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青雲。
距離三脈精英下山,浩浩蕩蕩遠征流波山,才過去二十餘日。
那巍峨高聳、直入雲端的山峰,依舊仙氣縹緲、莊嚴神聖,但是眾人卻完全沒了出時的那分意氣風,皆是神情凝重,緘默不語,宛若打了敗仗的殘兵敗將。
自出了張小凡之事後,青雲門與天音寺皆已無心戀戰,商量之後,便索性撤退,任由魔門之人在流波山上折騰。這也是無奈之法,正道眾人士氣低落,滿心疑問,在理清內部問題之前,再留在島上,不但於事無補,反而真的有潰敗的危險。
田不易與蒼松道人和水月商量片刻,決定三脈弟子先各自回山,至於善後之事,由蒼松道人和蕭逸才回去向掌門道玄真人詳細稟報,再做決定。
大竹峰高聳入雲,四面都是懸崖,陣陣毫光閃過,大竹峰一脈眾人,終於回到了寧靜安詳的大竹峰。
落下劍光,眾人站在守靜堂前的空地上,全都默然不語。
走上來迎接的留守在大竹峰上的吳大義一時愕然,目光迷惑地在眾人身上打量,見田不易面色難看之極,登時也不敢說話了。
「老七跟我進來,其他人散了。」
過了半晌,田不易冷哼一聲,直接擺手走進了『守靜堂』。
白凡神情平靜,只是嘴角露出的冷笑,卻清晰的顯露出來。回來的路上,他反覆思量,當日被鬼王宗埋伏實在太過蹊蹺,定然有人泄露了他的行蹤,否則不可能如此巧合。
而有理由做這件事的……
白凡跟在田不易身後,默然走了進去,眼神中冰冷的殺機一閃而逝。
「老七,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守靜堂內空寂一片,大門緊閉,師徒二人面對面地站著,田不易的話音迴響。
白凡沉吟少許,默然道:「師父最想知道的,是小師弟身上大梵般若和噬血珠的來歷吧?」
田不易目不轉瞬地盯著他,森然道:「不錯。」
白凡吐了口氣,幽幽道:「此事弟子也不知情,卻有個猜測。」
「說來聽聽。」
「觀那日小師弟施展大梵般若時的威力,他顯然已經修煉了不短的時間,而這些年,自從拜入師父門下後,他便一直待在大竹峰上,從未下過山,所以『大梵般若』定是他上山之前就已經學會的。」
田不易目露沉吟,點了點頭,道:「在理,繼續。」
白凡應聲道:「小師弟出自草廟村的普通人家,這一點想必青雲門內早已有人調查過許多次,是毋庸置疑的,但他一個普通凡人弟子,如何能接觸道『大梵般若』這佛門聖功?定然是有人主動傳給他的,再想想昔日,唯一跟小師弟有過瓜葛的天音寺僧者,此人是誰也就呼之欲出了。」
田不易雙眼眯起,駭然道:「你是說當年在草廟村中圓寂的,天音寺神僧普智?」
「追根溯源,不出意外的話,他是唯一可能之人。」白凡淡淡地回到,他並沒有完全肯定,因為他並無直接的證據,一切就都只能是推測。
田不易旋而皺眉道:「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白凡目光閃了閃,心中思忖片刻,還是決定不將普智的真正目的說出。
一來那實在太過駭人聽聞,草廟村上百條無辜人命,對天音寺的名譽打擊簡直是毀滅性的,若無確切證據,說出來也是無用,天音寺即便心懷愧疚,也不可能會光明正大承認的。如原著般私下向張小凡贖罪,已是他們的極限。
二來這事若是擺明,極有可能會引起青雲門與天音寺徹底反目,如此整個誅仙世界的形勢便是翻天覆地的大變,對他以後的行事極為不利。
一念及此,他繼續說道:「這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而且……弟子昔年在外遊歷時,曾與普智大師同游過數日,在他手中的那串碧玉念珠上見過一顆深紫色的圓珠,當時還奇怪為何這粒珠子與其他青玉念珠格格不入,現在想來,那顆珠子不就是小師弟法寶上的噬血珠麼?」
