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輕語銀牙緊咬,正要一招「舉火撩天」,拼個兩敗俱傷,忽聞沈放出聲,顯是指點自己,聽他說「高山流水」,眉頭就是一皺,心道:「好你個箱子怪,又想逞能,自以為旁觀者清,論武功你可不如我。眼下敵人居高臨下,如何能使高山流水?」她想的倒也沒錯,沈放不修內功,勝在廣博,但若論真實武功,卻不是她和柴霏雪的對手,這一年自己遊歷江湖,武功更是突飛猛進,此消彼長,更是要將沈放遠遠甩下。
孫新身在空中,聽沈放話語,卻是大吃一驚,不及傷敵,空中硬生生扭轉身形,落在一側,落地仍是不敢大意,後撤一步,右手持劍拐擋在身前。
花輕語見他大好形勢卻又忽然變招,莫名其妙之餘更是不敢大意,也是退後一步。兩人齊齊後退,面上神情卻是各異。花輕語機靈百變,反應更快,見孫新面露驚容,立刻瞧出端倪,正在此時,沈放又道:「蒼龍出水。」
花輕語將牙一咬,心道:「是福是禍,今日就信你一回。」長劍一垂,隨即劍尖上挑,直刺孫新小腹,正是一招「蒼龍出水。」
孫新先前一招明撲暗藏,實是精妙殺手,卻被沈放一眼看破,一招「高山流水」直指軟肋,嚇了一跳,此際驚魂未定,見花輕語攻來,當即右手劍拐下壓,左手揮臂「橫掃千軍」。他剛剛出招,沈放聲音又到,朗聲道:「貴妃醉酒。」
這下楊安國兄妹也瞧出不對,沈放支的這幾招料敵先機,以簡破繁,竟是有如神助,招招都有奇效,可此人不是武功一塌糊塗的麼?
花輕語決心一試,也不管招數剛出,立刻變招「貴妃醉酒」,長劍上揚。孫新「橫掃千軍」恰在此刻使出,正湊到劍上,「嗤」的一聲響,劍鋒已將他衣袖劃斷。
這一下兩人都是吃驚不小,花輕語不想一劍命中,孫新更想不到,自己剛剛變招,怎就被人識破,倒似是自己主動撞在人家劍上。兩人誰也不敢相信,沈放這兩招叫的時機拿捏的如此恰到好處,竟能將兩人的變招反應也一併計算在內。
孫新急急縮手,飛足踢出。沈放叫道:「凌雲飛渡」。
花輕語心道:「『蒼龍出海』『貴妃醉酒』都是我『飛花劍法』中的功夫,也曾跟他說過,但他說『凌雲飛渡』,我這劍法中可沒有這招,是了,這一招橫劍一展,大可以『鯤鵬展翅』相替。」當下長劍一翻,一招「鯤鵬展翅」,忽然亮劍橫掃。
孫新一腳踢出,眼前劍光一閃,敵人長劍已到,正朝著自己腳踝而來。這一下驚的是魂飛魄散,心道,此人是人是鬼,怎會猜到我要飛足踢人。左足發力,硬生生收住右足去勢,變踢為踏,足跟擊向花輕語膝蓋。
沈放道:「『雲落滄海』。」
花輕語此時已是心中有底,聽「雲落」二字便即變招,長劍直落,追著孫新右足斬落。
孫新驚愕莫名,他連變數招,招招都在旁人意料之中,先行點破。大喝一聲,左足一點,飛身後躍,一躍二丈,身子在牆壁上一撞,將一副畫撞破,人跟著輕輕落下。他驚疑不定,回頭朝沈放看去,見他半頭白髮,面孔卻甚是年輕,身材單薄,好似弱不禁風,心中不由浮想聯翩,連道,這是何人,這是何人!
