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將光遮蓋的嚴嚴實實,天地顏色一致的連接在一起。這是一個地面像是一面光滑的鏡子一般的空間,隔著濃厚的霧氣,懸在天邊被暈染成淺紫色的太陽散發著微弱的光芒,與之對稱,地底下同等方位也擁有一個模糊的發光體。
殷絕在色澤詭異的霧氣中快速的穿行。
他的速度極快,就像是在下一刻就要融入進霧氣中。可仔細一看卻能發現周圍並不止一個「殷絕」,無數個他以同樣的姿勢遠遠近近四處分布在四周,向著同一個方向穿行。霧氣折射出他虛幻的影像,空氣一晃動就微顫著消失殆盡了。
霧氣中隱隱約約傳來鐵器和骨頭敲擊碰撞的聲音。
霧氣中的無數個殷絕頭也不回,單指指向某個方向虛虛一點,一串銀蛇般的電流噝噝的竄了出去,順著霧氣中蒸騰的水氣快速的分裂成細小的絲線飛快散開。
數個被漆黑鐵器捆綁住脖頸和關節的骷髏在追逐著殷絕。由於霧氣能夠產生折射一般的幻覺,這些骷髏像是來自四面八方無處不在。他們身形巨大,不似人類,一步步踏的又重又快。
在這片霧氣和無數四面八方安滿鏡子的空間中,方向極難辨識。前後左右都被虛幻給圍困住,極難辨出自己要去的方向在何處。
殷絕放出的電流竄入空中,擊碎了幾團霧氣造就的骷髏幻象。另有幾絲擊中了真正的骷髏的關節,那骷髏架子極其堅固,只是晃了一晃就繼續追逐,只它們追著追著,就像是被風吹倒的沙塔一樣傾塌化成粉末。
粉末無風自動,前前後後的四處匯聚,水流般的流動起來。所有的骷髏和濃霧一起匯聚起來,竟形成一個面目模糊的人形,霧氣翅翼般的漂浮在骨沙形成的人像周圍,將這個本該邪肆詭譎的高大人形烘托的更加更外陰森可怖。
人形手臂像上一托,濃霧開始飛快的流動起來。殷絕本就身處濃霧之中,一時間竟被霧氣黏住了腳步。
&落之城本就被吾君掌控著,汝還想逃向何處?」
這聲音頓時響徹此方之間,這音調非男非女,且並非出自骨沙人形口中。它來自四面八方,就像是所有無生命的霧氣同時□□縱著發聲,無處不在且異常威嚴。
殷絕凝視著那具骨沙人形,倒是對四周能產生折射幻象亦能封住人腳步,且能發聲的霧氣置若寡聞。半晌之後,他從斗篷下露出的一小截稜角分明,蒼白如石像的下顎微微一抬,唇角也扯出一個微笑出來。
&墮之地的中心可是個好地方,我哪也不去。」
&好,就乖乖的成為此方之間的肥料吧。」
殷絕低低的笑了起來:「你們費盡心機,就是為了將我流放到這裡?」
霧氣纏繞在殷絕身側,卻並不敢近他的身。殷絕一伸出手去,這些霧氣還畏懼一般的躲避了開來。殷絕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你們當然殺不了我。殺不了,就認為可以困住我?」
&依賴的不過是鍊金術——」
&而復活,分崩離析一切再塑造一切,當然是鍊金術。」殷絕道,他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面前的空氣,四周的霧氣畏懼的向後退去,他戲耍夠了,話鋒一轉,換了話題,「你等主君吩咐你來,自然也是因為你也是他麾下一名大將——他能用的人不多了吧?」
骨沙人形像是被扼住了喉嚨,一時間竟未回話。
神墮之地是大陸表層下顎真正真相,魘是從中泄露到表層的,神也是在此墮落。神死亡墮落造成的「念」形成了這一方位於大陸裡層的世界,也形成了這處生靈凋敝魔氣肆虐的神墮之地。而失落之城是神墮之地的中心,也是神墮之地唯一有生靈居住的地方。
這處生靈是第一紀元時,隨著深墮之地的形成而被封困在此處中的居民。他們無法出去,也無法感知到表層世界的動盪,他們距離神更近,尤其是失落之城的領主,領主的生命和他的能力一樣強大漫長,他自知,只有完全掌握神之術,就能突破神墮之地的屏障,從而真正的君臨統一整塊大陸的表里兩層。
只是神墮時候的翠玉錄被一分為二,更重要的一塊落在了大陸表層,縱是領主再如何本領通天,也無法通過一小部分的翠玉錄參透鍊金術的真相。
領主一代又一代的研習著無果著,直到這一代——
