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火焰升起,到塵埃落定,一共只用了短短的十秒時間。
屏息凝視的鐵匠圍觀者們,全都瞪大了眼睛,仔細盯著擂台的核心,可是很快,很多人就用力擦起了眼睛,然後才再次凝視。
但出現在匠人眼前的東西,依然如故。
隨後,大家就見到錢無憂手腕一翻,將灰撲撲的粗糙劍身壓在手臂下,並倒提著灰撲撲的劍柄,將那明顯還是劍胚的東西,極為灑脫地遞給了易安大師。
劍胚?
劍胚!
還真的是劍胚!
再三確認之後,所有的人都不禁面面相覷,圍在擂台外圈的匠人們,更是懷疑起了早先的判斷,難道剛剛出現的魔法火焰,只是幻覺嗎?
被錢無憂剛猛霸氣的鑄劍手段,嚇的驚魂未定的韓儒軍,在確認對方的手中,提著的確實是一個粗鄙的劍胚之後,臉上頓時就露出了鄙夷之色。
「哈哈,這就是你們百花商會找來的鍛造大師嗎?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原來這山民莽夫,還會幾手戲法,將來打不到獵物的話,還能靠賣藝混口飯吃呢!」
仲孫芳菲自然也看清了擂台上的一切,她不久前剛剛升起的希望,至此徹底黯滅了,但眼下的結局,卻一如初始的預料,只是空蕩蕩的心裡,有些說不出的難受。
見到仲孫芳菲不言不語,韓儒軍卻再次叫囂起來:「仲孫芳菲,現在,你輸了。按照約定。輸者可要當眾宣布不再經營軍工產業。並且要將經營渠道和店鋪,都拱手讓出。」
「韓儒軍,你混蛋!」韓沐雨這下聽明白了,她當時就跳了起來,衝著她同父異母的哥哥,揮起了小拳頭,若不是木蘭手快,抓住了小傢伙。她都能一頭衝上去了。
韓儒軍的臉色一變,冷哼道:「好刁蠻的小不點,真是沒家教!仲孫芳菲,你怎麼管教女兒的?小心將來嫁不出去……嘿,也對,將來嫁給蠻子正好,蠻上加蠻啊!」
沉著臉的仲孫芳菲,聽到如此羞辱,當時就揚起了手,而早有準備的韓儒軍。等的就是仲孫芳菲失態,他大喜之下。立刻將身子朝前蹭了蹭,就準備當眾挨扇。
可是又一次,擂台上的異變,打亂了韓儒軍的計劃。
轟!
巨響聲傳來,仲孫芳菲愣住了,韓儒軍也愣住了,擂台四周的圍觀者,全都愣住了。
台上的任易安大師,滿臉疑惑地看著自己的右手,而在他腳下,木質的擂台上,竟多出了一個大窟窿。
鑄劍大師在接劍的一刻,居然失手了!
這就好比一個知名劍客,在還劍入鞘的時刻,居然失手把自己傷著了一般。
可是現在,鑄劍大師任易安,竟沒能接住錢無憂遞來的劍胚,眾目睽睽之下,他竟然手一滑,讓那劍胚跌落了擂台。
嗡嗡聲頓時響了起來,很多匠人都在幫任易安說話——
「大師竟然失手了?」
「這怎麼可能?」
「真是手滑嗎?有點不像啊!」
「大師的手,先是沉了下去,然後那劍才掉落的。」
「是不是那野蠻傢伙,動了什麼手腳?」
「對,一定是他!」
人潮湧動的時刻,面帶驚色的任易安看著自己的右手,連連翻動手腕,隨後,他驟然暴喝了一聲,猛然之間,昏黃的元素之力,在他手中匯集了起來。
「起!」
任易安的怒吼聲中,擂台下方咔咔作響,剛剛墜入其中的粗糙劍胚,就在嗡嗡聲中浮了起來,並落入了鑄劍大師的手中。
剎那之間,劍胚中猛然多出了一絲昏黃的光暈。
只聽咔咔兩聲巨響,任易安的雙腿,竟然陷入了擂台的木板中,隨之就是一聲暴喝,土黃色的光暈,開始在人與劍胚間來回流轉。
十多秒之後,滿頭是汗的鑄劍大師,終於提著那古怪的劍胚,邁開了腳步,站穩到了擂台上。
在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時刻,錢無憂卻揚起了手道:「如何?」
任易安面色一整,就用雙手握住了劍胚,隨後便奮力揮出了一道劍弧,下一刻,虛空中頓時多出了一串土黃色的光暈。
僅僅是破空的風壓,就讓擂台邊緣的匠人們,生出了窒息的感覺。
提著劍胚的任易安,用拳頭敲了敲劍身,沉悶厚重的聲音,給人以極大的壓迫感。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任易安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品評道:「只是這劍造的太過粗鄙,殺伐之氣實在太濃,輕靈之韻一點全無,若是與人交手,可謂是劍劍奪命,招招碎骨,有傷天和!可惜,可惜了你的精湛技藝。」
錢無憂哈哈一笑道:「劍本就是殺伐利器,若它殺不得人,要來何用?」
「劍同樣是君子愛物,是守護之物,是捍衛秩序、維護平安的信念所在,能服人即可,何必硬要殺人?沾染血腥?」任易安撫著手中的劍胚,連連搖頭。
「沙場利器,自該如此!」錢無憂也不糾纏,只是問道:「我這斬骨斧,你可滿意?」
「斬骨之刃,名副其實!」任易安點了點頭道:「今日,任某能見到源質熔鑄和魔火冷鍛,也算不虛此行了,好,劍我收下了,這一場,是你贏了。」
說完話後,任易安便以雙手握住了粗鄙的劍胚,徑直跳下擂台,這位鑄劍大師再也沒和任何人打招呼,就一路挺著胸、仰著頭,哼著歡欣的小調,闊步離開了。
驟然發生的變故,讓擂台這邊的所有人,都呆愣在了那裡,直到任易安大師的身影徹底消失後,眾人才如夢初醒。
可是現在問題來了!
