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距離長安城西南方向三十餘里的一座莊園喊殺震天火光沖霄。
襲擊突如其來,一群參加了對李世民刺殺行動的秘月魔宗殺手剛剛分從各路潛返莊園,尚未來得及歇息療傷,唐雪裳、葉法善、李靖等人便掩襲而至。
作為主謀的王世師在劫難逃,被高山松發現當場擊殺,而剛潛回莊園裡不久正在休養的妖女法王亦被李逸風、慕容小白和鬱金香三人聯手殺死。其他的秘月魔宗精英幾乎無一漏網,負隅頑抗不成紛紛切腹自盡。
緊跟著尉遲恭統率的一千玄甲鐵騎猶如雷行大地沖入莊園,開始地毯式掃蕩,只要看到手裡握有兵刃的莊丁招呼也不打,一刀揮去人頭落地。至於普通婦孺統統驅趕到一座大屋裡囚禁起來,待驗明身份再行處置。
就這樣,王世充在長安城外苦心經營的一處秘密據點,頃刻間土崩瓦解煙消雲散。
唐雪裳等人並未立即撤離,而是在莊園各處展開搜索,絕不放過一條漏網之魚。
刁小四自告奮勇加入到搜索行動中。他身上的傷勢未愈,也沒有張無極那種重傷不下火線的覺悟。當眾人在圍剿秘月魔宗殺手的時候,他遠遠躲在玄甲鐵騎的戰陣中隔岸觀火,直等到塵埃落定才慢悠悠地踱進了莊園。
只是旁人都在全力以赴地搜查殺手,而刁小四卻在四處觀察地形,研究發掘可能的藏寶之處。
這座名為「雲岩山莊」的大莊園,本是一位前隋權臣的私產,後來時運不濟家道敗落被處置變賣,兜兜轉轉落入了王世充之手,成為他安插在長安城外的一處暗樁。任誰也想不到,大批的秘月魔宗殺手居然敢如此堂而皇之地酣睡在李淵的臥榻之旁。
字畫古董、珠寶玉器……刁小四廢寢忘食地四處奔忙,什麼暗室秘門、機關埋伏全都是小菜一碟,短短半個多時辰便勢如破竹攻入主人家後園的佛堂里。
這座佛堂原本有兩個僧人主持,俱都死在了方才的混戰中。地上還留有一灘灘打鬥時灑落的血跡,一小隊玄甲鐵騎正奉命在佛堂四周來回搜索。
刁小四也不管玄甲鐵騎在幹什麼,抄著手信步由韁走進了佛堂。佛堂並不大,前後十丈見方,當中供奉著一尊觀世音菩薩的鍍金佛像。
刁小四瞅了眼當即便失去了興趣,只薄薄的一層金箔,刮下來怕也沒二兩重,可見這座莊園的老主人對佛祖並不見得有多虔誠,否則明明腰纏萬貫卻為何捨不得拿出九牛一毛來鑄一尊純金佛像?倒是菩薩腳底下踩著的那座蓮花台瞧上去挺不錯,美輪美奐細緻入微,造型逼真栩栩如生,甚至蓮座四周的紋彩都是畫匠用摻了紫金砂的顏料一筆筆仔細手繪上去的,在夕陽照耀下熠熠生輝煞是好看。但對刁小四而言,這玩意兒再好看也不能當飯吃,還是再瞅瞅有沒有其他貨真價實的東西。
可惜佛堂里除了這尊觀世音菩薩的鍍金像外,就沒什麼值錢的寶貝了。要麼是和尚用的木魚經書,要麼是桌上的供品香爐,都是些三錢不值兩錢的尋常物事。
刁小四不禁大感掃興,一邊往外走一邊腹誹道:「格老子的,都說窮廟富和尚,看來這話還真有幾分道理。」
然而當他的左腳即將跨出佛堂的門檻時,卻猛地頓在了空中,腦海里靈光乍現道:「不對,這佛堂里有古怪!」
他一路風捲殘雲地搜羅過來,只見莊園主人家中的陳設裝飾極盡奢侈,相形之下這座佛堂儼然有點兒樸素得過份。
——與眾不同之處必生蹊蹺,莫非有人故意為之試圖掩飾什麼?
