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蠱 第一百七十八章 水中撈月

    金仁玉一身銀杉，緊貼著曼妙身姿，秀美絕俗，眉目間散發幾分勾魂奪魄的嫵媚，讓人一見之下為之駐足失神。

    沈煉初看第一眼並未太在意，只覺得有幾分面熟，仔細看了第二眼才認出她是金仁玉。

    之所以他沒有第一眼認出來，主要是因為此刻的金仁玉與他上次所見的金仁玉，氣質和妝容都大為不同，少了許多天性純真無邪，平添許多嫵媚妖嬈，好似兩個人一般。

    沈煉眉頭微微蹙起，不由得放緩步伐，目光如有實質，凝注在金仁玉身上。

    金仁玉走在路上，正與另一名女子談笑，忽的感覺到了什麼，便是定睛看去。

    「呀，沈幫主。」

    金仁玉訝異驚呼，似乎很詫異竟在這裡遇到了沈煉，一愣之後含笑走了過來，頷首屈膝微微一躬身為禮。

    沈煉回禮，微笑道：「金小姐，別來無恙。」

    金仁玉輕笑道：「托沈幫主的福，仁玉一切安好。」停頓了下，「敢問沈幫主為何來到翠雲莊園？」

    沈煉：「聽聞秦莊主廚藝超絕，忍不住前來品嘗他的手藝。你呢？」

    金仁玉拍了下腰間掛著的香囊，笑道：「仁玉是衝著秦莊主的香料而來。」

    沈煉點了點頭：「你這就要離開嗎？天色尚早，不如留下來，與我共享美食，如何？」

    金仁玉低頭道：「父母有命，仁玉不敢在外長時間逗留。」

    「既如此，請便。」沈煉輕輕一笑，拱手分別，繼續向前走去。

    ……

    金仁玉與另一女子迅速離開莊園，上了馬車。

    「呼……」

    直到此刻，金仁玉才長吐一口氣，連拍胸口，緊繃的面龐露出緊張，慌亂交織的表情。

    「瞧你嚇的。」另一女子白她一眼，輕笑道。

    金仁玉神色驚慌：「冰蠶，那人就是沈煉，我見過他出手，著實可怕！」

    冰蠶呵呵冷笑：「他再可怕又怎樣，還不是活不過這個冬天。」

    金仁玉神色一變：「此話何意？」

    冰蠶揚起下巴：「北地動盪之際，沈煉不思自保，反而四面出擊攫取妖心，樹敵無數。

    我聽說，有幾個妖大王已經聯合，蓄勢攻打怒鯤幫，一舉拔除眼中釘。

    此外，水麟王也接近甦醒，沈煉殺了水麟王的兒子赤練，水麟王豈會善罷甘休。諸多強敵環伺之下，沈煉離死不遠了。」

    金仁玉默然不語。

    ……

    前方是一處清幽的廳閣。

    遠遠的，從閣內傳來陣陣瑟瑟琴音，婉轉環繞，好似高山流水，妙不可言。

    沈煉緩步進入廳閣，但見一人在撫琴，此人書生打扮，容貌雋秀，面如冠玉，臉上好似塗抹了某種胭脂水粉閃閃發亮，撫琴動作嬌柔唯美，以致於難辨雄雌。

    既好似女扮男裝，又好似美男嬌娘，沈煉看了又看，竟無法確定其性別。

    沈煉偏頭看了眼百靈，眉頭大皺，百靈攤開雙手，苦笑低語：「秦彩是男是女，無人知曉。」

    「果然是個奇人。」沈煉暗道，不動聲色，只走向旁邊的單人酒桌坐下，百靈亦步亦趨在近旁服飾，親衛隊十二人則熟練地在廳閣內外布防。

    片刻後，琴音方歇，餘音裊裊，沁人心扉。

    沈煉由衷贊道：「秦莊主仙音渺渺，妙手無雙。」

    秦彩起身行禮，略帶羞澀，回道：「沈幫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請見諒則個。」

    一開口，嗓音優美，讓人一聽之下心情舒暢不少。

    秦彩頓了下，姿態更顯謙卑，「鄙人生來便有潔癖，極少外出，勞煩沈幫主跑這一遭，著實罪過。」

    沈煉笑了笑：「秦莊主高潔如荷，出淤泥而不染，何罪之有？倒是沈某唐突了。」

    「不敢，不敢。」秦彩連道，一拍手，便有數名白衣侍女端來香茶，點心，水果等，一一擺在桌上。

    飲茶後，秦彩開口問道：「沈幫主，秦彩只是一介閒人，喜歡做做菜，玩弄些香料，不知有什麼地方能為你效勞的？」

    沈煉：「我想改變身上的氣味。」

    秦彩略一沉吟，含羞笑問：「是徹底改變，或是臨時遮掩？」

    沈煉一挑眉，訝異道：「你能徹底改變一個人身上的氣味？」

    秦彩點頭道：「鄙人以為，人身上的氣味是養成的，從日常飲食，生活習慣到周圍環境，日積月累漸漸沉澱固定。換言之，只要改變日常膳食，生活環境，再輔以藥浴，徹底改變身上的氣味完全是可能的。」

