斷出現,他整個人也直接向著地面栽倒。
只是一刀,竟然就直接斬殺了一名築基修士!
在場之人都被震懾得無以復加。
李修平要的就是這種震懾,只有震懾住那名黑袍人,他們才有活下去的機會。
然而李修平還是小看了劍意的反噬,這一刀下去,雖然成功斬殺了那姓晁的修士,但他根本壓制不住體內此刻徹底翻湧的劍氣,當場一口鮮血噴出,身體連保持站立都是奢望,直接軟倒在地。
如此一來,自然無法震懾住那名黑袍人,李修平也徹底沒了再戰的可能,所以接下來他們三人的生死,就完全掌握在徐半生的手中。
一個練氣六層的修士,又如何對付得了一名已經築基的強者?
難道真的要死在這裡了?
李修平此刻心裡不由自主的充斥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
他害怕死,所以他才選擇修行,就是不想像很多跟他師父一樣的普通人那般,在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卻只能空留遺憾。
為此,他可以忍凍挨餓,將所有的錢財都用來修行;為此,他可以跟比他強大的妖獸搏殺,只為能夠獲得夜行司的資源;為此,他可以忍住鑄劍所獲得好處的巨大誘惑,隱藏自己的行蹤
可現在,他竟然要死了。
他才剛剛踏上了修行這條路,剛剛得到了夜行司的黑鐵令,剛剛得到了一筆不菲的錢財,可現在卻要就這麼死了
他恐懼,他不甘心。可他卻毫無辦法,因為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生命也即將走到盡頭。
很多時候就是這麼殘酷,不會因為你甘不甘心而有任何改變,在修行界更是如此。踏上這條路,或許可以走得更遠,但一樣也會死得更快。
那黑袍人自然被李修平的實力給震懾住了,但此刻看到李修平的情況,顯然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打法,很快就穩住了心神。
李修平既然已經沒有再戰的能力,那麼剩下一個小侍女和一個練氣六層的修士,根本不可能對他形成任何威脅。
正如姓晁的修士說的,他現在要殺這些人,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只是這種話他不敢說,因為上一個說出這種話的人,現在已經躺在地上。
黑袍人驅動著那件法器,緩緩向著李修平靠近,顯得無比小心和謹慎。
李修平雖然已經重傷,但畢竟還沒死,所以他必須先除掉李修平,不然難保不會有什麼變故。
徐半生這時候已經出現在李修平身邊,一臉擔憂的看著李修平,卻沒有說話。
「方掌門有沒有給你什麼保命的法寶?或者有沒有什麼可以抵擋築基修士攻擊的法寶?」李修平艱難開口,這是他最後的希望。
雖說早死晚死都是死,但若是能夠晚一些死,那也是好的。
聽了李修平的話,徐半生一愣,然後似乎想起什麼,自懷中摸出一顆土黃色的珠子,說道:「這個好像是什麼防禦法寶,可怎麼用我師父沒說。」
李修平聽到前面半句,頓時感覺看到了希望,聽了後面半句,眉頭不由得緊緊皺起,雙眼更是死死的盯著那顆珠子。
徐半生都不知道怎麼用,他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黑袍人已經越走越近。
這個時候,那侍女突然沖了上去,擋在黑袍人和李修平之間,還張開了雙臂。
不論是李修平,徐半生還是那黑袍人,都沒想到這侍女會在這個時候衝出來。
那黑袍人眉宇陰沉,冷聲道:「找死!」
說完,將手中法寶輕輕一揮,一道光芒直接向著那侍女衝去。
一名築基強者要殺一個普通侍女,簡直輕而易舉,根本不可能會有什麼意外。
徐半生和李修平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侍女沒有發揮任何作用,然後就這麼倒在了地上,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憤怒,充斥著李修平和徐半生的身體,可他們卻無可奈何,那種我為魚肉,人為砧板的無力,讓他們連怒吼都發不出來。
黑袍人踩著那名侍女的身體,繼續向著李修平和徐半生靠近。
