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紅雲還是烏雲,都感到了一股詭異的壓迫感。
這種壓迫絕不該在人間出現。
兩人只覺心臟如被揪緊,身軀如被束縛而重重摔倒在地。
「何方妖魔!」
烏雲喊了起來。
太后身邊怎麼會有如此多妖魔?
夏雨雪冷哼一聲,轉頭看向太后,再次問:「這是什麼人?」
太后還未說話,紅風已經叫了起來:「我們是上界兜率宮門徒,妖魔,我勸你最好放了我們。」
夏雨雪明明點著頭,臉上卻是越發的戲謔,笑容隨之溫和。
她雙手一張,那紅繡斗篷掀開,其後深黑無比。
而只有烏雲與紅風看到斗篷里五彩的瞳孔。
兩人心臟如要停止,哪裡還留手。
雖然戰鬥力極差,但都是真像境的人物了,此時此刻,便是啟用了體內的像。
像忽隱忽現,在皮膚之下,與外面裹著的皮囊明暗交替著。
紅風和烏雲頓時察覺到了一股極強的爆發從體內生出。
靈氣四逸,覆蓋軀體。
四周如獲取了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
這就是真像啊
當與像融合時,就如同獲得了某位大能的援助,而變得強大無比。
紅風和烏雲只覺身子一輕,如是擺脫了無形的鐐銬,而再看向那紅繡斗篷里的五彩瞳孔時,心中的驚駭也減弱了不少。
人間怎麼會接二連三的有這種妖魔?
兩人剛震驚。
卻見對面的那女子右手扯著斗篷一揮,斗篷的邊兒如是見風就長,化作似是緩緩延綿、實則卻是如電般極快蔓延的波濤,轉瞬就是將兩人裹在了其中。
那波濤里伸出無數隻慘白的手臂,五指竟然直接透過皮膚觸碰到了真像,觸碰之處,那神秘未知的像竟如蛛網般裂開。
剎那之間,又如被放置了千萬年的牆壁,碎裂、粉碎、再化作一碰即散的塵埃,這塵埃里隱約還出來些未知聲音發出的嘆息。
紅風和烏雲驚恐地圓睜著瞳孔。
兩人忽的發現自己如是小丑般,這幾日在宮裡自以為是上仙下凡,自己給予的一切都是恩德,但實則卻不過是坐井觀天。
長公主手再一揮,一卷。
斗篷便是恢復原樣,輕柔地落下,又裹住了她如冰山般冷艷的身軀。
夏日,暮色里。
太后的庭院中。
風過。
而竟是帶著難言的陰寒。
似乎剛剛都是幻覺,而那兩名道人也是幻覺。
太后揉了揉眼睛,再定神看去,哪有什麼玄衣紅衣道人,那兩人也是失蹤了。
再看另一邊。
高挑冷艷的長公主正卷著斗篷,微仰著秀麗的面容,似乎在吸收著什麼,然後睜開眼隨口說:「兩名真人來此一游,隨即便是離去了。」
太后聽了,自然明白,呵呵笑了笑,然後如是川劇換臉般,笑臉變得驚疑不定:「是啊是啊,仙人剛剛還在呢,這會上哪兒去了?」
一邊說著,一邊左看右看,像是真的在尋找一般。
太后深諳「說謊首先要把自己都騙過」的道理,現在她已經徹底進入了狀態,要不她怎麼這麼喜歡看戲呢?
同時在心底對著長公主的處事風格默默點了個贊。
夏雨雪見她明白,也不再說,而碾壓兩位真像境的仙人對她來說,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太后,羞羞就拜託你了。」
「羞羞性格怎麼樣?」
太后經歷過夏樹,早對叔叔家的娃打起來十萬分的小心。
夏雨雪道:「羞羞很乖的,你讓她一個人在房間裡就好,記住不要看她,不要和她說話,就當她是透明的。」
任由太后怎麼想,也是想不到這個性格,這簡直和她姐完全相反,看著這個叔叔家的小女兒,她頓時又有了些安全感。
夏雨雪住了幾日。
而不知為何,太后總感覺這天氣莫名地涼爽下來了,而如是走出內廷,卻又熾熱起來。
這位長公主身上自帶著寒氣。
所在之處,蟬鳴蛙叫都是停止了,連風都帶著令人忍不住心寒的溫度。
似乎有什麼預感。
正在宮殿中靜坐的長公主忽的起了身,拖著紅繡袍子向遠處迎去。
而遠遠地便是聽到熟悉的腳步聲。
長公主冰冷的眸子裡閃過一抹狡黠。
這種狡黠極其罕見,至少無數死在夏雨雪手上的人從未見過。
「小皇叔!」
轉角口,高挑冷艷的長公主露出了笑。
笑容比起狡黠更多了點溫度。
這也許是她唯一還保留著的溫度。
她看到了那久違的面容。
「啊,是雨雪啊,好久不見。」
夏廣一路趕往長安,如今剛到,面上還帶著風塵。
長公主打量著面前男人,感慨道:「皇叔果然還是一點都沒變,總是來去匆匆。」
夏廣輕笑:「來去匆匆的是你才對吧?從前在京城裡就這樣。」
兩人回想起過去的事都露出緬懷之色。
長公主打破了沉默:「此番皇叔能否幫雨雪一個小忙呢?」
夏廣道:「你說吧。」
長公主搖搖頭,溫和道:「皇叔你先答應我。
從前我以為已經看清這個世界了,也看清楚皇叔你了,但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你是真正的高人呀,所以雨雪要你幫的小忙根本不算什麼事。」
不苟言笑的長公主竟然帶了些俏皮。
她本來是來來就走,就是把羞羞送回,但此刻見到皇叔回來,而看到妲己又消失了,這心思卻是活泛了起來。
「皇叔是回來看小樹的吧?」
根本無需夏廣說話,長公主就已經洞悉了他的心思,而之前消化的那兩名真人已經將許多事情告訴她了,「小樹是天生道種,被道門最強者太上收做徒弟,正在參悟大道,她並無不願,皇叔可以放心。
羞羞我帶回皇宮,有蕭太后照顧,你也可以放心。」
夏廣看著眼前的女子。
真是個聰明而又敏銳的小侄女,而且她竟然已經達到了這般境界
這境界已經比他無論在平行世界,還是這個世界看到的任何存在都強大,如果看錯,她斗篷里,甚至瞳孔里,重疊著密密麻麻的怪異吧?
她就是個行走的怪異監獄。
夏廣相信她說的話,而她提出的「一個小忙」自然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事。
再想想,皇姐在上界被當做了絕世天才,而且在海外荒島上,面對死亡時皇姐爆發出的那絕世一斬,可是真正的毀天滅地,這樣的皇姐也可以讓人放心。
而夏樹這個逆子,唔他想死都難,自然也無需讓人擔憂。
至於妲己,夏廣根本沒考慮過,等什麼時候回去了那獨立於萬維之外的空間,他要好好的打那隻麻雀的屁股。
如此想著
夏雨雪也是靜靜等著,充滿耐心,一如當年在大雪裡,還是小女孩的她看著小男孩垂釣滿湖的白色。
「我答應你。」
夏廣做出了決定。
夏雨雪笑了起來,笑得很甜,甜的冰山都融化了,而四周有了溫度。
蟬鳴陣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