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瓏一驚回頭問道:「小四兄弟,你看出哪裡不對了嗎?」
刁小四沒說話,從袖口裡掏出一疊玄天陣的陣圖來,婉兒在旁舉起火把為他照明。
刁小四盯著陣圖悶聲不響地看了半天,忽然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在手裡掂量幾下,運勁擲向山口。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就在石頭飛行到山口上方的一剎,它仿佛是被什麼東西吸引,在眾人的視野里無聲無息地消逝不見。
裘俊逸皺了皺眉,也學著刁小四的樣子撿起一塊石頭運氣擲出。他的功力遠勝刁小四,暗器手法更是精妙,那小石頭嗤嗤破空猶如一道流星飛去。
然而當它飛至山口上空時,破空聲戛然而止,小石頭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楚烈忍不住問道:「小四兄弟,這是怎麼回事?」
刁小四目不轉睛地盯著山口,黑暗中那就像一張血盆大口,等待著獵物自投羅網。
「這是老瞎子給咱們額外加的一道菜,在玄天大陣的入陣口加了一道『無號之凶』的變化。」刁小四擦了把臉上的雨水,回答道:「假如咱們稀里糊塗踏進山口,就會被突然發動的陣變給強行移送出去,天曉得會落在百虎千戈陣的哪個分陣里。」
趙百川道:「小四兄弟,既然你能識破卜算子的詭計,那能否想出破解之道?」
刁小四看著四周一張張殷切注視自己的面孔,驀地感覺到自己的肩頭壓力山大。從前除了跟著死老頭混吃騙喝,他獨來獨往慣了,所謂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但是現在,身邊卻突然多了將近一百號人,他們的生死安危還要靠著自己。
他的頭皮一陣發麻,暗罵道:「他娘的,老子自己還不定如何,哪還有閒工夫管那麼多?」
忽聽婉兒在身旁道:「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
刁小四怔了怔,看著這丫頭期待的眼神中隱隱有一絲崇慕,心尖尖不小心酥麻起來。正所謂人參果算什麼,世界上最神奇最好吃的水果當然還是蘋果。脫口便道:「什麼無號之凶,小菜一碟。大伙兒在這兒稍等片刻,我去山口轉一圈就回來,說不定立馬把它給破了。」
眾目睽睽下大話既然說出了口,他也只好硬著頭皮往山口走。
身後婉兒叫道:「我陪你一起去,萬一有事也好照應。」
楚烈道:「小四兄弟,我也來幫你打個下手!」
以楚烈的身份地位,居然心甘情願給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當手下,著實讓刁小四臉上生光。奈何他此刻滿腦子裡想的全是婉兒,那雙妙目里說不清道不明能讓自己神思飛舞雲蒸霧繚的清流,到底是什麼?這位爺爺這時候偏過來橫插一槓,未免無趣得很。
三人小心翼翼走到山口前,明明只隔幾步之遙,又有楚烈和婉兒手裡的火把照明,卻依然看不清楚裡面的景狀。
刁小四邁著步從山口的一頭走到另一頭,不多不少剛好九九八十一步。
他在山口左側停住腳步,蹲下身子一邊往裡張望一邊尋思道:「咱們所處的方位乃是乾卦天象,五行屬水,三才連環。不曉得老瞎子的這手無號之凶是屬於上六之數里的哪一變?」
他拔出幽泉刀在地上劃拉了兩下,畫了幅山口的草圖,嘴裡念念有詞不停地寫著什麼。
婉兒好奇地彎腰打量,發現刁小四在地上橫七豎八東倒西歪地劃拉出些自己看不懂的鬼符,偶爾跳出幾個數字來,也是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遠處的眾人等得心焦,卻生恐驚擾了刁小四,強忍著沒開口。
過了會兒,就看到刁小四猛然跳起身,哈哈一笑道:「去你娘的九五之爻,中行無咎!」收起幽泉刀對楚烈和婉兒說了兩句,然後三人便一起消失在了山口裡。
裘俊逸盯著三人消失的背影,問道:「是不是小四兄弟找到入口了?」
玉玲瓏剛要回答,就聽山口後面傳來刁小四的叫聲道:「大伙兒沿著山口中央楚老鏢頭用刀畫出來的路入陣,剩下的事全都交給你家刁——小哥來搞定!」
眾人一陣歡呼,也不計較他想自稱四爺還是四叔了,在玉玲瓏的指揮下站作兩排縱隊,沿著山口中央楚烈用厲火寶刀畫出的兩條細線之間走入陣中。
玉玲瓏走在隊列最前,就看到刁小四和楚烈、婉兒三人已站在十餘丈外的一塊巨石下等候。那巨石上銀鉤鐵劃刻著「玄天大陣」四字,旁邊還有一行小字道:「入我之門,有死無生。」
再看刁小四,正不辭辛勞地用幽泉刀將那行小字一個個地刮去。
