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奮一邊思索,一邊給出了一個推論,道:
「我之前曾在戰艦上讀過相關的資料文獻,所有的人類基地都是建立在宇宙晶體的礦脈之上,而所有的蟲族基地,也同樣如此。」
「一旦礦脈資源開採殆盡,為了種族的延續,要麼是去探索未知的隱藏礦脈,要麼就是鳩占鵲巢,搶奪地盤……畢竟蛋糕就那麼大,卻有那麼多隻手來搶,不可調和的矛盾積蓄之下,自然便會爆發戰爭。」
見秦奮說得在理,銀子大小姐抿嘴道:「那麼接下來我們做什麼?」
秦奮沉聲道:「繼續追查,推論畢竟是推論。只有親眼所見,才能做出準確的判斷。」
峽谷里一片寂靜,只有嗚咽的風吹拂而過,捲起腐爛的惡臭。幾人循著留下的清晰雜亂痕跡一直向南邊追了過去,也是多虧這兩日沒有刮沙暴,否則的話要想追蹤當真是相當難辦了。
沒多久,眾人就在不遠處發現了一條小道,一條被活生生的各種蹄印拖痕踩出來小道!
跟著這些痕跡追蹤而去,翻出峽谷,越過山丘,前方探路的祥子抬手示意,一行人立即停下了行動。
「前面……是一個蟲族母巢!」祥子的聲音低低傳來,略有些波動。
秦奮接過銀子大小姐遞來的紅外線遠視望遠鏡,向下望了去。
就見起伏丘陵之間,約莫在五公里之外,有一片連綿起伏的血肉作坊。
視線緩緩移動,秦奮見到了大量呈現出紫紅色的有機體建築,或者說是器官,最為低矮的都有兩三層樓那麼高,猙獰怪異,上面布滿了胳膊粗細的青筋與血管,更還分泌著各種粘稠的液體。雖然聽不見,卻能從那不停蓬勃跳動的鼓脹上腦補出「噗通噗通」的響聲,似乎空氣中也飄浮著一種詭異的味道。
而其中最為巨大的核心建築便是被人類稱為「母巢」的地方,其外表仿佛是一座巍峨的血肉/丘陵,不過足有五六層樓高,占地約莫有一棟別墅大小,其表面滿布著粗大無比的紫紅色脈管,還有數百隻磨盤大小的紫紅色六腿甲蟲撅著口器在旁邊的岩山上挖掘,然後從中銜下蘊藏的晶體,不停的穿行在母巢與礦點之間。
這些甲蟲有著奇特的口器,先噴射酸液將堅硬的岩石融化,然後用兩隻發達的口器把岩石夾碎,將其中的晶體挖掘銜出堆積到一處,然後每隔一定時間便分出一些晶石扔進一處好似攪拌機的巨大血肉/腸腔當中。
那裡本來應該是黃褐色的地面,現在卻已經被一層淡紫色的有機物菌毯覆蓋。遠遠看去就像是地毯一般,將地面渲染出瑰麗的紫色。
這裡顯然是一處真正的蟲巢。一旦未得到蟲族認可的貿然闖入者,絕對會遭受到異常猛烈而瘋狂的攻擊!秦奮仔細看去,可以見到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擁擠在一起的蟲族生物,天空上還飄浮著一團一團褐色水母一般的東西,若是要形象一些來說,很像是人類的腦組織下面連接著樹幹一般的神經的形態……海陸空全方位防守,將這裡打造成了誰闖誰死的血肉殺場。
事實上,人族登陸大k星已足有數月功夫,但至今為止,也沒聽到人類抓住母蟲的消息——蟲族是一種非常好鬥的種族,它們可以戰死,卻不會被俘虜。即使是面前這樣一個小型蟲族部族,也需要近千人的全副武裝部隊才能攻打下來!
