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元霸還在眉飛色舞地向浮雲散人炫耀自己如何大顯神威大戰刁小四的時候,他和金城公主已經悄然潛入了秦嶺北麓。
雖然離長安非常近,但他們不得不掉頭往南暫避風頭。驛站一場混戰,刁小四暴露了行蹤,四面八方的正道弟子勢必蜂擁而至,這時再去長安風險實在太大。
然而即使避入秦嶺,兩人依舊難逃搜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更麻煩的是如此一來,行程勢必受到影響,也不知金城公主還能撐多久。
「太陽快落山了,」刁小四抬眼看了看天色,說道:「咱們先找個避風的山洞歇一宿,等到明天再作打算。」
金城公主點頭嘆道:「不知道今晚會不會又變得特別漫長?!」
「秦濯心這個王八蛋!」刁小四恨恨道:「在郁督軍山時老子就該一刀剁了他!」
金城公主搖搖頭道:「小四,你再仔細想想,說不定秦濯心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嗯?」刁小四回過味來暗吃一驚道:「你是說……空月真人他們根本沒上當?」
「既然秦濯心能賭定我們無論如何都會冒險潛入長安,空月真人他們又豈會輕易上當?我們是這樣的想法,別人難道不是同樣的想法?」
「小四,你不覺得這一路過來我們實在太順了麼?無巧不巧居然每次有麻煩時能接連遇到張無極、長孫無忌和李元霸。我懷疑,這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讓我們自以為得計,興高采烈地奔赴長安,他們卻只管守株待兔手到擒來!」
刁小四恍然大悟不由拍著後腦勺道:「好陰險,這群老狐狸果然沒一個好東西,肚裡裝的壞水比老子還多。」
金城公主微蹙眉頭,許久之後似乎下定了決心,說道:「小四,我們不去長安了。」
刁小四不假思索地拒絕道:「不行,老子最恨做事半途而廢。正道五鼎又如何,老子又不是沒跟他們玩過,怕什麼?!」
「啪、啪、啪……」密林深處驀然響起了一陣清脆的掌聲,有人發自肺腑地贊道:「小四兄,你果真是色膽包天!」
竇逆晚一襲黑衣從樹後緩步走出,一邊鼓掌一邊說:「不好意思,我不是存心偷聽壁角的,打擾兩位談心了。」
金城公主的眸光一冷,刁小四立刻按住她的胳膊,輕輕搖了搖。
他知道竇逆晚是蓬萊仙閣的人,更想弄明白他的來意。
經過幾日的休養,金城公主的傷勢頗有起色,至少比傷筋動骨的刁小四強許多。可她萬萬不能出手,否則一旦傷勢惡化,刑天戰魂便有機會趁虛而入。
「這不是老竇麼?」刁小四滿面春風迎向竇逆晚,張開雙臂熱情洋溢道:「來,給兄弟抱一個!」
竇逆晚也是極開心地張開臂膀迎上前來,說道:「小四兄別來無恙否,想死我了!」
兩人像是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面親熱地相互致意,一邊快步走近。
「砰、砰、砰!」幽暗的密林中突然毫無徵兆地炸開一連串絢爛的光火,碗口粗的參天大樹爆裂折斷,枝葉簌簌飛落又在空中化為齏粉,轉眼之間便開闢出了一圈直徑超過十丈的空地。
刁小四一怔停住腳步,手指竇逆晚輕笑道:「老竇,你太好了,不聲不響就用煙花來歡迎我。這幾十萬兩銀子的道符就聽了聲響,你也捨得,做兄弟的心領了。」
竇逆晚也站住了身形,笑呵呵道:「我哪及得上小四兄慷慨,一出手就是土豪金。太客氣了,太可氣了,我真的要熱淚盈眶啊。」
假如說這世上還有誰在裝慫造詣上跟刁小四有得一拼,竇逆晚絕對是最有希望的候選人。當日在蓬萊仙島上,他扮痴裝傻玩的兩手連刁小四也給騙了過去,實在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
可惜刁小四非但沒有一點狗熊重狗熊猩猩相惜的感覺,反而一陣陣心底發涼。
竇逆晚的修為他是親眼見識過的,作為蓬萊仙閣二代弟子中的第一人,這傢伙絕對不比突利差,穩穩站在忘情境界的巔峰之上,打個盹兒都能睡進大乘。
自己身上的九品道符已經所余無幾,七八品的雖然不少,可剛才的事實已證明,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至於三妖剛被秦濯心打得元氣大傷,眼下是指望不上了。這一仗,如果有人開出賭盤,哪怕一比一萬刁小四也會押自己輸。
可是,這一戰老子輸不起呀!