刁小四的眼睛閃閃發亮,一步步倒退回佛堂里,圍繞著觀世音的鍍金像轉了一圈又一圈,目光始終不離那座蓮花台。
終於,他可以百分之一百地確定無疑,蓮花台上絲絲縷縷的細密紋彩絕非尋常塗鴉,而是一座玄妙深邃的封山鎮脈符陣。
儘管刁小四叫不上這座符陣的名字,但它會出現在佛堂里本身就大有古怪。
他凝神舒展靈識,想試著查看蓮花台底下究竟藏著什麼玄機。孰料,靈識甫一接觸到蓮花台,就似一頭撞上了銅牆鐵壁,被一股莫名的無形力量狠狠彈回。
刁小四靈台一震,直感到腦海劇痛像有把錐子插了進去,嚇得急忙收住靈識,抱元守一調息運氣,好一會兒才恢復過來。
他不驚反喜,愈發相信蓮花台下面必定埋藏著價值連城甚而富可敵國的寶貝,於是抖擻精神目光緊盯住觀世音鍍金佛像反覆地尋摸推敲。
誰曉得他琢磨了老半天,依舊沒能找到用來開啟蓮花台的機關消息。
刁小四不由有些惱火起來,抬腳踹在蓮花台上罵道:「娘希匹,老子就不信破不了你!」
「砰!」整座觀世音鍍金佛像被踹得一晃,從底座和地面綻露出的縫隙間湧出了一股色彩斑斕的詭譎氣息。
刁小四怔了怔,心裡對冒出的這股氣息生出十分熟悉的感覺,同時也明白過來壓根就沒有什麼開啟機關,是自己把事情想複雜了。
他伸出一隻手按在蓮花台上,小心翼翼地掌心吐勁運功推出。
觀世音鍍金佛像無聲無息地在掌力驅動下向後平移,頓時露出一個直徑超逾兩尺的不規則坑口,一團團五顏六色的狂瀾夾雜著五花八門迥然不同的氣息從黑漆漆的地底噴薄而出,差點將刁小四一下掀翻。
「仙人板板的,敢情是秦皇陵的入口!」刁小四大失所望,那鬼地方孫子才喜歡。
何況,類似的入口在長安城裡里外外多如牛毛,雖然基本上都被終南山和青城山的道士們給封鎮了,可真要有心總能尋著機會偷偷摸摸地溜進去,哪兒犯得著如此大動干戈地藏著掖著?
但他轉念一想,以王世充深不可測的城府和縝密深沉的心思又豈會做出毫無意義的決斷?說不定他派人買下雲岩山莊,便是衝著自己腳下這口地坑來的。
念及與此,刁小四的心情立時死灰復燃變得活絡起來,想著自己這兩年走南闖北惡鬥不休,從秦皇陵裡帶出來的家當差不多用去了七七八八,尤其是那些用以煉製極品道符的珍稀材料更是日漸囊中羞澀。
難不成,老王人品爆發在這底下發掘出了一座自己先前遺漏掉的大寶藏?!
登時,刁小四兩眼發紅毫不猶豫地將癩蛤蟆從束龍腰帶里一把揪出來,說道:「知道大禹為什麼能治水成功麼,因為他的老爹死了。知道周文王為什麼能弔民伐罪麼,因為他的大兒子被人給剁了。知道劉邦為什麼能幹掉項羽麼,因為他的老婆被拐跑了。由此可見每個成功人士的背後都會有一位勇於獻身的親人。」
癩蛤蟆聽得雲裡霧裡,無意中瞥了眼黑洞洞的坑口,似乎明白了點兒什麼,立時拼命搖晃腦袋。
刁小四渾不理睬,自顧自道:「雖然你我非親非故,但這些年來同生共死並肩作戰,不是手足勝似手足,不是親人勝似親人。所以——你就是守護在我身後的那隻至親至愛的蛤蟆!」
「嗖——」他鬆開手指,目送著癩蛤蟆手舞足蹈,那雙哀怨而憤懣的蛤蟆眼越去越遠迅速消逝在了鼓盪卷涌的霧瀾深處。
但是刁小四並不擔心癩蛤蟆會一去不復返。他的心念隨時隨地可以感應到癩蛤蟆的位置和動向,地坑中的景象如影隨形清晰地顯現在靈台之上。
此刻百丈之下的坑底,霧瀾騰騰仿似怒濤拍岸,兩名黑衣中年男子嚴陣以待,嚴密監視著地坑上方的動靜。
這兩人眼中精光閃爍,身軀淵停岳峙絲毫不受地下罡風的影響,顯是一流的高手。
忽然兩人若有所覺,不約而同凝目望向霧瀾深處,沉聲喝道:「口令!」
「噗!」天空中傳來一聲悶響,霧瀾如潮水般往兩旁翻滾,一團氤氳之氣從中迸發出來,宛若天瀑瀉落朝兩人頭頂涌到。
兩名黑衣男子頓時有如醉酒,身軀搖搖晃晃站立不穩,身上的衣發肌膚「哧哧」泛起五光十色的透明水泡,空負一身精湛魔功竟也無法抵禦住氤氳之氣的侵蝕。
神智迷離之際,兩人仍不忘發嘯示警,向坑底的其他同伴求援,卻恍恍惚惚看到一個鼓鼓囊囊的大肚皮和一個碩大滾圓的屁股,一隻血紅色的癩蛤蟆駕著傳說里的五彩祥雲從天而降,如同一座小山丘照准自己的腦袋徑自壓到……
「砰、砰!」癩蛤蟆一屁股坐在了這兩個倒霉蛋的身上,順利完成軟著陸。
兩名黑衣中年男子被震得眼前發黑鮮血狂噴,連慘叫也來不及發出便昏死過去。
過了不知多久,其中一名黑衣男子迷迷糊糊感覺到好像有一樣黏糊糊濕漉漉的東西在自己的臉上來來回回地磨蹭,絲絲縷縷的涼意滲入肌膚毛髮,體內肆虐的毒素似春陽化雪漸漸消融。
他茫然睜開眼睛想看清楚救命恩公的模樣,誰知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條又肥又厚滴滴答答淌著黏稠涎水的蛤蟆舌頭,頓時胃部一陣劇烈翻騰,「哇」地吐了出來,耳畔就聽一個聲音在大罵道:「娘希匹,又遇上個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