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師姐前所未有的狼狽,至少在田玄靜看來是如此,所以他的臉色也是出奇的難看。
可隋人們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
鋒林書院首席掌諭是較比之前狼狽些,卻只能勉強稱得上狼狽二字,更何況是韓偃姜望何郎將三人聯手,在何郎將拼命一戰,姜望和韓偃全力補刀的前提下,尚且如此,最終輸贏另說,過程可稱不上贏這個字。
或者說,他們贏了才更顯狼狽。
隋覃雙方人考慮的角度不同,但心情都不好是相同的。
冷靜下來想想,韓偃他們能贏固然可喜,然而以這種方式贏,好說不好聽。
最終決戰,都該孤注一擲,趁著沒打起來,褚春秋和田玄靜都飛身準備把何郎將和溫暮白帶回來,免得被波及冤死。
褚春秋找到深坑裡的何郎將費了些功夫。
臨行前看著風平浪靜的奈何海,他皺眉想著怎麼潛伏的妖王至今沒有動靜?是在謀劃什麼更大的動作麼?
無論如何,已經昏睡過去的何郎將和雖有餘力卻也難以支撐的溫暮白,縱使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麼忙,反而會面臨極大危險,當下,褚春秋和田玄靜帶著兩人以最快速度返回磐門。
姜望只是隨意瞥了一眼,砸吧砸吧嘴說道:「何郎將退場了,你剛剛那一劍又把恢復的炁損耗不少吧,炁能恢復,但傷勢和狀態很難恢復,現在真的要孤注一擲才行了,可如此一來,妖怪只要突襲,我們便無力反擊。」
韓偃凝眉盯著對面喘氣的三師姐,說道:「褚首尊他們應當有對策,再不濟也有老師把控,妖怪會想趁機吞噬我們,可也得分情況,前面沒有得手,眼下剩餘的我們雖然更讓祂們難以自控,但判官不傻,明白對我們下殺手會有什麼後果。」
姜望暗想,你們是無所謂,陳景淮若有藉此謀劃,未必不會與判官事先通氣,哪怕沒有商量,準備對付妖怪的後招也斷然不會將自己包含在內,想來妖怪真的行動,沒人會救他,最終讓他的死變成一場意外。
所以姜望無論如何都得留著後手,哪可能為了打贏三師姐真的孤注一擲,毫無保留?
因為消耗過度,神國力量短時間裡無法再次湧現,目前只能依靠神性維持這股力量,因此,神性至關重要,起碼得留著能頃刻遠遁逃命的神性。
姜望沒有多言,看向三師姐。
要說狼狽,相比自己和韓偃,三師姐尚算氣質稍佳,但打到現在也清楚,三師姐確實屬於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物,能沒有形象的大口喘氣,已經是相當不易了。
「勝算幾何?」
韓偃眯眼說道:「沒有打敗她之前,便無法篤定她的極限在哪兒,所以不用想著什麼勝算,拼盡力量去打便是,現在看得就是誰最先撐不住,我們可沒有機會再恢復力量了。」
姜望提議道:「要麼咱們拖時間?距離兩朝會結束只剩一夜,而且也不知現今奈何海外圍六百里藏著多少大妖,反正我們人數占優,留著力氣對付妖怪,拖到最後是鐵贏的。」
韓偃漠然看著姜望,說道:「我願意與人攜手一戰,不代表我願意不戰偷勝,最終勝負看各自本事,你想拖隨意,正好也藉此看看,消耗這麼多力量的掌諭,我能否一人勝之。」
姜望尬笑一聲,倒也順勢說道:「那我幫你掠陣。」
隋覃誰勝誰負,在姜望眼裡是其次,他總不至於幫陳景淮取勝,豁出自己的性命。
至於旁人如何看待,姜望哪會在意。
眼見韓偃獨自上陣,姜望反而不知從哪搬出一張藤椅直接躺在了壁壘之上,磐門觀戰者愣了一瞬,頓時罵開了街,剛剛對你印象好轉了點,你又在搞什麼么蛾子?
都這個時候了,還能躺著看戲?
