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大師所說,小媛腹中的死嬰是個男孩,林母聽罷好生惋惜,連連哀嘆「造孽啊」可是,如今再教訓自己的兒子早就為時已晚,當務之急還是救林宇喆的命要緊。
這一次可不比前日,圖有生辰的衣物不足以矇騙那死嬰,只得大師深夜作法,虎口奪食般搶救林宇喆。而現下畢竟是個科學的時代,為避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煩,神壇就設在市郊的一處廢棄工廠內。
林母憂心兒子的安危,說什麼都不肯離開,大師說「也罷那你就留下來,幫忙守住你兒子的三火。」
天色很快暗淡,暮色四合,林氏母子、大師以及為他打下手的小徒弟,四個人來到廢棄工廠的廠棚內,忙碌起來,開始搭建臨時的神壇。
神壇起後,大師端坐在蒲團上合眼大作,一言不發。見此狀,其餘人也都不敢發聲打擾,林母眼圈通紅,心神不寧的揉搓著兒子的手,林宇喆心亂如麻,對即將來臨的未知恐懼難熬,同時又對即將遲暮的母親,心存愧疚。望著她那一臉的憔悴,難以啟齒安慰的話語,只得目光溫柔予以勸慰。
該來的終歸是躲也躲不掉,時針跳動著靠近午夜零點,緊閉著的廠房大門嚯的一下被撞開。一股黑風打著漩兒卷了進來,大師猛的睜開雙眸,厲聲道「來了」
林母哆嗦了一下,愛子之心卻戰勝了恐懼,一個箭步擋在了兒子身前。
「起壇」大師大喝一聲,揮動桃木劍當空耍了起來,一旁的小徒弟,從掛在胸前的麻布口袋裡抓出事先備下的符紙,一面口中念咒一邊向黑風拋撒。
林宇喆恐懼到了極點,若不是林母保護的動作喚醒了他最後一點神智,恐怕是要像個木頭呆愣在那兒。
黑風中隱約傳來嬰兒的哭泣聲,嚶嚶噎噎,好不悽慘。突然風漩兒轉了幾個圈,慢慢的停了下來,黑霧也隨之而散。
只見黑風消散的原地,一個襁褓中大的嬰兒身著紅色肚兜,躺在原地。嬰兒並沒有哭鬧,反倒是扭動了幾下身子,在地上爬了起來,一步一步的靠近林宇喆。
不過是個孩子,林宇喆自嘲的安慰自己,而嬰兒每每向他靠近一步,他隱約聽見有個稚嫩的聲音,嗲嗲的喚著「爸爸」。
他甩甩頭,一定是自己精神太過緊張,產生幻覺了,還不足月的嬰孩兒,怎麼可能先學會說話了?再看那嬰孩兒的嘴,一張一合的似乎確有聲音發出。那白嫩吹彈可破的臉蛋兒,五官精緻,頗有幾分嬰兒奶粉廣告中小童星的味道,天真無邪。
林宇喆懸著的防備心,不由自主的柔軟起來,竟有種想與他親近的衝動。嬰兒爬到他的腳邊,仰著臉,樂呵呵的望著他,肉乎乎的小手沖他舉著,手指做著抓的動作。
「爸爸抱」又一句含糊不清的呼喚,清晰的灌進林宇喆的耳朵,擾的他整顆心溫柔到不行,他著魔似的蹲下身,想也不想的張開懷抱,去擁那鬼嬰。
「小心」一聲厲喝如雷灌頂,眨眼間,那原本天真稚嫩的小臉上,滿是猙獰,血紅的瞳仁噴射出烈火一般的憎恨,燒灼的人心驚膽顫。一口不符合年紀的雪白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幼小的五指無端生出鋒利的尖甲,嚯的一下刺向林宇喆的眼睛。
那一聲提醒,冷水般澆醒林宇喆的神智,他迅速向後一撤身,鬼嬰隨即撲了個空。嘴角憤怒的裂開至耳根,綠色的汁液順著他的唇角流出。「小心那口水有毒」大師又是一聲厲喝,滄桑而有力的大手一把揪住林宇喆的肩膀,手腕一用力,竟將他提起來往身後一甩,隨後,大師與那鬼嬰大戰一處。
林宇喆眩暈得站不穩腳跟,踉踉蹌蹌的摔向冰冷的石灰地,忽然一雙纖細的手臂環住他的腰間將他抱住。
關鍵時刻還得自己的母親給力,林宇喆想著,安慰似的拍了拍仍舊環在腰間的手臂「沒事了,媽」
「媽?呵呵呵」那手臂不安分的在他身上胡亂摸索,嘴唇靠近林宇喆的脖子,曖昧似的挑逗呢喃。
林宇喆心中一驚,猛然使出渾身力氣,一把抓住腰間的手臂,腳下一蹬,掙脫開來。轉身定睛一瞧,不是小媛還能有誰?
「宇喆宇喆」小媛幽怨的凝視著林宇喆的雙眸,淒淒哀哀得喚著他的名字「你怎會如此狠心吶?宇喆」
「不是我不是我」林宇喆跌跌撞撞的向後退去,小媛不依不饒的步步緊逼。
「別找我我沒想要你的命,都怪賴子是他的主意他說他勸你不再糾纏我我也沒想到結局會」林宇喆磕磕巴巴的勉強說清楚來龍去脈。
小媛亂發下的眼睛突然只剩下眼白,臉色青紫,冷笑道「你沒想到?哼呵你沒想到的事還多著呢」說到此處,小媛突然張開手臂,尖利的指尖直對林宇喆飛撲而去,林宇喆嚇得屁滾尿流,慌不擇路的掉頭逃命。他知道,若被小媛逮住必將死無全屍。
林宇喆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突然爆發的奔跑,速度竟然可以如此驚人,穿梭在巨大的集裝箱的縫隙之間,幼稚的順手推翻羅列在兩側的雜物,企圖延緩小媛的追逐速度。然而,這一切在小媛面前,竟顯得分外搞笑,她是一個靈體,怎麼會被實物阻擋住去路?
就在林宇喆即將力竭的時候,終於想起藏在上衣口袋裡,大師事先為他準備的符紙,雖然不知道會不會奏效,他還是著急忙慌的翻出來附在胸口。老天爺疼人,小媛竟然真的難以靠近林宇喆,每每即將抓住他的時候,就像被什麼東西灼燒一般,痛的發出嘶鳴般的怒吼。他現在才沒心情去管小媛怎麼回事,逮住這個機會逃命去了。
甩掉小媛,林宇喆似乎在這間廢棄的廠房裡迷了路,不論怎麼走,都找不到出口。他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心裡祈禱著可以安全無恙的躲避掉今天的災禍,回歸原本的平淡生活。他暗自發誓,只要今天成功的活下來,從此消除這一場災難,他願意從今往後改邪歸正。突然的放下心來,整個身體都沉澱起來,渾身沒了力氣,他靠在陰暗的牆角縮成一團,眼皮不爭氣的想要合上,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突然幽幽的從他耳後傳來「原來,你在這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