「轟!」
話音一落,田不易只覺腦海中驀然炸起一道驚雷,豁然開朗,當年普智拜訪青雲時,他也曾與之見過一面,此時聽白凡一說,登時想起來的確有這麼回事。普智那串念珠從不離手,日夜以佛法溫養,見過的人不在少數。
「如此說來,倒有可能是天音寺賊喊捉賊了!哼,好一群禿驢……」
白凡這時並未附和,而是話鋒一轉,冷聲道:「師父,小師弟的事雖然重要,但眼下只怕還不是最重要的。流波山上,弟子行蹤謹慎,極是小心,何以鬼王宗能準確布下大陣埋伏?只有一個可能,必是門內有人叛變通敵了!」
田不易霍然抬起頭來,面色嚴峻,冷冷地盯著他,道:「此話可不能亂說,你確定麼?」
白凡從容自若地與他對視,沒有一絲一毫的退讓之色,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此人是誰?」田不易眼神更冷,直若兩道寒刃一般,咄咄逼人。
白凡深吸一口氣,吐出四個字,「蒼松師伯!」
他話音剛落,只見田不易忽地怒目圓睜,吼道:「孽障,你敢誣告師門長輩?」
白凡怡然不懼,冷然笑道:「若是誣告,弟子甘願受罰,如不是……只怕青雲門已經危在旦夕了!」
「此話何意?」田不易問道。
白凡心中有些無奈,他雖然明知蒼松肯定已經決定反出青雲了,卻苦於沒有絲毫證據,想了想,道。
「昔日在流波山上蒼松師伯讓諸多弟子分散搜尋的命令本就十分可疑。鬼王宗身為被搜尋的對向,竟能在營地如此近的地方,從容布下法陣埋伏卻沒被現,更是不可思議,除非有人給他們提供便利。而能做到這一點的,當日在整個正道營地中都屈指可數。兩相印證,蒼松師伯乃是最可疑的。」
「況且,蒼松師伯在青雲門中權勢極大,連平日防衛之事也是由他一手負責,若他果真叛變,而魔門又殺上門來的話,結果就不用弟子再說了。」
話音落下,沉默,無言。
田不易在沉思,白凡在等待他的決斷,說實話,他心知自己這番話都只是懷疑和推測,能否說服田不易,就全看對方是否相信自己了。但不管結果如何,該做的他已經做了。
許久之後,田不易沉聲問道:「你有證據麼?」
白凡直接答道:「沒有」
聞言,田不易登時面色一寒,呵斥道:「沒有證據你也敢胡說八道,給我滾出去面壁,今天這事我就當沒聽過,你以後也不要再說了,知道嗎?」
白凡一怔,隨即恢復平靜,不嗔不怒,應了句,「是,師父」,隨後告辭離開守靜堂。
他來到堂外時,卻見眾人並未散去,而是焦灼不安地等著,見他出來,登時齊齊圍了上來,問道。
「老七,師父怎麼說,咱們什麼時候去救小凡?」
白凡心中一沉,不知該如何回答,就在這時,忽然前方響起兩聲歡快的吠叫。
眾人抬頭向前望去,只見許久不見的猴子小灰咧著嘴騎在大狗大黃的背上,雙手緊抓著大黃光亮的皮毛,而大黃吐出半截舌頭,一路大聲興奮地吠叫著沖了過來。
很快的,大黃跑到了近前,它搖晃尾顯得異常的高興,圍著眾人轉了一圈後,立刻就停了下來,眼睛迷茫,露出疑惑之色。
猴子小灰也「吱吱」連叫,「嗖」的一下就竄上了白凡的而肩膀,雙爪在他肩頭亂摸,並在他耳邊叫個不停,一邊指手畫腳的形容,似在詢問著什麼。
白凡喟然一嘆,沒有說什麼,在眾人的注視下,轉過身來,向著自己的住處走去。
大黃和小灰見此,又纏著其他人不肯罷休。
不久之後,田不易面無表情地從守靜堂中走出,一聲不吭地祭出飛劍,便即飄動其上,便向著通天峰的放下倏然飛去。
眾人皆被這師徒二人,弄得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一頭霧水,就連蘇茹也是如此,她本想追上去問白凡的,但想到他此刻仍然重傷未愈,需要休養,也就暫時按捺下來,心道:等田不易回來再問不遲。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