刁小四暗暗轉動腦筋,說道:「老竇,你偷偷摸摸跟了我們好一陣吧?」
「其實也沒多久,剛好看到小四兄威風八面將秦濯心打進坑裡。我剛想出來打聲招呼,就瞧見鍾冠存、李元霸他們衝著你殺了過來。」
竇逆晚回答道:「我生怕小四兄有個三長兩短,回去後可不好向閣主交待,所以一路跟隨保護,直到李元霸也被你趕跑。」
刁小四恨得牙根直痒痒,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親切真誠,道:「老竇,你是真夠朋友!哪怕你下半輩子長髮及腰中風癱瘓半身不遂,缺胳膊少腿腦袋進水,我也不離不棄生死相隨。」
竇逆晚哈哈笑道:「巧了,小四兄,咱們果然是心有靈犀啊。我也正想著和你說同樣的話,蒙你不棄我必不離。既然如此人生苦短知己難求,也不必等我下半輩子長髮及腰,你現在就帶上快過門的媳婦兒跟我走吧。」
說著話他情深意重地上前兩步伸出手握向刁小四的手,「來,我們一起走。」
「老竇,你讓我說什麼好呢……老子,真的不好這口!」
「沒關係,」竇逆晚五指凝捏抓向刁小四的拳頭道,「愛好是可以培養的。」
「那就從幫你剪指甲開始吧!」刁小四的拳頭遽然加速,幽泉短刀從指縫間破繭而出,鋒芒畢露直刺竇逆晚的掌心。
竇逆晚凜然一驚,五指間不容髮化剛為柔,如柳枝拂堤輕掃過幽泉短刀。
「啪!」幽泉短刀脫手激飛,刁小四踉踉蹌蹌偏斜出數步方才站穩。
竇逆晚的手背上緩緩崩開一條血線,臉上笑容不改道:「小四兄,你的手藝還不夠靈光,讓我來教教你!」
「呼、呼、呼!」連出三拳一氣呵成,直來直往如鬼斧神工,澎湃的罡風在空中發出沉重如雷的悶響,瞬間將刁小四的身影卷裹進來。
刁小四不敢硬接,只得施展出三十六天罡身法遊走閃躲,以巧力與竇逆晚周旋。
竇逆晚三拳走空,臉不紅氣不喘,毫不停歇地又是三拳轟出,勁力更猛氣勢更漲!
「仙人板板的,老子這是掉毛的鳳凰不如雞。」刁小四左一步右一步在鼓盪轟鳴的拳風中竭力躲閃,只要動作稍慢一線就得骨斷筋折。
想想幾天前自己還兵不血刃地擺平王玄應,那凜凜的威風側漏的霸氣……只能說,好漢不提當年勇啊。
竇逆晚看出刁小四的心思,雙拳連珠炮般頻頻轟出只守不攻,到後來一拳連著一拳一波接著一波,漫天拳影猶如流星橫飛,洶湧罡風好似大浪淘沙,鋪天蓋地籠罩十丈方圓令人無處可逃。
刁小四暗暗叫苦,瞧竇逆晚的架勢再轟個百八十拳也不會累,有心放出九九八十一度厄星陣來個空間大挪移和他捉迷藏,奈何對方的拳勢實在太疾,根本不給自己絲毫喘息之機。
金城公主退在一旁觀戰,眼見刁小四顧此失彼岌岌可危,突然拂動袖袂兩束鵲橋仙霓凌空飛旋飛速鼓脹,化為一團繽紛炫目的七彩狂瀾從背後掩襲竇逆晚。
刁小四趁勢掣出晝夜大衍殺豬刀轉守為攻,身形匪夷所思地一閃一飄宛若水銀瀉地,從幾乎不存在的拳鋒縫隙之間驚險至極地貼身掠過,心刀合一身意交融,刀鋒鏗然鏑鳴變換著黑白兩色光芒,彷如天馬行空不著痕跡,於飄逸空靈之中蘊藏著三分陰狠詭異之氣,斜劈竇逆晚的左肩。
竇逆晚頓時陷入腹背受敵的險境,臉上卻沒有絲毫驚恐之色,腳踏實地擰腰側身,左手如老牛破車重逾萬鈞緩緩推出一蓬雄渾壯闊的掌風。
「轟!」好似春雷驚蟄,一道銀白色的月輪皎潔無瑕從掌風中勃然躍出,正是蓬萊仙閣的傳世絕學「海上生明月」。
與此同時他的右手食指恰如一柱擎天,緩慢而笨拙地向前探出,印在晝夜大衍殺豬刀之上。
「叮!」晝夜大衍殺豬刀翩若驚鴻斜飛而出,刀鋒在竇逆晚的胸前劃出一條由淺至深的血槽,汩汩殷紅的鮮血從傷口中泉涌般噴出。
但他的指力亦在彈指間透過晝夜大衍殺豬刀攻入刁小四的體內。
刁小四的身軀就像被五雷轟頂,渾身嗤嗤冒菸頭髮根根豎起,經脈骨頭噼啪亂響如同有無數小蛇般的電流通過,直噬五臟六肺,胸口劇痛欲裂禁不住噴出一蓬滾燙如沸的熱血,在空中如芍藥般怒放。
「砰!」銀白色的月輪也與金城公主的鵲橋仙霓迎空激撞,爆散開一團團耀眼的光瀾,成百上千道迸濺的罡風形如劍芒般嗤嗤亂舞向四下攢射,周圍的樹木千瘡百孔接二連三地砰然爆碎。
金城公主瓊鼻低哼,俏臉變得愈發的蒼白,嬌軀如風中的落葉不由自主地向後翻飛,灑下一路瑪瑙般艷紅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