眾人依序站定腳步,均不敢擅自走動。老半天才等到刁小四把那八個小字全都削平了,就見這小子抹了把臉上的也不知雨水還是汗水,長舒一口氣道:「痛快,又破了老瞎子的一道陷阱!」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不由暗自驚嘆於奇門遁甲之奇幻莫測,連不起眼的八個小字都蘊藏殺機。殊不知在刁四爺心目中,這八字大大不吉,那是非剷平不可的。
突聽十餘丈外一記長嘯,有條黑影躍身出來,面目依稀可辨便是余飆。
他上次在望江樓與耿少華血戰一場,被一劍貫穿小腹險些喪命。經過一個多月的休養傷勢漸愈,故而主動請纓鎮守後山,做了玄天大陣的陣主。
余飆目光一掃眾人,嘿然冷笑道:「你們終於來了,總算沒讓我白等半宿。看見那塊山石上的刻字了麼?」
他手指刁小四身後的山石,一字字順著念道:「玄天大陣,去你媽的……」
卻是就在剛才刁小四一不做二不休,在「玄天大陣」四字之下竭盡才思給添上了四個大字。余飆順口念完,方才發覺不對。
眾人也是為之愕然,待看清楚刁小四在山石上用幽泉刀歪歪扭扭刻出的「去你媽的」四個大字,頓時哄堂大笑起來。
余飆又羞又怒,冷笑道:「且讓爾等猖狂片刻,稍後便要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婉兒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振臂射出十二支寒羽袖箭,清叱道:「惡賊,看箭!」
余飆一個翻身,十二支寒羽袖箭從腳下走空。
楚烈怒喝道:「小賊,老夫面前豈容你放肆!」拔刀縱身攻向余飆。
刁小四攔阻不及,急忙叫道:「玉總鏢頭,快拽住楚老爺子!」
玉玲瓏心思飛快,縱身上前振腕甩出一條銀絲軟鞭。
只見楚烈一縱數丈,一口真氣用盡身形下落。他足尖往下一點,欲要借力彈升,哪知一腳踏下竟是踩了個空,身軀頓時往下墜落。
說是遲那時快,玉玲瓏的銀絲軟鞭後發先至,正纏住楚烈的腰杆往回猛拽。
楚烈借力而起,翻身落到玉玲瓏身邊,著實驚出一身冷汗破口大罵道:「格老子的,前面看似實地,卻是不見底的深淵!」
他的修為已臻至知著之境,御風而行亦不在話下,但誰敢擔保那深淵之內不會另有埋伏?一旦落了進去,當真生死難料。
余飆見楚烈有驚無險地退了回去,心中暗叫聲可惜,嘿然說道:「這不過是個小小警告,好戲還在後頭!」身形一晃沒入黑暗深處。
趙百川疑惑道:「奇怪,為何這小賊能夠在深淵之上如履平地來去自如?」
刁小四輕笑道:「假如趙幫主仔細觀察他的動作,就會發現這小子無論如何閃展騰挪,始終都保持在一條直線上,不敢往邊上偏斜半點。」
婉兒醒悟道:「你是說他腳下有條繩索?」
刁小四哼了聲道:「中行無咎,中未光也——老瞎子豈會錯過坑人的機會?老子拍拍屁股都能猜得出,他會在這兒擺下一道『千里陰淵一線牽』,讓余飆故意露面誘敵,騙到一個是一個。」
裘俊逸道:「可是這道深淵從何而來?地勢圖上並未標明。」
趙百川取出一張複製的地勢圖在燈火下展開,仔細瞅了半天才勉強看出在自己所立的山石前方,畫著一團雲霧狀的東西,剛好掩蓋住深淵位置。
楚烈怒道:「卜瞎子好陰險,竟在地勢圖上使絆兒!」
玉玲瓏嘆道:「兵不厭詐,是咱們太大意了。」
經此一驚,眾人愈發小心,踏著懸在深淵上的一根無光黑索小心行進,來到了山崖的另一端。
過得深淵四周的景狀驀然又是一變,無數嶙峋怪石仿佛憑空生了出來,密密麻麻布滿山野,宛若一座巨大的迷宮。
此刻眾人對刁小四已是極為信服,紛紛等他作出決斷。哪知刁小四看了一眼怪石陣,拔出幽泉刀來就往身邊一株樹上猛砍。
婉兒愕然道:「四叔公,莫非這棵樹有什麼古怪麼?」
刁小四放倒古木,嘿嘿一笑道:「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咱們得多砍些樹綁上幾隻木筏,才能渡得過去。」
裘俊逸一驚道:「難不成那些石頭都是幻象,下面是一片水窪?」
刁小四搖搖頭道:「這是天地人三才變數里的亂石驚魂,但等咱們悶頭鑽進去,三天三夜也未必轉得出來。只有伐樹造筏以木克土,以水載舟,從石陣上空的青罡飛流上強渡過去,才是最保險的法子。」
趙百川問道:「那為何卜算子要在這亂石陣上留下一條通道容我們順利通過?」
刁小四回答道:「不是老瞎子想留,而是老天爺的規矩,他不得不留。所謂上天關上一扇門,就會打開一扇窗,就是這個道理。」
楚烈苦笑道:「老夫真是長見識了,難怪老耿一有空就會埋頭啃書,敢情像咱們這種大老粗,一進奇門遁甲陣就跟瞎子沒啥兩樣,這次多虧有小四兄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