殷絕用大陸強者的血為祭,穿透了神墮之地來臨了。
這一代的領主遠遠的就讀出了血液里的信息。來臨的是一個半惡魔;四個紀元以來唯一的半惡魔,他的血和他的肉他的骨能培養出最強的戰士,製作出最美的□□。最重要的是,他的身軀和靈魂都能夠成為通往神之術最棒的基石和材料。
領主於是對殷絕下手了——可他並未想到這個半惡魔男人動手的速度更快,他屠戮了所有領主派出的人,獨身一人直接攻進了失落之城,倘若不是這代領主在一地血腥中想起使用供奉著的「神佑石」,他根本就無法將殷絕困進此方之間。
只可惜的是領主對此方之間根本不熟稔,以至於直到現在,才派出人來妄想斬草除根。
——殷絕早就摸透了此方之間了。
骨沙人形只沉默了一瞬間,猛然笑了起來,它笑的又凶又急,活似在掩飾什麼焦躁的情緒一般。殷絕好整以暇的看著這被匯聚起來的模糊人形笑捧腹,細碎慘白的沙子從它的指間蹦跳到地上。
骨沙人形笑了半晌,見殷絕神色冷淡,也頗為無趣的直起身來。
&被困住了。」聲音頗為憐憫的對殷絕說道,「別說從此方之間出去,你連擺脫霧氣的禁錮都做不到吧?」
殷絕沒再說話。聲音默認為他無能了,不由更為得逞的狂笑起來。
殷絕在他笑的時,靜默無聲的將斗篷摘了。他頭髮已經長許多,沿著蒼白的臉龐輕微鬈曲著,他眼窩深邃,一雙黑色的眼睛中靜默無甚感情。他只看了骨沙人形一眼。
霧氣飛快的褪去,也不知褪去什麼方向。此方之間頓時一片晴朗,日光高懸,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藍天浮現,白雲在殷絕的腳下遊動。
&制它的當然不是你。」殷絕道,「作為認證,你等主君對大將待遇還算優良,其中包括這個。」他平攤出手,手中靜臥著一小隻形狀標準的木符,他注視著這塊木符嘆了一口氣,「真是暴遣天物。」
骨沙人形如同失去控制的人偶僵立在原地,在殷絕收手將木符收起的那一瞬間,再次散成一地骨沙,微風輕輕吹拂而來,骨沙無聲的滲入鏡子一般的地底,再也找不見。
殷絕轉過身去的一瞬間,此方之間光芒大作。轉逝之間,殷絕已經到了一處有著昏黃燈光的地底屋室,這間房屋內無窗無門,貨架一欄欄的堆的雜亂,一個淺灰色頭髮的男人正蹲在一邊翻找著一處箱子。
感知到氣息,他回過頭來,露出一雙奇特的淺紫色眼眸,見了殷絕,男人慢悠悠動作優雅的站起來:「回來的真快,拿到想要的東西了?」
&差最後一個——快了。」殷絕挑挑唇,看上去心情不差,「他是怕了我了,竟然把最後一個人給我直接送來了。」
&謹慎的那個?費了很大力氣才讓他現身吧?」
殷絕皺了皺眉,看向淺紫色瞳眸男人:「斯摩萊特——你很感興趣?」
斯摩萊特揮了揮手:「不,我只是有件好東西要給你。」
殷絕現在還算耐心,只是朝他看過去,斯摩萊特往一邊的貨架上翻出一個小玻璃瓶,旋開瓶蓋往地上一傾,白銀色的液體一觸地就開始蒸騰,在白煙里,殷絕看到一個女人走了出來。
她剪著金色的短髮,穿著緊身的綁帶便裝,身材凹凸有致,大腿上,胳膊上都綁著不止一把的匕首,而她的眼睛要比匕首銳利的多。
殷絕挑了挑眉:「這是誰?」
&呀哎呀,你不認識了嗎?」斯摩萊特故作驚詫,「這可是難得的故人啊!」
殷絕淡淡的說:「我對這沒興趣。」
他掉頭就要去貨架的另一邊翻找點東西,那女人在背後喊了他一聲。她很不客氣的叫道:「殷十一!十一!你給我站住!」
殷絕就站住了,他回過頭,沒有表情,斯摩萊特卻看出他的面容上正沉澱著一場陰雨。他剛要說點什麼,繪畫在牆的另一邊,被貨架擋了一般的魔法陣卻突然的發出光來。
斯摩萊特真的詫異了:「那個魔法陣已經廢棄了啊!」
隨著他的話音落地,貨架倒落了下來,上面放著的貨物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和女人出現時一樣的白煙飄散出來,殷絕往那個方向走了兩步,斯摩萊特錯過殷絕身軀的阻攔,看到一個少年從中走了出來。
殷絕的身體在頃刻間繃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