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辰道:「什麼意思?」
「前面的確是須彌人所為。劍神說,它未成道之前見過這種手段,這說明瀾江那邊起碼有個須彌族司祭。李將軍,是司祭,不是祭司。須彌人有六個部族,每個部族統領眾多祭司的就是司祭,這種人可以將自身陰靈打散,凡是有草木之屬存在的,他的陰靈就可以附著其上。修為境界越高,範圍越廣。要是能從瀾江邊一直延伸到這裡,說明至少是個洞玄境。又或者境界稍低一些,可有許多祭司輔佐。」
李伯辰道:「那位商君說,那裡有幾十個須彌族祭司,沒有提到司祭。」
徐城略一想,道:「那就是他也不知道。」
李伯辰想了想,道:「好吧,你繼續說。」
「現在山裡的這些草木,都被須彌人的陰靈驅使,有了類似動物的本能。劍神說須彌人要造一座跨越瀾江、攀上千米高山的橋,又得足夠結實能叫十幾萬妖獸大軍走過去,所消耗的靈力必然難以想像。那麼須彌人司祭或許就是用這種法子來取得靈力——將群山當中的生靈全部獵去,吸了它們的精氣,用來造橋。」
「這就是說這片群山已經相當於那些須彌人法師身體的一部分,不過範圍這麼廣,群山裡的草木該只有狩獵的本能,並不能像真正的須彌人一樣思考。但你這樣一個活人,而且靈力充沛,要是走進去了,就一定會引起他們的注意的。」
「所以說,其實有個法子可以叫你變成妖獸——因為你的體內原本就有妖獸血肉。這樣走進林子裡去,氣息混在一處,須彌人會以為你是留在山裡的零星妖獸,就沒什麼問題了。」
李伯辰想了想:「你是說,叫我去學風雪劍神傳下的功法?」
徐城笑起來:「並非劍神的,而是我的。我十七歲做了璋城大會首、你殺死我之後竟由昌隆公主親自來追查,你以為是因為什麼?因為叫人化妖獸的法子雖然早就有,卻是非修士不可用。但經我改良之後,制出了一種叫太歲的東西。有了這東西,尋常人也能變成半人半妖。李將軍,並非我自誇——我的名字,天子和至上主都是知道的。因此你殺了我,才惹出大麻煩。」
「所以麼,我有一套調息法。你依著這套法子來,就可以變化成妖獸。要是你覺得好,我現在就說給你聽。」
李伯辰道:「要是不做妖獸,我就這麼走進去呢?你說過,山裡的林木只有捕獵本能而已。」
「以你的修為自然不會被它們捉住。可你一直往裡面走,驚擾的範圍越來越大,早晚要把須彌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你身上。那時候他們發覺不對勁兒,就要傾盡全力來捉你了——你想一想,整片山野都成了他們的獵場,眼線幫手無處不在,到那時你還能逃得掉麼?」
李伯辰想了想,道:「說說你那變化術。」
徐城有些吃驚,道:「哦,我還以為你要猶豫一會兒。我那法子說來簡單,不過是以靈力活化體內妖獸血肉罷了。但也有壞處——血肉被靈力充盈了,自然也會生長。那麼這法子你用一次,體內的妖獸血肉就變多些。要是沒有節制、境界又不足以將其完全壓制,那搞不好最後你真要變成妖獸。」
李伯辰沉默片刻,道:「那麼風雪劍神有沒有說,有什麼法子能毀掉那橋?」
徐城嘆了口氣:「那可是能過十幾萬妖獸的橋。」
李伯辰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倘若橋只有一座,能通過這麼多的妖獸,那必然大得難以想像。僅憑自己一個人的力量,要將其毀去無異痴人說夢。要不止一座,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可毀橋做不到,殺人呢?
他想了片刻,道:「把你那變化術教給我吧。」
一刻鐘之後,李伯辰褪去身上衣甲,將其存放在那一界中。然後他運行靈氣,施展徐城所說的名為「化魔大法」的神通之術。
他很快感覺到體內的妖獸血肉開始蠢蠢欲動。它們原本與這具身軀融為一體,平時感覺不到。但被有意識地注入靈力之後,它們開始瘋狂生長。純粹的肉體力量感變得越來越強,李伯辰很快意識到自己可以隨著心意,去控制這些血肉成長的方向。這,就是徐城所說的變化吧。
妖獸有許多種,他打算化成二階妖獸。二階之中他見過的,約有十幾種,權衡之後,他決定化為二階的渾甲獸。妖獸到了二階各有神通,且慢慢有了人形。他是化形,神通是沒有的,倒不如變成二階的渾甲——其實二階的渾甲獸,更加堅實的皮肉本身也算得上是一種神通了。
待功法運行完畢,李伯辰已變成一個一丈高的龐然大物。能看得出人形,但體表全是青灰色的硬甲,僅露出一對鼻孔和一雙眼睛。但這眼睛也是全黑的,只在正中有一道金色細縫。
他試著活動手臂,便聽著身周錚然作響,好像身上這甲片都是精鋼製成的。再抬眼往北邊的群山中看,只見視野比平時又遠了許多,就連那些雲杉上掛著的乾癟動物屍首上的毛髮,都一清二楚。
這片山坡與半砬山之間隔著一片谷地,尋常人要是走過去,少不得得花上一兩個時辰。但因為體內洶湧澎湃的力量感,李伯辰此時只覺得自己要是奮力一躍,就能直接跳到對面的山崖上。他心中這樣想著,竟忍不住真往前走了幾步、做勢要跳了,好在他又反應過來,連忙止步——可他這身形巨大,即便是這幾步,也已經走到了山坡邊沿。要是真跳下了下去,這麼十幾丈的高度,縱使摔不得,也得斷個腿腳。
他驚出一身冷汗。倒不是因為怕摔,而是發覺自己化成妖獸,便處於一種類似醉酒的狀態中——覺得力大無窮、不畏疼痛、無所不能。這意味著現下他的理性退卻了些,獸性則占上風了。這回事,徐城可沒說,是覺得自己該想得到,該是故意隱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