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魔咒 第一節

    布塔恩將自己結實健碩的身體深深陷進了優質的真皮沙發之中，粗獷的面容在親眼證實了自己的親弟弟雙眼纏緊白色紗布之時越發顯得嚴峻起來，他一言未發便將頭埋進了自己的雙掌之中。

    奧爾維斯的親哥哥、這個拉姆特尼亞家族族長長子、魔族在歐比斯的總司令官，在進入到屋子後的長時間沉默，讓本來布置溫馨的房間上空凝聚起一股壓抑不安的磁場，使得在場每一個人的心都不由自主的被吸附進去，在惴惴不安之中明顯地有著極為強烈的悲傷想要衝出軀體，嘶吼著打破被僵持凍結住的靈魂。

    沒有人先開口，儘管這種折磨讓人幾近窒息。在百忙之中的布塔恩親自到訪意味著什麼，貝與賽納德心裡很清楚，當事人奧爾維斯就更加明白。自從他受傷之後，就沒有過想要逃避的念頭，該來的遲早會來，由不得他拒絕。

    「我多麼希望這是一個無稽而又荒唐的傳言。」仿佛經歷了一個世紀般漫長的等待，布塔恩才抬起頭上，望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奧爾維斯，掩飾不住聲音里的悲涼：「你怎麼能讓自己親手為家人們寫下遺憾呢？」

    奧爾維斯在出事之後，第一次感到了內疚，身為守護者不能戰死沙場為家族榮譽添上榮光，卻只能躲在黑暗的房間內等待死亡的降臨，這讓他覺得有愧於自己的姓氏。

    「我很抱歉，布塔恩。儘管我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有能力為拉姆特尼亞家族的榮耀錦上添花，但這也不是我所想要看到的結果。」奧爾維斯說的是實話。一直以來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在自己守護者身份的前邊加上任何光榮的頭銜，以此來證明自己足已匹配並享受魔族第一大家族帶來的所有榮耀，但這並不表示他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目前的處境。

    布塔恩意識到自己的話過於嚴厲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已經傷害到了奧爾維斯的驕傲。這並非他的本意，他只是一直處在極度的震驚當中，根本不願意去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

    雖然身為守護者最終都將為守護魔族而獻身，可要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年輕有為的弟弟就將要奔赴死亡的命運時，這個硬漢還是顯得手足無措無法承受。

    「該說抱歉的人是我。」他的語氣柔和下來，帶著深深的自責對自己的弟弟說道：「身為哥哥，我不該一而再再而三的放任你的隨性自由……都是因為我的放縱才導致這一切的發生，造成了這不可挽回的惡果。」

    「誰都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情……」賽納德從小與奧爾維斯一起長大，面對布塔恩的指責他迫切的想要為奧爾維斯澄清些什麼。

    「住嘴賽納德。」布塔恩無情的打斷了他的辯駁，目光依然停留在奧爾維斯身上，根本不看他一眼，但卻責問道：「你不是經常和他混在一起嗎？出事的時候你又在哪裡？」

    賽納德愣在當場，隨即自責的低下了頭，眼中無法控制的積滿了淚水，如果那天不是自己為了去找米埃爾而提議去貝魯斯蘭的話；如果自己當時不是急著去追米埃爾而是跟在奧爾維斯身邊的話，或許奧爾維斯就不會受傷了，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奧爾維斯怕賽納德說出當天發生的事情，會讓自己的家人將一切都歸罪在艾拉身上，於是急忙出聲道：「事以至此，何必去遷怒無辜的人？賽納德那天根本就沒有和我在一起，這一切全都是我對自己能力盲目自大的懲罰。」

    布塔恩看了一眼滿懷愧疚的賽納德後，又將精明的目光對準了奧爾維斯問道：「那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麼去幽靈村嗎？」

    奧爾維斯無法解釋，任何一個了解貝魯斯蘭情況的守護者都不會平白無故的涉險踏足那片被龍帝巨劍詛咒著的村莊。

    許久之後奧爾維斯才開口道：「我沒有必要回答這個問題，更不想再去重複回憶那天的事情，它除了讓我為自己的判斷失誤和學藝不精感到羞恥外沒有任何意義，更無法改變什麼。」

    「你從來就不是一個行為魯莽做事衝動的孩子，所以我很想知道是什麼原因竟讓你甘願付出失去生命的代價。」布塔恩從沙發上猛地站了起來，他討厭奧爾維斯這種我行我素的生活方式，和對守護者身份榮耀不屑一顧的頑劣態度。氣憤、自責與將要失去至親的悲傷交織糾纏在他心底，漲紅了他剛毅的臉龐。

