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魔咒 第一節

    「為什麼？」這三個字帶著無盡的哀傷由艾拉的心底里發了出來，那雙血紅的眼睛滿是悲憤地望著面前這個人。

    馬特將劍杵在地上用來支撐著自己虛弱的身體，他表情慌張，內心裡充滿了矛盾，他怎麼也想不到艾拉會出現在貝魯斯蘭要塞，出現在他們殺戮魔族村民的戰場上。他張著嘴卻無法說出一個字，就連想要喚出艾拉的名字都仿佛是被卡在喉嚨深處。

    哭聲、喊聲、罵聲、尖叫聲……艾拉耳朵里迴蕩著無數種聲音，眼前儘是村民們驚恐萬分的表情、年輕婦人呆滯的目光、失去生命孩童大睜著的雙眼和同伴們被黑色羽翼保護著倒下的身影……

    艾拉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眼前這個人再不是自己的親人，他是個兇手；是屠殺魔族無辜子民的魔鬼。他用他的所作所為讓她明白了一個道理：就算是他和她有多麼渴望享受彼此血緣之間的親情與溫暖都沒有用，因為他們是敵人。從他們分隔天、魔兩地的那天開始，他們的命運就已經被註定好了，他們之間有一種無法迴避情感，叫做恨！這種種族之間的仇恨將伴隨著他們的一生直至生命消逝，而這就是他們所要面對的宿命。

    再次睜開眼睛的艾拉，目光中的痛苦已被濃重的殺氣所替代。馬特感覺到了她的憤怒、傷心和失望，他帶著滿滿的愧疚閉上了眼睛，等待著自己的親妹妹對他做出的最後「裁決」。

    艾拉高高躍起，手中法杖閃著寒冷光芒徑直刺向馬特。

    就在法杖將要插進馬特的身軀之時，一道銀色閃電將艾拉狠狠擊倒在地，她猛一翻身迅速躍起，只見斯琪內爾舉著盾牌擋在馬特身前。

    「你瘋了嗎？他是你的哥哥。」斯琪內爾大聲怒斥。

    艾拉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法杖指向了斯琪內爾，冷冷地回敬道：「我沒有這樣的哥哥。」

    話音一落，艾拉便又發動了攻擊，斯琪內爾也不示弱，揮動著魔法迎了上來。

    「住手，斯琪內爾。」儘管馬特大聲制止著女友的行動，但兩個女人卻沒有一個願意停下手中的魔法。

    艾拉腦子一片空白，只有滿腔的恨意帶動著身體每一個關節，仿如一部運轉中的機器不到對方倒下便無法停下來一般。

    她揮動著法杖閃出一道藍色冰刀，將斯琪內爾打暈在地，趁她站起身來的機會，準確地將手中法杖輕輕一轉，直直刺向斯琪內爾。

    馬特見狀掙扎著縱身一躍，他沒有舉盾去擋住艾拉的進攻，而是攤開雙手擋在了女友前面，那閃著魔法光芒的法杖就這樣狠狠插進了他的胸膛，一滴晶瑩的淚水順著他的臉龐滑落下來，重重地砸在艾拉的心上。

    「馬特……」斯琪內爾驚呼一聲。

    艾拉握著插在馬特胸口的法杖的手開始忍不住顫抖起來，眼中只有馬特逐漸變得模糊的臉，那張臉上沒有半點恨意，只有努力揚起的嘴角想要留給艾拉最後一絲溫暖的微笑……

    一道白色閃光過後，一雙白色翅膀將馬特的身體緊緊包裹起來。艾拉手中的法杖也隨之「咣當」一聲落在了地上。

    「他是你的親人呀！你這個魔鬼。」斯琪內爾失聲痛哭起來，為馬特感到不值。

    艾拉腳下一軟，重重跌坐在了地上，兩行清淚順著眼角奔涌而出。他是她的哥哥，她在這個世上唯一找到的親人呀……

    「艾拉，小心。」慕卡大聲叫著，朝著艾拉的方向跑了過去，邊跑邊從手中的魔法書里釋放出一道藍色冰焰，狠狠將舉著權杖揮向艾拉的斯琪內爾打翻在地。

    斯琪內爾見有援軍過來，也無心戀戰，她迅速爬了起來，用憤怒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呆坐在地上的艾拉之後，轉身朝著部隊撤退的方向跑開了。

    慕卡來到艾拉身邊，對她剛才在戰鬥中表現出的反常感到生氣，忍不住責怪道：「你在幹什麼呢？艾拉。」

    艾拉淚流滿面地坐在地上，眼睛望著面前那被翅膀包住的軀體，用顫抖的聲音哽咽地自語道：「他是我哥哥，我的親哥哥。」

    慕卡心裡一驚，半晌才反應過來艾拉說的是什麼意思。他半跪在地上，將艾拉輕輕拉進自己懷中，從她因為哭泣而劇烈起伏的身體裡傳來的陣陣傷心，瞬間將慕卡淹沒，他的心竟也如撕裂般跟著疼痛起來。