楊安國兄妹更覺匪夷所思,連兩人打鬥也顧不上了,眼光不住朝沈放掃去。
沈放道:「『昭君出塞』『風雨巴山』『折戟沉沙』。」他如今武功近乎全非,眼力卻是未失,意劍他都已悟出幾招,劍法變化自是非同小可。
花輕語猱身欺上,一招「昭君出塞」,不待孫新還招,立變「風雨巴山」。孫新見她左足在前,身子側向右側,當下閃身搶到花輕語身後,正要出手,花輕語一招「折戟沉沙」,長劍忽然反刺,正朝自己咽喉而來。
沈放口中不停,道:「『小樓聽風』『月照松間』『馬踏聯營』『飛花逐月』『白露為霜』。」
花輕語聽他所說,四招是本門「飛花劍法」功夫,「馬踏聯營」也是常見招數,當即依法施為。四招本門劍法中,忽然加了一招「馬踏聯營」竟是生出無窮妙用,劍法忽然一變,將「月照松間」和「飛花逐月」兩招的空檔盡數彌補,孫新右手劍拐招數被破開,長劍長驅直入,一招「白露為霜」直刺孫新,劍光閃閃,實不知要刺向何處。
忽聽一人道:「『白猿獻果』。」
孫新身臨險境,聽不是沈放聲音,不及思想,手上就是一招「白猿獻果」使出。「當」的一聲,花輕語長劍眼見已到孫新前胸,恰被擋住。
沈放知道孫新武功深厚,實在花輕語之上,若不能一鼓作氣,待他回過神來,不免前功盡棄,急道:「『麻姑獻壽』『青山疊翠』。」
花輕語也知敵人似是來了幫手,長劍霍霍,連著兩招使出。這兩招本都是平常的江湖套路,可湊在一起,竟是相得益彰,彼此融合的天衣無縫。
沈放話音未落,那人聲音又起,這次卻似換了個方位,道:「『二郎擔山』。」
這「二郎擔山」乃是少林達摩劍法中的招數,武林中流傳甚廣,孫新雖未練過,卻也知曉。但這招「二郎擔山」乃是側身右轉,抬左腿提膝,同時右劍向右側下方點刺,左腳下落左側一步,成馬步,右劍再變翻腕抖劍。實是不明白,這一招有何用處。但眼下危機,實不容他猶豫,把心一橫,一招「二郎擔山」使出。他左腳提膝,正避過花輕語一劍,左足落下,身子已在花輕語身右,右手抖劍,正迎上花輕語左臂,逼的花輕語回劍自保。這一招連消帶打,當真是妙到巔毫。
沈放連出數招,那聲音也是一步不落,兩人口中不停,花輕語和孫新手上不止,翻翻滾滾,片刻已經拆了十餘招。兩人越打越是心驚,沈放和那神秘聲音所說,都是再尋常不過的劍法,但組合起來,竟是妙用無窮,衍生出無數變化,遠超兩人平日所想。
堂上眾人都是驚奇,人人聽到有人說話,但四顧之下,堂上卻不見有外人進來,那聲音飄飄忽忽,忽而在前,忽而在後,完全摸不到蹤跡。
沈放一聲「獨木難支」喊出,花輕語卻是一愣,這一招她並未學過,倉促之下,也想不到究竟有哪一招可以替代。兩人激鬥之間,豈能容她猶豫,一個閃念,知道不好,正想抽身後退,卻見孫新也是一臉茫然,停手不動。那神秘人喊了一招「波譎雲詭」,他也找不到招式來使。兩人互看一眼,慢慢退後。
沈放卻是不停,又道:「『獅子甩頭』『三陽開泰』。」
那神秘人道:「『入竹萬竿斜』。」
沈放道:「『迎風破浪』『截擊中流』『如火如荼』。」
那神秘人道:「『獨立寒秋』『一葦渡江』。」
沈放道:「『青雲直上』『秣兵厲馬』『夜戰八方』『鷂子翻身』『回馬槍』。」他連出五招,兩招輕功身法,還有一招竟是槍法。
那神秘人道:「『紫燕鑽簾』。」
兩人越說越快,起初花輕語、孫新、楊安國兄妹腦海中還能浮現招式,但十餘招一過,幾人都是暈頭轉向,再跟不上兩人相鬥。楊安國兄妹對視一眼,隨即一同望向沈放,心中都是一個念頭,原來此人深藏不露,竟是如此厲害。楊妙真眼神更是怪異,暗道,你這做戲也是不惜本錢,寧可叫人打的一臉鼻血。
花輕語更是瞠目結舌,望向沈放,一臉的不可思議,心道:「我這一年認識了好多人,與江湖同道切磋技藝,見識了不少玄妙功夫,自覺武功也是突飛猛進,可他這是什麼鬼?莫非兩人是在胡鬧?可先前他指點自己幾招,差點殺了孫新,這又如何做的了假。」她心中狐疑,實是不能相信沈放有如此武功境界。
兩人言語交鋒,堂上卻是一股肅殺之氣,就連遠遠不解其意的紇石烈光中等人也覺如芒刺在背,好不緊張難過。
沈放道:「『白蛇吐信』『童子拜佛』『老君犁溝』。」
神秘人道:「『浮土握袖』。」
沈放道:「『風霜碎影』『倦鳥歸巢』『金雞獨立』『九寶蓮台』『猛虎歸山』『水到渠成』。」
神秘人道:「『夜叉探海』『紫燕斜飛』。」
沈放道:「『盤花蓋頂』『八方夜雨』『進步七星』『小魁星』『黃牛轉角』。」
兩人口中不停,比真打還要熱鬧。眾人也漸漸聽出不對,那神秘人說一招,沈放總要兩招三招才能相對,而且聽他招式,明顯已經取了收勢,數招才能反擊一招。神秘人所說,幾乎都是一套達摩劍法,沈放卻不知已經變了多少功夫,刀槍棍棒,拳腳功夫,幾是無所不包。
一旁孫新臉色難看,不斷四顧,神情緊張之極,似是想起什麼,腳下悄悄向堂後移去,分明是想要藉機逃走。剛移了兩步,卻聽一聲冷笑,花輕語正擋在他斜前方。
孫新大怒,手中一緊,劍拐已在手中。
楊妙真斜眼看的清楚,忽然笑道:「孫兄,這位花輕語乃是百花谷主獨生愛女,你下手可要思量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