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
在血幕的中央位置,不知何時立了一座休憩的涼亭。
敖司遙穿了一身碧綠粉鵝的荷葉羅裙,檀發微微盤起,插著一支紫薇花簪,垂下一邊藍色挑染的細發作了一個簡單的傾髯,形如雨滴翠綠的瓔珞映著她那白皙如雪的脖頸。
她微微躬著身子沏著流淌著雲霞的仙茶,那玲瓏少女身上獨特的香便混著淡淡茶香一齊飄入對面之人的鼻中。
仿佛是遇到了開心的事,在沏好茶後,敖司遙不自覺地挺了挺身子,驕傲地向眼前之人展示著她那微微起伏的曲線。
女為悅己者容,片刻的時間她已置換了一身新的衣著。
盺殃拿起玉質的茶杯,象徵性地抿了一口。
隨後敖司遙雙手支撐在石桌上,托著小腦袋眯笑著。
「你似乎很開心?」
「能幫上殃殿,司遙心中自然欣喜,展露歡顏也是理所應當。」
盺殃適當沉默片刻,倒是不覺得這回答有何奇怪,只是覺得自己剛剛還不便說話,對方便立馬拿出了能解決問題的仙茶,如此巧合,仿佛早有準備般,讓人心生疑慮。
敖司遙心思玲瓏,自是知道盺殃心中疑慮,但不說破,也不解釋。
此時雖無留花翠幕,但也有紅袖添香,如此靜謐時光,卻是難得,敖司遙開口言道:
「本是天涯陌路,如黃粱一夢,近日得見殃殿,乃是司遙幸事,殃殿此番任駐留不前,不願隨司遙前去述職,可是在行遷延之計?」
平靜地飲著杯中茶水,似有似無德淡淡雲霞纏繞在盺殃身側,他感受著天幕上越來越濃郁的血色,心中有點無奈。
盺殃只感覺眼前這小妮子似乎是盯上了自己,自己無論瞬移到哪裡,都能在一個很顯眼的角落,發現微笑駐足的敖司遙。
就好像她知道自己會在事件結束後想辦法離開天界一樣。
敖司遙是個麻煩,那位交付完兵符的天將禪攖寧同樣是個甩不掉的麻煩。別看她此刻一言不發地站在盺殃身後,充當著背景板。一旦盺殃行動,這位同樣會沉默地跟上,形影不離。
敖司遙不見盺殃回答,也不氣慍,而是笑語吟吟介紹起天界的美景與聖地來,聊至盛情處,便說到了盺殃作為血武侯的管轄封地——阿修羅界。
阿修羅界自成一個大單元,分成若干小單元,此乃一個奇妙的精靈世界,此世界就如同三十三天界一樣,在非想非非想處天有,他化自在天有,化樂天亦有,其境界到無色界、地獄界、娑婆世界更多。
血武侯鎮守管轄的地域便是天界所有的阿修羅界,手中兵權可調動域下所有的天眾阿修羅。
阿修羅果報殊勝,能生活得猶如天人般享福,但卻沒有天人的德行,性好爭鬥,畢生以戰鬥為目標。
盺殃聽後,點了點頭,作為三善道之一的阿修羅道,阿修羅本性善良,但阿修羅常懷嗔恨,並非什麼善類。
盺殃覺得他腰間繫著的可能不是什麼天命兵符而是塊燙手的山芋!
「官職好說,兵權就算了吧。」
不管是官職所處的位置,還是那生殺予奪的兵權,都不該是他這種對天界了解個模模糊糊的人該接觸的,而且他還不是天人,也不想去當什麼天人。
「殃殿,我想你弄錯了一件事。血武侯的官職雖是天帝大人冊封,但這天命兵符可是它自己來尋你的。」
「…嗯?此話怎說?」
「傳聞天命兵符乃是元屠,阿鼻所化,內孕血海,生有靈智,為阿修羅一族聖物,每每天帝冊封之時,會自尋其主,若是承不了它的因果,便不受它的認可。」
盺殃腦子突然懵了一下。
敖司遙剛剛那話是什麼意思?這燙手的山芋自己長腿了?