    「你們在幹嘛呢？哥哥。」慕可疑惑地看著自己的哥哥與艾拉，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異樣感覺。

    慕卡抬頭用眼神示意慕可不要再提問，然後才用手輕拍的艾拉的背柔聲提醒道：「好了艾拉，大家都回來了，我們也該離開了。」

    艾拉再次望向面前的馬特，他就這樣蜷縮在地上一直不肯離去。

    「他怎麼還不輪迴？他會不會死？」艾拉糾結地問道。

    慕卡也不知道為什麼馬特還不輪迴，但那些戰死的天族都已經輪迴了，想來應該不會有事，於是安慰道：「沒事的，我們並沒有找到天族的靈魂刻印石，或許他只是想和你多待一會。」

    「沒時間了，海帝斯他們已經過來了。」冰雪聰明的慕可從他們的對話中聽到了玄機，於是忙著提醒艾拉。

    艾拉擦了擦眼淚對著馬特被包裹著的身軀，低說用天族的語言對他說道：「回去吧！你的雙手已經沾滿了太多無辜村民的鮮血，以後別再相見了。」

    馬特的身軀依然靜靜躺在原地，慕可回頭看了看走進的海帝斯，急忙將艾拉從地上扶了起來，艾拉深深地望了地上的馬特一眼，然後堅決地轉身跟著慕卡兄妹離去，那具身軀在看到艾拉漸行漸遠之後才逐漸變得模糊起來直至消失。

    調防的奔波再加上激烈的戰鬥，讓海帝斯軍團的成員們疲累不堪，在得到了貝魯斯蘭要塞軍團長的嘉獎後，全軍獲得了整頓休息的時間，大家匆匆回到要塞刻印完靈魂，簡單地吃過東西之後，整個營地便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艾拉坐上床邊，情緒十分低落。從回來之後，她就一直坐在那裡，慕可為她端來的飯菜原封不動的擺在桌子上，任憑慕卡兄妹如何勸說，她都不曾望上一眼。

    慕卡雖然在此之前就已經多次側敲旁擊的提醒過艾拉，讓她做好與自己哥哥在戰場上相遇的心理準備，但他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快得讓人措手不及；然而更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艾拉竟然會親手將利刃刺進了自己親人的胸膛……

    慕可在知道了整個事情的經過之後，心裡既難過又內疚，如果當時她能乖乖聽海帝斯的話和艾拉留守在營地的話，那艾拉便不會遇上馬特，也不會經歷這樣的傷心與糾結。

    三人就這樣一聲不吭地坐上營帳中，誰都不知道該怎樣做才能化解得開這滿屋的悲愁。

    直到米埃爾躡手躡腳地掀開營帳，將永恆之塔的光輝灑了進來，屋子裡的人才又重新有了反應。

    「哎呀，終於是找到你們了。」米埃爾輕笑著跳了進來，只一會便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屋子裡的三個人竟然對自己的到來沒有做出任何回應，特別是艾拉。

    米埃爾不解的看了看慕卡兄妹，見兩人愁苦著一張臉，都不說話，只好走向艾拉，不解的問道：「你們……怎麼了？吵架了嗎？」

    「米埃爾，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艾拉抬起頭來，沒有像往常見到米埃爾時那樣的喜悅，聲音低沉而沙啞。

    米埃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做錯了什麼，顯得有些慌張。她放慢腳步幾乎是蹭到艾拉身邊，小心翼翼地坦白道：「是有點事情要給你報告，先前就來過一次了，但營地里一個人也沒有。於是，於是我就一個營帳一個營帳的偷看了一下，才確定了你和慕可的營帳。我發誓，我就只是看了看，絕對沒有碰任何東西。」

    米埃爾的回答讓艾拉哭笑不得，但見她這樣小心翼翼的樣子，心裡有些不忍掃了她的興致，於是只好無奈的笑了笑，對她說道：「說吧，又有什麼新奇的事情發生了？」

    米埃爾一見艾拉的情緒有所好轉，忙湊過去和艾拉擠坐在一起，剛想開口，又想起屋子裡還是其他人，於是只好抬眼望嚮慕卡兄妹。

    「我們先出去吧，讓她倆好好說說話。」慕卡起身對慕可說道。

    艾拉站起身來，將慕卡一把拉住，對米埃爾說道：「如果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就不用說了。」

    米埃爾見自己得罪了人，也著急了，忙起身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怕我說了他們會罵我。」

    艾拉苦笑著看了慕卡兄妹一眼，對米埃爾說道：「無端端的哥哥罵你做什麼？你是不是真做了什麼壞事？如果是的話，那就別說了。」

    「哎呀，我哪會做什麼壞事呀！你們怎麼一點都不信任我呢？」米埃爾急得滿臉通紅。

    慕卡怕她們再這樣糾纏下去更加說不清楚事情，他不想讓艾拉為難於是只好對米埃爾說道：「你見我什麼時候罵過人了？快說吧，我保證不會罵你。」

    米埃爾得到保證之後，討好地朝著慕卡笑了笑，然後才開口說正事：「就是那個誰想要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