粗糙的劍胚,所有人都看見了,但沒人能夠相信,這樣的破爛玩意,就能比得過絢爛華美的秋水劍,即便大師親口說他輸了,依然沒人情願承認。
至少,韓儒軍就死不承認這樣的結果。
「仲孫芳菲,你這歹毒的女人,說,你給易安大師送了多少錢?」
「韓儒軍,你不要血口噴人!」
「我血口噴人?易安大師名滿天下,豈是一個山野莽夫能夠比擬的,剛剛那粗鄙的破爛劍胚,我手下的匠人,一天就能煅上千件,那種東西,能算劍嗎?」
「易安大師已經親口認輸了!這眾目睽睽之下,你還要抵賴不成?」仲孫芳菲針鋒相對,在事實面前,她底氣十足,剛剛被壓制下去的信心,全面恢復了。
韓儒軍發現他突然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立刻轉變了戰術方針道:「即便易安大師認輸了,但按照規矩,最終的鍛造物,卻要由鑑定師評鑑,才能作數!」
聽到韓儒軍拿比斗的規則來說事,四周的匠人和觀眾,一時間紛紛點起頭來。
不等仲孫芳菲說話,韓儒軍就再接再厲道:「讓那粗鄙山民,把秋水劍交出來,交給鑑定師鑑別,你們除非能拿出來更好的兵器,否則,就是輸了。」
擂台四周,屬於巨獸商會的匠人們,立刻大叫了起來:「對,除非你們能拿出來更好的兵器,否則,就是百花商會輸了。」
仲孫芳菲明眸一轉道:「你們怎麼不去找易安大師,把那無鋒寶劍拿過來品評,我就不信,大師的眼光,會不如你找來的鑑定師。」
韓儒軍的臉色,頓時僵在了當場,他當然知道易安大師的誠信人品,再說了,讓他找愛劍如痴的大師去討劍,那不是找不自在嗎?
這種既得罪人,又沒啥保障的爛事,他韓儒軍絕不會幹。
眼珠連轉之下,垂死掙扎的韓儒軍道:「讓那粗鄙山民和我們再比一場,能贏了我們巨獸商會的重劍丁,就算我輸!」
重劍丁,是北地的知名工匠,他以善造重劍而聞名,但這人閒散慣了,仲孫芳菲曾出重金禮聘,卻未得到回應,卻不想,這位鑄劍好手,竟加入了巨獸商會。
事實上,不僅僅是韓儒軍,就連仲孫芳菲自己,都搞不清楚錢無憂的底細,畢竟剛剛的鍛造過程太短了,那與其說是在鍛造,不如說是燒了團火,用高溫融出了一柄劍胚。
另外,仲孫芳菲比誰都清楚,錢無憂可不是什麼鐵匠山民,他是士族出身,讓真正的士族,去與一群工匠同台競技,知禮節的仲孫芳菲,絕對開不了這口。
見到仲孫芳菲面露猶豫,韓儒軍信心大漲,他越發認定了自己的猜測,剛剛一定是易安大師收了惡毒繼母的好處,沒想到易安大師的誠信招牌,也不牢靠。
「快讓那個粗鄙賤民過來,本公子今天非要看看,他到底有幾分能耐!」韓儒軍將手指向了擂台之下,卻發覺錢無憂的身邊,不知何時,竟多出了一個膀大腰圓的野蠻人。
匆匆趕來的小約翰,正向錢無憂匯報紮營的事宜,卻猛然看到韓儒軍指了過來。
莫名其妙的小約翰,只是稍一打聽,就弄明白了始末,他頓時勃然大怒。
「兀那小白臉,我家領主大人,是何等的尊貴身份,豈能與你這粗鄙低賤的商賈一般見識,要比試鍛造是把?我一個,就能把你們這些臭魚爛蝦全收拾了!」
野蠻人!
一個真正的野蠻人!
所有人都看的清楚,這個真正的野蠻人,竟在眾目睽睽之下,指著公爵之子的鼻子,罵起了粗鄙低賤。
身份尊貴的韓儒軍,何曾有過如此的體驗,他的肺,當場就給氣炸了。(未完待續請搜索飄天文學,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