能聽清韓偃和姜望對話的褚春秋等人反而都沒說什麼。
奈何海里的情況確實需要防備,甚至褚春秋也想著若能拖時間至兩朝會結束才是更穩妥的辦法,但韓偃能做到與旁人聯手對敵便是極限了,他可以不在意這件事,卻不可能做等於不戰而逃的事。
因前面有多番消耗,褚春秋期盼著韓偃能就此擊敗鋒林書院首席掌諭。
而三師姐能因此少個對手,田玄靜更是不會多說什麼。
韓偃揮劍劃破一串雪花,極其強大的威壓驟然降臨,他看著雖在喘氣但仍是面色平靜的三師姐,說道:「這是我們之間第三場戰鬥,第一次我輸了,第二次沒有分出勝負,雖然有別人幫忙,消耗你的力量,可姑娘確實超乎想像的強大,此刻我仍是沒有信心能贏,但也會盡力而戰。」
三師姐不緊不慢說道:「我很累了,是該結束了。」
韓偃說道:「那就結束吧。」
他手裡的劍瞬間砸落。
三師姐稍微後撤,雪白劍鋒劃出,伴著鵝毛大雪墜落,將其斬出無數細小雪花,劍意攜裹著極致寒意,朝著四面八方激盪開來,兩把劍在一瞬間不知相撞了多少次。
荒野百里深坑濺起大片塵霧,平靜的奈何海也再次掀起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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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穩躺在壁壘上的姜望險些被刮翻,兩人劍鋒針對範圍之廣,聲勢之大,匪夷所思。
韓偃再出一劍,凝聲說道:「姑娘卻比之前弱了許多。」
三師姐抬劍攔截,平靜說道:「你狀態未在最佳,出劍仍是快准狠,各方面都稱得上艷絕。」
韓偃身影掠至更高處,有劍光自天穹而落,似要將整個天際貫穿,「姑娘才更稱得上艷絕二字,此般局勢,縱使贏了也不光彩,但這一次別無選擇!」
三師姐凝聚劍意,沒再說任何話,兩道劍光上下撞擊,氣浪席捲數百里,磐門劇烈震顫,屏障忽隱忽現,弱小修士們滿臉驚恐,有些甚至撲倒在地。
韓偃單手持劍,另一隻手抵住劍柄首端位置,既是抗衡,也是推進,他面部青筋暴露,嘶吼著發揮出超越極限的力量,終是將得三師姐的劍光吞沒,連帶著把三師姐也再次轟入深坑地底。
洶湧浪濤沖天而起,一道又一道水柱在百里範圍的深坑裡濺射而出。
韓偃身子晃了晃,艱難支撐著沒有從天上墜落。
他面色凝重盯著深坑。
在不知多深的坑底,三師姐半跪著,喘氣的聲音更為沉重,她嘴唇里有鮮血湧出,啪嗒啪嗒滴落,潔白衣裙終是染上了亮眼的污色。
韓偃顫巍巍落入坑底。
「看來姑娘是撐不住了。」
三師姐抬眸看向他,說道:「你也一樣。」
韓偃苦笑一聲,說道:「等日後有機會,再公平較量,這次是我贏了。」
三師姐閉上眼睛,場間變得安靜。
韓偃輕皺眉頭。
三師姐卻突然癱坐在地,微笑說道:「是你贏了。」
韓偃面露肅然,說道:「姑娘尚存一戰之力吧?」
三師姐搖頭說道:「沒有了。」
韓偃只是靜靜看著她。
三師姐認真說道:「真的沒有了。」
韓偃沉默片刻,身子微微搖晃,竟是仰頭摔倒,看著深坑上空的天色,淡淡笑道:「那就這樣吧。」
三師姐嗯了一聲。
韓偃突然又道:「這次算平局。」
三師姐怔然看向他,搖頭失笑道:「別想太多,我是真的沒有半點力氣了,贏便是贏,輸便是輸,而且我不具備你能那麼快恢復炁的本事。」
韓偃掙扎坐起身,頓了良久,問道:「尚不知姑娘名諱?」
三師姐說道:「楚楚,姓楚名楚。」
韓偃斟酌片刻說道:「楚楚姑娘,名字很好聽。」
三師姐似是想起什麼,莞爾笑道:「謝謝。」
......
兩朝會勝負已有結果。
但相比磐門裡修士武夫們的歡呼,城頭上的眾人卻沉默無言。
大隋贏了,但也好似沒贏。
西覃輸了,卻也好似沒輸。
就連硃諭雪也沒辦法在此時耀武揚威。
鋒林書院首席掌諭彰顯的強大有目共睹。
田玄靜沉默很久,忽然滿臉堆笑道:「我們輸了。」
褚春秋看了他一眼,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田玄靜面色一正,說道:「但奈何海里是怎麼回事,到了現在仍然沒動靜?」
褚春秋說道:「許是判官也不想把事做得太絕,雖然有規則在前,但這樣的結果,對我們都好。」
田玄靜點點頭說道:「褚首尊可得好好招待我們一次了吧,不能再像酒肆里那般敷衍。」
褚春秋說道:「那是自然。」
他當即吩咐燕瞰,籌備宴席,雖然地點仍在磐門,但規格會完全不同。
壁壘上的姜望收起藤椅,轉身看著奈何海,在相隔數百里的海域,隱隱可見判官的身影,他們四目相對,判官似人這般為禮,姜望眼眉輕挑,暗道此事極為古怪。
莫說判官沒理由向他執禮,單就本該潛伏著有大動作的妖王卻最終偃旗息鼓,哪怕像韓偃說得那般,會因為顧慮曹崇凜,借著規則降低風險,能得手幾個便得手幾個的想法,所以起先目標其實只有兩朝會裡較弱的人,可連這些人都沒能吞噬,更沒必要再大動干戈,但毫無動作也顯得很是奇怪。
不管怎麼樣,這對於姜望來說也是好事。
又或者是純粹想多了?
陳景淮沒想借著兩朝會殺他?
再想到烏啼城副城主貌似要在磐門做些什麼,雖是答應井三三能幫忙就幫點忙,可至今也未察覺到什麼動靜,難不成副城主的目標是奈何海,因為生出變故,所以判官才撤回了潛入外圍六百里的妖王?
姜望暗忖,這背地裡肯定有發生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再次深深看了眼奈何海,他轉身掠入坑底,一手一個拽著三師姐和韓偃的手臂,準備回磐門,可行至半途,他猛地一怔。
視線觸及之處,在荒野百里深坑的邊緣,有道身影顫悠悠出現。
姜望很驚訝,「你怎麼在這兒?」
韓偃虛弱抬眸,看見那道身影,同樣面帶不理解。
而磐門注意到這副畫面的人,更是滿臉震驚。
尤其是褚春秋和裴皆然。
因為出現的那道身影,正是他們以為已經死掉了的宣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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