也就在這時,盺殃腰間的天命兵符綻放出了耀眼的紅光,幾人尋著光看去,一位透著輕靈之氣的小蘿莉出現眾人眼前。
約莫十一二十歲的金釵之年,一身可愛的玄鳥束身紅裙,肌白如新剝鮮菱,雙目猶似一泓清水撲閃靈動,神態天真,嬌憨頑皮另有一股動人氣韻,纖細的小手持著兩把圓嘟嘟的西瓜刀添了一點另類的可愛匪氣。
小蘿莉櫻粉的薄唇微啟,聲音柔和而又清脆:
「老大好!今兒個我們要去砍誰~?!」
盺殃愣了半天,總算明白了敖思遙那句生有靈智是什麼意思,想必那上手的兩把圓嘟嘟的西瓜刀就是傳說中的元屠和阿鼻了。
見盺殃沒有回話,小蘿莉湊了過來揮舞著手中的西瓜刀,又疑惑又急切地問道:「老大!老大!我們去砍誰啊~?!」
盺殃單手按下蹦跳起來的小蘿莉,器物化形在幻想鄉中並不罕見,哪怕是傳聞也聽到過一些,所以並不意外,只是有點奇怪地問道:
「你為何尋我做你的主人我是說老大。」
小蘿莉歪了歪頭,眨巴眨巴圓圓的大眼睛,思考了半天,才理所當然地說道:
「老大就是老大啊!為什麼要去尋找啊~?」
看來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了,看著那雙天真的大眼睛,盺殃想了想,另闢蹊徑地問道:
「在我之前,可有人想當你的老大?」
「有的!有的!好幾個膽大包天蠢貨!最後都被我剁成了臊子!骨頭渣都沒留下,全餵狗了~!」
說著,小蘿莉煞有其事地揮舞手中那兩把略顯滑稽的西瓜刀,像在剁碎肉一樣朝著盺殃顯擺。
盺殃有點意外,沒想到這小傢伙看著個不大,卻是個狠角色,不過這語氣怎麼像是要告狀一樣?
盺殃摸了摸她的頭,平靜地說道:
「全餵狗有點可惜了,下次留點當花肥吧。」
「遵命老大!」
「你且變回去,以後有事會再喊你的。」
「好的老大!要砍人記得喊我啊~!」
說著,小蘿莉身上紅光一閃,重新變成了天命兵符掛在了盺殃腰間。
敖思遙為盺殃續上新茶,剛剛的談話內容,多多少少她還是放在心上的,以前確實有高位天人覬覦阿修羅族的權勢,妄圖掌強行將其煉化,沒成想最後被這器靈斬殺,一刀一刀被活生生地砍成肉糜!
最後那位高位天人的家族被阿修羅所血洗,一個不留!聽說連雞蛋都搖勻了打散!螞蟻窩都被灌了鉛水!地里的蚯蚓都被挖出來豎著劈成了兩半!一個活物都沒有剩下!
敖司遙心中思忖,也不知天界其他勢力在得知天命兵符認主後,會如何打算。
別的不說,阿修羅里的那四個老東西肯定會坐不住,定會千方百計地越過封鎖前來試探一下這位統御他們的血武侯。
孱弱的領導者可不會讓這群好勇鬥狠的傢伙臣服,只有鐵與血的狠辣手段才能讓他們安分下來。
然對於佛國而言,殃殿的出現不知是好是壞。
或許這也是天帝大人對如來大人的制約?
想到這裡,敖司遙好奇問道:
「敢問殃殿,對於「佛」是如何看待?」
盺殃看了這位雅致清麗的小妮子一眼,面色不變,卻是疑惑:「「自知心是佛,常以戒為師」,都說眾生平等,神魔仙佛於我而言,並無不同。」
「老大說的對!世間活物都是一個樣!我都能兩刀囊死他~!」
脆生生的狠話從盺殃腰間的血色玉珏上傳來!眾人腦中很自然地浮現出一位揮舞著兩把圓嘟嘟西瓜刀的小蘿莉,齜牙做著兇狠的表情。
「沒我允許,下次不許說話。」
「.......」
「回答一下。」
「老大!是你剛剛讓我不說話呀~!」
「.......好吧。」
怎麼感覺這器靈有點傻啦吧唧的呢。
傻點好,起碼傻點聽話,不像自己腦子中的某把破劍,平時有事沒事就會展現自己迷人的歌喉,開那個什麼狗屁個人演唱會。
「嗯,確實是司遙著相了。若世間眾生對殃殿無異,可有人能在殃殿心中留下過特殊的痕跡?」
敖思遙挽了挽鬢髮,側顏看來,帶起來襲人的芬芳,碧藍色的海眸中帶著期許。
盺殃思忖片刻,回憶起來到幻想鄉後經歷的種種,一道靜謐的身影出盺殃腦中,笑著和他打著招呼。
「......嗯,應該是有的。」
敖思遙細眉微蹙,顯然這個回答出乎意料。
「是那名居家的大小姐麼?」
「哎......也算吧。」
這回答就很靈性,敖思遙聽出了其中意味,明白了那位比那名居家的大小姐與殃殿應是交情不淺。
往後若是尋不到殃殿,她亦可去名居守尋比那名居天子問個眉目,想到此處,她頓時展眼舒眉。
幾人不再說話,敖司遙心郁已解,心中歡喜,面容掛笑,她明白殃殿既駐留於此便不會一同隨她前去述職,自己公務纏身,亦要巡遊天界,待不了太久。
敖司遙只怕天界廣袤,世界無垠,殃殿若有心藏匿,她無處尋覓,故而旁敲側擊許久。
如今她倒是好奇起來,殃殿到底是留有了什麼後手,所謂遷延之計,到底在等何人?
又添了新茶,敖司遙仍在回憶剛剛談話,有一句並不突兀,但卻奇怪。
為何餵狗可惜,而當花肥可以?
思慮間,誰也未曾注意,涼亭外,繁花擁來
那道被鮮花簇擁的身影,恰如四季鮮花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