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恥妖孽 第292章 十三神棍（上）

    王仁則當然不是一個人來的，他的身後還站在八個青衣長隨，一個個神完氣足全部是來自五湖四海的一等一高手。

    他的叔叔王世充在洛陽做了皇帝，招兵買馬禮賢下士搜羅了不少人才。身為侄兒王仁則自然得亦步亦趨努力效仿，於是什麼江洋大盜採花淫賊、關洛遊俠黑道殺手，統統不問出身惟才是舉，用重金招攬到了自己的麾下。

    他的話音方落，不知打哪兒又冒出一營盔明甲亮訓練有素的親兵，將茶館團團圍住，張弓搭箭攝住陣腳。

    茶館裡頓時一通雞飛狗跳，誰都曉得王仁則來轘州不久，卻把老百姓禍害得不輕。背後罵罵可以，真格照面了最好還是有多遠躲多遠。幸好今天茶館裡沒有漂亮姑娘，不然直接一頭撞死得了，落到大將軍王的手裡，被白白糟蹋了不算完，十有八九還得淪為營妓，拿來犒賞三軍。

    王仁則似乎非常滿意自己在轘州民間的威望，唇角輕輕上翹道：「都坐下，今天的事跟你們沒關係。我來這兒，是會一位老朋友。」

    眾人聞言心神稍定，趕忙各找位子乖乖落座，不約而同離著那位話癆男遠遠的。

    話癆男一下子被孤零零地凸顯出來，身邊就只剩下大黑塔保鏢和那個報信腳夫。

    也不見他有絲毫慌張，大冷天的拿著把摺扇在手裡慢悠悠地拍打掌心，背對王仁則道：「不知大將軍王所說的那位老朋友是誰？」

    王仁則在話癆男對面的桌邊坐下，嘿笑道：「李老二，你裝什麼大頭蒜？！」

    人群中一陣譁然，有個中年書生模樣的人失聲道：「您是秦王殿……」

    話沒說完王仁則鼻中一記低哼，背後侍立的青衣長隨心領神會，其中一個矮胖子揮手扔出一柄藍汪汪的飛刀射向中年書生。

    中年書生顯然不是什麼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登時嚇呆了，面色發白坐在那裡一動不動。眼看就要一命嗚呼，斜刺里突然掠過一道銀光，叮地將毒刀撞飛。

    矮胖子目光森寒逼視話癆男身後站立的腳夫，開口道：「小白猿侯君集？！」

    侯君集不看矮胖子，對話癆男低聲道：「主公，我們走！」

    話癆男鎮定自若，轉身望向王仁則道：「抱歉，似閣下這樣的人我高攀不起！」

    王仁則冷笑道：「李世民，既然來了，你以為還走得了麼？」

    李世民微笑道：「我倒想多留一會兒，就怕你招待不起。」

    矮胖子厲聲喝道：「放肆，就讓我包天仇瞧瞧你有多少斤兩？！」

    李世民身後一直站立不語的那條大黑塔翻腕掣出一對雌雄雙鞭，聲如洪鐘道：「誰敢動秦王殿下一根毫毛，先問問我尉遲恭手裡的這對傢伙答不答應！」

    王仁則驚道：「你就是日奪三關夜盜八寨，飛馬躍城樓的皂袍大將尉遲恭？」

    尉遲恭怒目圓睜猶如煙熏的金剛，說道：「不錯，正是你家尉遲爺爺！」

    王仁則嘿嘿一笑道：「尉遲將軍的威名如雷貫耳，可惜雙拳不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何況李老二繡花枕頭一包草，爛泥扶不上牆？」

    他身後的長隨立即應景兒哄堂大笑起來，包天仇趁機奉承道：「李世民這小白臉中看不中用，哪能跟大將軍王您相比？」

    笑聲未歇，旁邊兩桌斗笠人中忽然站起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向李世民雙手合十道：「秦王殿下受驚了，貧僧嵩山少林寺羅漢堂上座善護，他們都是敝寺的僧人。近聞秦王殿下興兵討賊弔民伐罪，闔寺上下不勝欣喜，願為大唐義師先導，共擊王賊拯救關洛百姓於水火之中。」

    李世民聞言一喜，急忙雙手合十還禮道：「世民何德何能敢當諸位大師的厚望？」

    他這次率兵東征志在必得，卻被駐守轘州的王仁則死死纏住無法逼近洛陽。為了探聽軍情，這才喬裝改扮深入雙方交戰之地，尋找擊破轘州的策略。哪知事有不密，被王仁則察覺了行蹤，好在自己早有安排，故而並不怎麼驚慌。

    這些位少林僧人自告奮勇挺身而出，卻是意外之喜。

    李世民早就聽說大隋開皇年間隋文帝楊堅曾經將轘州附近的百頃良田賜給少林寺作為廟產。王世充派遣王仁則在轘州屯兵築城，少林寺的廟產便被大鄭朝廷順理成章地罰沒，使得全寺僧侶一下斷絕了齋糧來源。