徐半生此刻也充滿了恐懼,所以他整個身體都在止不住的顫抖,然而很快勇氣就戰勝了恐懼,只聽他大吼一聲,舉著那枚珠子就這麼向著那黑袍人衝去。
一個女子,一個普通人,尚且不懼生死,他堂堂尋仙問道之人,華陽宗掌門弟子,怎麼可以連一個普通的侍女都不如。
李修平看著徐半生,他似乎能夠看到徐半生倒在地上的情景。可這一刻,他心裡卻異常的平靜,沒有任何悲哀,沒有半點不忍,因為下一個死的,就會是他。
徐半生衝出之後,直接將那顆珠子對著黑袍人扔出,然後掏出一件法寶,加快速度沖向黑袍人,視死如歸。
看著一顆珠子飛過來,黑袍人並未在意,抬手一揮,打算直接將這顆珠子彈開。
然而珠子飛出之後,竟是突然綻放出光芒,然後一股磅礴的力量直接向著四周衝擊而出。
在這股力量的作用下,剛剛衝上去的徐半生直接被彈飛回來,摔在李修平後方,當場嘔出一大口鮮血。
那黑袍人也沒能抵擋住這股力量的衝擊,身體連連倒退,雖然沒有徐半生那般狼狽,但嘴角也溢出了鮮血。
那顆珠子就這麼漂浮在半空,光芒大作,極其耀眼,宛若一輪小型的太陽。
「咔嚓!」
不知何處傳來一聲脆響,接著那黑袍人臉色陡然巨變,不由得低頭看向手中的法器。
只見那件宛若銅鈴一般的法器,此刻竟是出現了一道道細微的裂痕,而且還在不斷蔓延。
四周,那些閃爍的符文被珠子的光芒照射,頓時不斷崩碎,連同牆壁都不斷出現一條條巨大的裂痕,然後轟然坍塌!
與此同時,在這條街道之外,無數人都將目光看向這邊,隱隱能看到一口金色大鐘倒扣在天地之間,只不過此刻搖搖欲墜,那金色大鐘之上,有一道道裂痕不斷蔓延,就好像有什麼力量從裡面將其撐破一般。
楚新城中本就有不少修行中人,甚至還有不少金丹期強者駐足,而最近的萬寶樓中也有一名虛丹強者坐鎮,此刻全都向著那口大鐘的方向衝去。
街道上,那黑袍人看著近在咫尺的李修平兩人,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將還沒有完全毀掉的法寶捏碎,然後轉身消失在街道盡頭。
李修平一直看著那黑袍人消失,然後才回頭看向徐半生,正好徐半生也看著他。
四目相對,都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而是一種無比蒼白的茫然。
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一般,雖然已經醒來,雖然知道那是夢,但還是會覺得害怕。
先前幫著李修平裝起寒鐵礦的老人一下出現在這條街道,眯眼看著地上已經重傷的兩個孩子和兩具屍體,然後出現在李修平和徐半生身邊,取出一顆丹藥給兩人服下,又看了那兩具屍體一眼之後,直接向著那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街道又出現了短暫的寂靜,很快又有人不斷出現,皆是一些普通百姓,此刻也都只是遠遠的看著,沒有一人敢走上前。
在這些百姓的議論聲中,陳婉蓉帶著兩名強者也來到這邊,直接走到李修平和徐半生身邊,為兩人查看傷勢,什麼話都沒說。
也是這個時候,有一支甲士快速趕到,然後將那些圍觀的百姓分開,一名白須老人走入街道,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陳婉蓉站起身來,看著對方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不清楚。
老人很快發現地上的侍女,冷聲道:「怎麼會有我夜行司之人?」
李修平有些艱難的拿出那塊黑鐵令,可只是小小的一塊牌子,此刻卻怎麼也舉不起來,好在陳婉蓉重新蹲下身子幫了他一把,並替他說道:「他也是你們夜行司的人,昨晚剛從青陽縣過來的。」
老人目光盯著李修平,眉頭緊皺。
陳婉蓉接著道:「還是先找個地方給他們治療,其他事情稍後再說。」
陳婉蓉的這兩句話,李修平還能聽到,但已經模模糊糊。此刻他再也堅持不住,手中的黑鐵令掉落在地,整個人也直接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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