    沈煉聞言陷入沉吟。

    見狀，秦彩繼續說了下去：「此外，氣味還與心情有關。人在心平氣和時，與在情緒激動時，身上的氣味是不同的。當然，其中的差別，只有嗅覺敏銳的人才能分辨出來。」

    沈煉拊掌驚嘆：「都說術業有專攻，行行出狀元，聽秦莊主一說，勝讀十年書，大開眼界啊。」

    秦彩臉色微紅，連忙含笑道：「沈幫主謬讚了，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沈煉略作思量後，道：「我不求徹底改變身上的氣味，遮掩住便可。」

    「如此好辦，給我三個時辰即可。」

    秦彩起身，從酒桌後走了過來，羞澀道：「請沈幫主允許我聞一聞你身上的氣味，我要根據你身上的氣味來調配相適合的香料。」

    沈煉哭笑不得：「請便。」

    秦彩靠近過來，一張姣好的面龐幾乎貼在他的胸前，深深吸吮了幾口，頓時臉上浮現陶醉之色，脫口贊道：「沈幫主果然是梟雄霸主，陽剛之氣濃郁無匹，秦彩還是第一次聞到如斯濃烈的陽剛氣味。」

    沈煉訕訕一笑，怎麼感覺怪怪的。

    秦彩作沉思狀，半晌後，似乎想好了合適的香料配方，歡喜道：「請沈幫主在此稍息，秦彩去去就來。」

    「不急。」沈煉笑了聲，拿起茶杯，自顧自啜品。

    待秦彩走後，百靈忽然噗嗤笑了出來。

    沈煉挑眉：「你笑什麼？」

    百靈：「公子，要我猜，秦彩十有八九是女的。」

    沈煉沒好氣地道：「你早就知道她是女的，對不對？」

    百靈連忙抬頭看天：「哪有，我是發現秦彩一見到公子羞答答的樣子才篤定她是女的。公子不知道，前幾次我來見她，她臉上一絲笑容沒有，話也很少，而且她一直穿著男裝，化妝也偏向男性，著實叫人無從分辨。」

    沈煉無語，不過想想也是，秦彩精通香料，對妝容自然熟稔，畫起男妝來格外逼真，就連他也是花了些時間才斷定，秦彩是女的。

    「這個秦彩不簡單，初見她時，喉結微隆，我以為她是男的，但就在剛才，她貼近聞氣味時，有過須臾的陶醉失神，那一刻喉結突然消失了，可見她能控制骨關節移動。」沈煉道。

    百靈得意道：「我是從她一瞥一笑間察覺的。公子或許未曾留意到，你對女子其實很有殺傷力，哪個女子到了公子面前不是含羞待放，目光漣漪，秋波暗送。而男子到了公子面前，多半是敬畏有加，表現完全不同。」

    沈煉失笑：「我有那麼大的魅力嗎？」一問之後，他忽的眉頭緊皺起來。

    他想起了金仁玉。

    如果百靈所說的是真的，那金仁玉剛才的表現非常不對勁。

    百靈點著頭道：「公子的魅力大著呢。」忽見他表情有異常，連忙問道：「怎麼了？」

    沈煉低語道：「回去之後，你安排一些人手，調查一下金仁玉。」

    「調查她？」百靈費解。

    金仁玉被囚期間，她恰好離開榮華城去了雪嶺城遷移沈家，對金仁玉的事情只有耳聞罷了，只以為她是一個被妖怪擄去又僥倖逃生的幸運兒。

    「希望是我感覺錯了，我懷疑剛才我見到的那個金仁玉，不是我救出來的那個。」沈煉嚴肅道。

    百靈呼吸一頓：「好，我會派人秘密調查。」

    轉眼三個半時辰過去。

    秦彩熱汗涔涔返回，手裡拿著兩包東西，一個是布兜，一個是香囊，含笑道：「布兜藥浴用，浸泡身體一個時辰後，再佩戴此香囊，沈幫主身上原有的氣味會被遮掩過去。不過，如果沈幫主養狗的話，要格外留心，你身上氣味大變後，狗兒與你會生疏許多，甚至將你視作陌生人。」