    少林寺住持志操大師為了這件事情多次登門求見王仁則，結果備受冷落吃盡了閉門羹。如此一來，少林寺和王世充、王仁則叔侄倆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這事李世民知道，身為當事人的王仁則更是明白不過，當下陰冷一笑道：「你們這些禿驢不懂安分守己吃齋念佛，公然勾結李逆圖謀不軌，就等著本大將軍踏平嵩山將少林寺燒成一片白地吧！」

    他鏗然拔劍，喝令道：「留下李世民，其他人統統殺光一個不留！」

    包天仇高聲應道：「得令！」手起刀落，將一個想偷偷爬出茶館不相干的客人頭顱剁下，頓時鮮血橫流了一地。

    其他七名長隨紛紛動手，有的攻向尉遲恭、侯君集，有的沖向少林寺僧侶，混戰之中連那些茶客和店夥計也全不放過。

    刁小四早就遠遠地躲到了牆角，反正有那群少林寺的和尚在，李二暫時不會有事。

    救人和做買賣其實是一個道理，想要高回報就得雪中送炭，跟在別人屁股後頭錦上添花又有什麼勁兒？

    只見這些少林寺的僧人卸下扁擔當作僧棍結成陣勢，將李世民嚴嚴實實保護在中心，不僅每個人驍勇善戰修為不俗，而且進退有序陣勢多變，對上王仁則的八名長隨非但不落下風，反而逼得他們不斷後退。

    茶館裡不少客人趁機翻窗逃跑，誰知沒等站起身，外面箭如蝗雨哧哧破空，便將他們射倒在了血泊中。

    這些鄭軍跟隨王仁則東征西討，對大將軍王的脾氣摸了個底透，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枉縱一人。

    見此慘狀，少林寺眾僧睚眥欲裂愈發奮勇，尤其是主持志操大師、羅漢堂上座善護大師和曇宗和尚等人的修為俱都突破了通幽境界，比起王仁則手下的那些鷹犬爪牙只高不低，再加上尉遲恭和侯君集兩員李世民帳下的大將幫忙，轉眼之間就解決了三個長隨，連王仁則的胳膊上都捱了一棍。

    王仁則見勢不妙，在長隨的保護下退出茶館。少林寺眾僧士氣大漲追到門前，迎面一蓬黑壓壓的箭雨射來。侯君集眼疾手快，「砰」的將門關上，耳聽外頭「咄咄咄咄」宛若雨打芭蕉，一支支利箭穿過門板露出了森寒的箭頭。

    緊跟著鋪天蓋地的箭矢便從四面八方朝茶館裡射來，有些釘在了牆上，有些穿透窗戶射進屋中，被少林寺眾僧用扁擔撥打下來。

    侯君集江湖經驗十分豐富，立刻將茶館裡的桌椅圍成一座小型堡壘，堪堪抵擋住如蝗的箭雨攻擊。

    尉遲恭手持雌雄雙鞭緊守在李世民身邊道：「殿下，我在前頭開道，咱們殺開一條血路衝出去！」

    李世民面不改色，說道：「既然王仁則如此好客，我們多留一會兒又有何妨？」

    他在桌椅圍起的堡壘中席地而坐，掃視過茶館裡的一灘狼藉和橫七豎八的屍體，搖頭嘆息道：「可惜了這些無辜百姓，都是我的罪過。」

    少林寺住持志操大師道：「善哉善哉，秦王殿下能有如此仁心，實為天下之福。」

    李世民欠身一禮道：「世民尚未謝過諸位大師的救命之恩。」

    善護大師微笑道：「秦王殿下不急於突圍，莫非早已智珠在握？」

    李世民回答道：「不瞞大師，世民行前確實做了一些安排，但也未曾料到王仁則會來得這麼快。如果不是諸位大師仗義相助，世民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善護大師道：「不敢，秦王殿下天命所系吉人天相，我等不過是適逢其會而已。」

    刁小四暗笑這和尚會拍馬屁，比起慈恩寺的賊禿來倒也顯得可愛了許多。

    他和茶館掌柜一起躲在賬台底下，老實不客氣地從角落裡翻出了人家私藏的半壇葡萄酒，用手在壇底捂了會兒，壇口便冒出了白蒙蒙的寒氣。

    他先喝了一小口，覺得這冰鎮葡萄酒的滋味兒還不賴，便遞給茶館掌柜道：「別客氣，喝兩口壓壓驚。」

    茶館掌柜心道這本來就是老子的酒，跟你客氣什麼？可他此刻只想著一條老命能不能保住，壓根就沒心思喝酒，哆嗦著嘴唇道：「我、我不……」

    話音未落，就聽躲在窗口往外窺視的侯君集低叫道：「主公，他們要放火！」

    茶館掌柜一下癱倒在了地上，哭喪著臉道：「我的茶館……全完了。」

    志操大師見事態危急，當機立斷道：「秦王殿下，此處不可久留，我們護送您立刻離開，量王仁則的蝦兵蟹將也阻擋不住！」

    李世民笑了笑道：「大師不用擔心，這把火燒不到我們頭上。」

    志操大師一怔，李世民站起身來衝著賬台底下拱手招呼道：「小四兄，別來無恙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