    一直以來他對自己弟弟寄予的希望不比家族中任何一個長輩少，甚至在他心裡覺得奧爾維斯若是能放下對守護者身份的排斥，專注於這項神聖而偉大的使命的話，他早就應該取代或是超越自己現有的地位了。可是現在，卻要他面對這樣一個令人悲傷和遺憾的結果，怎能不讓他傷心自責？不想要去尋找另一個發泄自己憤怒的出口？

    奧爾維斯冷靜而堅決地回駁道：「你今天到這裡來的目的只是為了證實你所聽到的流言的直實性，現在你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這就足夠了。」

    「奧爾維斯這不是你對我該有的態度！我是你的親哥哥，我對你的所有行為都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我有權力知道其中的原因。」布塔恩大聲斥責，對自己受到的不恭表示不滿的憤怒。

    奧爾維斯站了起來，大聲回道：「請別忘了，我現在是魔族三星將校，我有能力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何況我並不隸屬於任何軍團更不在歐比斯的管轄範圍內。」

    「好了，現在做這些無謂的爭吵還有什麼意義？」貝終於忍不住發聲制止了兩人的爭吵，雖然她也很想知道奧爾維斯究竟為了什麼非要去幽靈村不可，但她現在更關心的是自己的哥哥，拉姆特尼亞家族的最高領導人是否已經知曉了此事，他的決定完全掌握著奧爾維斯命運的走向。

    「奧爾維斯目前的情況已經夠令大家傷心的了，就別再讓爭吵撕裂了彼此間的最為珍貴的親情。現在請你如實告訴我，你們的父親是否已經知道此事？他可有什麼話要傳達？」

    貝的問話讓布塔恩的憤怒被悲傷所替代，雖然父親並未對此事做出任何決定，但他能猜測到會有怎樣的結果。

    他帶著無限的傷感回答道：「父親大人和我一樣並不相信傳言會是真的。可他確實有話讓我傳達給奧爾維斯。」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要說出的話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承受範圍。

    「他說自己今晚將抽空回家，並且已經吩咐母親大人準備晚宴，他要求各位準時赴宴，特別是奧爾維斯。」

    話一出口眾人心裡一片冰涼……

    儘管里頓老師一再強調配製解藥的過程相當複雜，最遲也得到明天中午才能交給她們。但米埃爾對如何用這些奇怪的材料配製出控制毒液的解藥懷著極其強烈的好奇心，拉著艾拉死死守在里頓跟前，不願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里頓也不反對，有她們兩人做幫手也不是什麼壞事，何況他根本沒有想要隱瞞自己成果的意思。相反，他很樂意將自己已經掌握的所有解毒方法教授給這兩個可愛的女孩子。

    艾拉認真的完成著里頓吩咐給自己的任務，將一顆顆燃燒著的奧德細細搗碎成粉末，並好奇詢問道：「里頓老師，李帕貝爾加老師說您曾經也是魔族守護者，而且是魔族最好的治癒星，可您為什麼從來就沒有對我們說起過呢？」

    里頓低頭做著自己的事情，淡淡的回答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沒什麼可值得提起的。」

    「那您為什麼要放棄守護者身份的榮耀呢？」米埃爾也加入了討論之中。

    里頓還是沒有抬頭，好似現在談論的話題與自己無關一般：「榮耀？那是你們認為的，我從來就沒有認同過。」

    米埃爾很是不解，守護者是除了主神之外魔族最為尊敬的人，一直以來都受魔族子民的愛戴，成為守護者不是每個魔族人都夢寐以求的光榮嗎？

    艾拉並不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否定這種榮耀，奧爾維斯也曾經表示過這樣的想法。這讓她感到疑惑：「為什麼您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里頓終於抬起頭來，回望著艾拉與米埃爾不解的目光，平靜地解答道：「一個人專注的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情，並因為自己所取得成功造福於他人，那才是真正的榮耀。虛晃的頭銜能算得了什麼榮耀呢？」

    里頓的話讓米埃爾一頭霧水，艾拉似懂非懂，但卻覺得他說的並沒有錯。於是打住了對這個話題探討，轉而想起了李帕貝爾加老師的囑咐。

    「里頓老師，李帕貝爾加老師希望能與您會面，共同探討解開奧爾維斯眼睛毒液的方法。您是否願意與她見面呢？」艾拉雖是詢問但眼睛裡卻全是乞求，畢竟兩人見面共同研究解毒的方法成功的可能性就會大幅度增加。

    里頓略作思考，他已經退出了守護者的隊伍，若不是因為要幫助艾拉，他根本就不想再與守護者有任何瓜葛，更不希望再出現在人們的視線里。

    「我覺得沒這個必要。」他想要拒絕但卻看到了艾拉眼中深深的失望，轉而妥協道：「但見上一面也無妨。」

    艾拉從失望中被拉了回來，掩飾不住喜悅的感激道：「謝謝您里頓老師。您真是太偉大了。」

    里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繼續低頭做著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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