    沈煉接過，笑道：「秦莊主費心了。」看了眼百靈。

    百靈旋即掏出錢袋子，走過來，笑問：「收價多少？」

    秦彩連連擺手，認真道：「區區香料而已，權當是我送給沈幫主的見面禮。」

    百靈轉頭看向沈煉，沈煉略一沉吟，笑道：「秦莊主日後若有用得著的地方，儘管來怒鯤幫知會一聲，我會盡力幫助。」

    秦彩連忙行禮。

    沈煉剛要告辭，秦彩倏地開口道：「沈幫主，今晚這兒有奇景觀賞，你若無緊要事，不妨留下來一起觀賞。」

    沈煉想了下，道：「早就聽聞秦莊主做的菜香飄十里，看來沈某是有口福了。」

    秦彩大喜，連忙將沈煉接引到了一棟畫樓之內。

    來到三層，憑欄觀望，偌大的莊園盡收眼底，冬竹成片，寒梅朵朵開，互相掩映，景色幽靜別致。

    畫樓臨湖而建，推開窗戶，一湖冬色撲入眼前，波光漣漪。

    又過些許時光，日落月升。

    這時，又有七八人來到，似乎全是秦彩的朋友，彼此熟識，有男有女，都是俊男靚女，難得一見的美顏，著裝打扮帶著異族風情，好似某個少數民族風格。

    沈煉瞧不出端倪，問了百靈和親衛隊諸人，竟然無一人能瞧出這些人的來歷，不禁大為好奇。

    而這些人，有種遺世獨立的氣質，沈煉不找他們攀談，他們也沒有湊過來的意思，雙方井水不犯河水。

    直到秦彩來到。

    秦彩準備了一桌豐盛酒菜。

    邀請眾人入席後，在秦彩的介紹下，沈煉方才知道，這些美男美女身份出乎意料的顯貴，他們全部來自「北幽宮」。

    特別一提，在距今千餘年前，具體時間已經不可考量，北地曾出過一個猛人，憑藉強大戰力和智謀，逐步統一偌大的北地，令諸多世家臣服，宗派俯首，這個猛人便是北幽宮主，後人稱其為北幽王，一個傳說般的人物。

    可惜的是，北幽宮如同曇花一現，很快分崩離析。

    到如今，北幽宮已經是名存實亡，隱世不出，鮮有活動跡象。

    萬萬沒想到，沈煉一下子見到這麼多的北幽宮人，著實大為意外。

    「這位是威名赫赫的怒鯤幫幫主沈煉。」秦彩笑著把沈煉介紹了下。

    「久仰……」北幽宮的眾人隨即不緊不慢行禮，態度不冷不熱，似乎沒有與他結交的意思，僅是看在秦彩的面子上，沒有太過冷了他。

    宴席開始，沈煉這才把心神放在那些菜品上，這一看，雙目不由得放光。

    每道菜都很精緻。

    一道蘿蔔絲，精雕細琢，好似水晶裁成，味道更是出眾；還有那道烤魚，普通的鯽魚，烤的里嫩外焦，入口即化，霎時間有千百種奇妙滋味在舌尖爆炸也似迸散，無窮滋味糅合一處，卻又層次分明，令人一嘗之下幾乎喘不過氣來。

    「妙哉！」

    沈煉連嘗三道菜，已然是渾身熱汗淋漓，欲罷不能。

    如此美妙滋味……

    秦彩做菜撐死小混混的傳言，可能是真的。

    秦彩坐在沈煉近旁，聞言笑道：「沈幫主喜歡就好。」

    其他人見怪不怪，推杯換盞，相談甚歡，談得多是詩文或趣事，如此一來，顯得沈鍊形單影只，唯有秦彩多次敬酒，陪他對飲。

    酒過半巡……

    這時，一輪皓月當空，揮灑清冷月光，將冬夜照得亮如白晝。

    秦彩忽然貼近低語道：「沈幫主，好戲來了，瞧。」

    沈煉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窗外湖面如明鏡也似，倒影一盤銀月落在湖心，有一白衣美男飄飄而來，足不沾地，踏空而行，直奔湖心而來。

    「快看，凌止來了!」有人驚呼。

    「呀，是止公子，他來晚了。」

    「不晚，不晚，來的正好，你沒瞧見此刻月兒正圓嗎？」

    一片譁然中，白衣美男凌止掠到湖心，身下便是一輪明月倒影，他看了眼，嘴角牽起，探出雙手去捧。

    「他要幹什麼？」沈煉眉頭微蹙，看凌止的動作，好似要從水裡撈取什麼東西。

    嘩啦一聲水響！

    一抹光明破水而出，赫然是銀盤皓月！

    凌止把水中月撈了出來！

    沈煉呼吸凝滯，視線凝注在凌止雙手上，明月出水之後，與天上皓月交相輝映。

    凌止捧著水中月騰空而來，上岸後足尖一點，直接躍進窗戶。

    此刻，早有人把屋內的燭火熄滅，但隨著凌止捧月入室，滿室霎時盈輝，猶如明月墜地，亮的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