見此一幕,眾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頭上已是有冷汗冒了出來。倘若一不小心驚動了下方的蟲族部落,等待眾人的下場可想而知。
這時候,秦奮突然道:
「基地發給我們的地圖裡,有沒有這處蟲族巢穴的介紹?」
銀子大小姐很快回答道:
「有,這裡只有一處小型礦脈點,所以僅能支持小型蟲族巢穴的日常消耗。三天前的探測數據顯示,占據此處的蟲族代號為『黑齒』。」
秦奮眼睛微微眯起,沉默良久,才道:
「你們有沒有發現,下面的蟲族似乎和地面的顏色有些格格不入?」
泰坦悚然而驚,「你的意思是?!」
秦奮點點頭,提高了聲音道:
「雖然沒有親眼目睹之前戰鬥的過程,但許多事情無疑都可以依照演變規律對其進行推演和補全。」
「首先,蟲族是一個以『進化』為崇高理想的物種,它們相互間的關係或許並不友好,但也不會發生一言不合刀劍相向的意氣之爭。在沒有人類作為幕後推手的情況下,會讓兩隻蟲族對峙的原因只有一個……生存!」
「宇宙晶體顯然不會是陽光、風之類的可再生資源,開採一點兒就少一點兒。那麼自家附近的資源採集光以後,你們會怎樣做?難道就直接等著餓死嗎?」
銀子大小姐揮了揮拳頭,道:
「當然不可能啦,就算是蟲子也不會這麼笨吧。我猜,在礦脈被採集光之前,它們就會繼續在星球上探測其餘地方的礦脈,然後重建一個母巢。」
秦奮笑著繼續道:「那麼要是礦脈太遠,又或者探測到的礦脈附近有更加強大的蟲族盤踞呢?」
泰坦平靜道:
「如果是我,最好的做法便是就近搶奪一個比自己更弱小的勢力的地盤……人總不能被尿憋死,危急關頭,什麼事兒都能做得出來,想來蟲子也不例外。」
「就是這個道理。」秦奮笑了笑道,「你們發現沒有,下面的那些蟲族戰鬥單位是不是大多聚集在東方那一邊?而那個方向……唯一值得警惕的便是威士忌部隊啊!」
沒有人回答秦奮,因為他們都默然了。秦奮說的東西人人一聽都明白,並不複雜,但能夠在這些蛛絲馬跡當中尋找到關鍵點將之串聯起來,卻非得要極強悍的邏輯思維和想像力不可!
秦奮顯然很滿意給眾人帶來的這種震撼效果,稍稍提高了聲音道:
「地圖上標示,威士忌基地那裡只有一處小型的礦脈,開採量絕對不超過三個月。而威士忌部隊也不過是一隻上百人的部隊而已,並且不得不提的是,裡面必然有許多後勤、建築與採礦人員,如此一來,真正戰鬥力再次銳減。再加上基地建立倉促,防禦建築工事尚未完全建成,被蟲族偷襲攻破的可能相當之高。」
「我還有一點不明白。」這時候,一路上都很沉默寡言的眼鏡少女開口,「那麼,這隻入侵的蟲族部隊為什麼不將目標放在威士忌部隊身上,而是和另一隻同樣強大的蟲族爭奪地盤?」
秦奮聳了聳肩,道:
「蟲族在人類眼中是洪水猛獸,我們在蟲族眼中又何嘗不是?至少牙對牙、爪對爪的肉搏廝殺,要比被看不見的細碎子彈或者恐怖的雲爆彈等玩意突然殺死更能接受吧?這隻入侵的蟲族部族很可能並沒有見識過人類的存在,又或是在人類手上吃過大虧,因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將目標謹慎地放在了『黑齒』部落身上。」
「但必須明確的是,黑齒部落和威士忌部隊接觸了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啊!兩方相距不過五十公里,說是『近鄰』一點兒都不為過,怎麼可能不派遣哨兵去刺探敵情?而一旦有了了解,那裡必然會成為落敗者的次選目標。」
「好了,說到這裡,大家做好心理準備就行……接下來我們面對的,很可能是被鳩占鵲巢的威士忌基地!」
秦奮回答完眼鏡娘的問題以後,四周陷入了一陣持續的沉默。隔了一會兒,泰坦才嗡聲嗡氣的道:
「繼續行動,見機行事。」
眾人默默退去,回到禿鷲懸浮車上,向著威士忌基地所在處繼續駛出。半個小時後,那已然竣工的基地終於浮現在眾人眼前。
基地不大,位於一處小山谷之中,占地有數畝大小。老遠便能見到一排標誌性的直插雲霄的粗大煙囪。
來到近前,眾人才發現,那銀白色的金屬大門已然扭曲變形。表面浮凸著一片片凹痕與酸液腐蝕後留下的麵包屑似得酥軟傷痕。附近的地面上潑灑著蟲族的體液和人類的鮮血,這些液體都已乾涸,空氣中卻依舊殘留著血腥與硝煙的味道,而屍體卻消失不見。
距離眾人不遠處,角落中孤零零停靠著幾艘禿鷲懸浮車,倒是並沒有遭到伏擊的表現。
一陣風吹來,在山谷中捲起冰冷的嗚咽盤旋,平添幾分陰森味道。仿佛置身於一片荒無人煙的死寂鬼蜮。
眾人不由得打起十二分謹慎小心,開始了進擊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