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燈照映下的審訊室里煙霧繚繞,靜得出奇。
一名頭髮簡短,蓄著胡茬的皮膚黝黑男子正被拷在椅子上,他低著頭,嘴角卻掛著些許不易被人察覺到的微笑。
他的對面,是三名警察。兩名是看上去二十出頭的一男一女年輕警察,男警察坐在電腦旁邊實時錄入嫌疑人所說的每一句話,女警察坐在另一邊雙臂環胸眼神嚴厲。
兩名警察的中間,還坐著一個沒穿警服褂子的三十多歲男子。這人看上去也是夠不拘小節,鬍子同樣很久沒理,警服的藍色襯衫袖子被挽了起來。他叼著根煙,兩條腿伸得直直的,像是癱坐在沙發上似得,直勾勾地看著牆上的八個藍色大字大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說!」女警察喝道,但她的聲音偏細,嚴肅地呵斥並沒有什麼威懾力,「這是第幾次了?!」
「沒有……」男子似乎習以為常,賴皮地抬起頭,挑起眉頭,「是司機當時剎了下車,我當時沒站穩就……」
「沒站穩又不是你褲帶沒拉緊!怎麼著?」女警察面對男子的狡辯更生氣了,「你一個男的在公交車上就偷偷摸摸幹這種事?你好意思嗎!」
男子笑了一聲:「公交車的監控你們也看了,有看到我摸她屁股嗎?警察啊,我可是守法好公民,我一直都堅信,咱的人民好警察向來都是秉公執法,不會做任何一件錯案冤案,您可不能冤枉我啊。」
「你守法?」女警察又是蹬了他一眼,「光這個月你就是第三次被逮到了!」
「嗨!這年頭不政府提倡低碳環保出行麼,有錢人不安生開他的寶馬奔馳,都擠進公交車了,司機又不長眼,難免會碰到嘛……倒是這群婊——呸,倒是這群女人啊,以為自己長得多漂亮似得,搞得好像我稀罕摸她。再說了,穿那麼少,不就是給我們男的看麼……」男子撇撇嘴說道。
「你!」女警察氣得騰地站了起來。
她旁邊看上去經驗老道的警察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靜下來消消氣,接著波瀾不驚地將菸頭碾滅在菸灰缸里,端起了茶杯,將蓋子揭開,吹開了水面上漂浮著的一層茶葉,喝了一口:「對付這種刺兒頭啊,不能動手,動手反而他有理了。」
「嗯……」女警察泄了氣,「師父教訓得是。」
被女警察稱為師父的警察抿嘴一笑,將茶杯放在桌子上,站了起來:「我姓王,叫王春生,說不準以後還要見面,先介紹一下自己。」
「嘿,客氣了。」被銬住的男子咧嘴一笑。
王春生用腿推開凳子,越過審訊桌,來到了嫌疑人的跟前,拿出煙盒:「抽菸麼?」
「不抽。」男子依舊面露笑容,「我爹就是抽菸抽死的,我不敢抽。」
「行吧。」王春生將遞出來的煙塞進了自己嘴裡,眯著眼睛點燃了煙,「那什麼,有女朋友嗎?」
「沒。」男子道。
「這樣啊……」王春生吸了口煙,又吐了出來,接著一把手沉重有力地放在了男子的肩膀上,「看著我。」
男子扭過了頭,一張黝黑、尖嘴猴腮還露出笑容的臉就這樣映入王春生的眼裡。
王春生嘴裡叼著煙,一手放在男子的肩膀上,一手放在椅子背上,接著將一口煙吐在了男子的臉上:「要特麼的是個爺們兒,該認的就認,認完滾回去改過自新,這事兒就算完。」
另一邊,女警察拍了拍錄記錄的男警察,壓低聲音道:「師父出馬了。」
男警察一臉興奮,比女警察還迷:「師父出馬,肯定能解決。」
「嗯嗯!」女警察對此毫不懷疑。
王春生和男子對視著,等待男子的回話。
「沒,就是不小心蹭了一下。」男子回答道。
「嗯……」王春生看了他幾秒,閉上眼點了點頭。
「嘿,要沒什麼事兒,我就先回家了。」男子說。
王春生叼著煙走回了座位,將椅子踢開,把沒吸幾口的煙塞到了菸灰缸里,瞥了一眼一邊的攝像頭,直接一巴掌將攝像頭扇到了一邊,然後一個跳躍,爬上了審訊桌,殺向男子:「我******!你**跟我橫是吧?!**真以為我王春生在局裡就一副隊兒是吧?!告訴你!今天我**就讓你看看我******……」
男女倆警察連忙拉住了張牙舞爪的王春生:「師父,師父冷靜,冷靜,一定要冷靜,您剛剛都說了,要是咱動手了,這事兒豈不是就是咱不占理了?」
說著,情緒激動的王春生被拉出了審訊室……
「我特麼的,我不是審不出來他你知道吧?我要審,不過三分鐘他就得認罪。我、我是看他不爽,你說這是不是人渣?真不是個東西,我不替人民群眾解解氣怎麼行……」王春生被女警察拉了出來,在走廊里毫不顧忌地嚷嚷著。
女警察瘋狂示意他聲音小點:「是是是,師父,你的能力我們都清楚得很。」
「呵,刁民。」王春生將頗長的頭髮撩到了後面,「我不是審不出來……」
「我知道,我知道,師父您別解釋,我們都明白……」女警察安撫著,「對了師父,那邊還有一個呢。」
「還有一個?」王春生瞪了下眼睛,立馬風風火火地走向另一間審訊室,邊走邊挽袖管,「我特麼還就不信了……」
女警察跑上去攔住了王春生:「師父,你聽我說啊,這個情況不一樣。」
說著,王春生就已經推開了審訊室的門,進去之後就愣住了。
審訊椅上一穿著道巾、道袍、鞋襪的人正襟危坐,哪怕手被拷著,還是緊抓一把拂塵(木製或金屬做成的柄,柄端扎有棕絲或馬尾的物件兒)。
「你哪招來的這人物?」王春生看向了女警察。
女警察嘆了口氣:「他叫莫測,在容北街那的老年社區擺了個攤子,賣長生不老藥。一顆要三千塊,一大媽被忽悠得一口氣買了五顆,說要給自己全家吃,還給在兒媳肚子裡的孩子預定了一顆。然後大媽的兒子就報警了,我們就把他帶回來了。長生不老藥研究過了,就是被醋泡過的麵粉團,揉成一顆顆小球曬一下午就成的。」
王春生又叼起了根煙,走過去拉出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哎呦呵,哥們兒有點意思啊。」
莫測閉著眼睛,被銬住的手擺了擺拂塵,悠悠道:「不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