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太清學府里的余常平和小道姑三人坐在屋內,三人的心緒各不相同,余常平心中還是擔憂今日的事情的。
畢竟牽扯很大,而且,葉無敵這一路行來,與他們也算是朋友了,他也多少有些擔心對方的安危,不時站起身走到門口向外看一下。
小道姑倒是沒有那般擔憂,閉著眼睛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至於李靈珊,坐在那一動不動,似是在想些什麼,小道姑偶爾會睜開眼睛看她一眼,眼中露出一絲疑惑之色,只是每次很快就消失,閉上眼睛不再關注。
余常平心中擔憂外面的事情,坐在那心中不安,又一次起身來到門口,忽然看到樂春急匆匆跑了過來。
「樂姑娘,你這麼著急,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嗎?」
余常平開口問道,以為是葉無敵他們的事情。可樂春卻搖了搖頭,對余常平道:「余大哥,學府外面有三個人找你。」
「三個人找我?」余常平一愣。
樂春道:「一個少年兩個老頭,其中一個說是你師傅。」
余常平聞言,心中一動,「多謝。」
說完,他轉身對李靈珊和小道姑說了一聲便轉身出去了。
他師傅親自上門來找他,想必是有什麼大事。
而且,樂春說的另外兩個人他應該也見過,那兩人身份有些神秘,一個自稱他大師兄,他倒是聽過,可是他心裡並不願意承認那樣一個離經叛道的人是自己的師兄。
至於另外一個老者,與自己的師傅似乎是老相識,可自己的師傅這麼多年卻從未提及過,想來二人關係有些複雜。
余常平上次回來之後,便發現了古怪,自己的師傅有很多的秘密沒有與自己說,他以前只以為,自己這酒鬼師傅就只是秦芳書院實際權利比院長還大的副院長,可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樣。
很快來到院門口,余常平便見到了自己的酒鬼師傅。
只是這次相見,卻讓余常平心都差點蹦出來,雙眼都紅了。
「老酒鬼,你怎麼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如同九十多歲的平凡老人一般的白髮老頭笑了笑,「舊病復發了,只是這次,似乎治不了了。」
他說著話,卻似乎一點沒有在意自己消逝殆盡的生命。
「走,陪師傅轉轉。」
老人拄著拐杖,旁邊的另外一個老者和那個少年站在旁邊,什麼話都沒說。
「到底怎麼回事?你還有舊疾?到底什麼問題,你快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啊!」
余常平眼中血絲都上來了,扶著老者不讓他走。
「你若是還當我是你師傅,就聽我的!」老者忽然面色一肅,看著余常平的眼睛。
兩人都是執拗性子,一時間誰也不肯讓步。
「你放心吧,暫時死不了,再說,就是與你說了又能如何?以你現在的能力,救的了我嗎?」
余常平語塞,他現在的能力救的了自己的師傅嗎?
這答案顯而易見,他又不是什麼高明的丹師,又不是實力強大的修行者,就算知道了自己師傅的問題,也根本救不了自己的師傅。
「走吧,我知道今日發生的事情了,咋們走走,順便問一問自己的內心,你的選擇,也會是我的意思。」
老者說著,提起拐杖慢慢走了起來。
余常平稍稍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快步跟上,伸手扶著老人。
「還記得當初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嗎?」老人開口問道。
余常平點頭,「當然記得。」
「走,咋們再去看看,你以前不是問過我為什麼選擇你嗎?今天我就給你答案。」
老人看著余常平,眼神柔和而慈祥,如同看著自己的孩子一般。
放在平時,余常平見到老頭子露出這種眼神,一身雞皮疙瘩都能掉地上。
然而,這一次,余常平心中卻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走吧。」
一眾人慢慢離開了學府這邊,來到院子門口的小道姑看著一眾人遠去,嘆了口氣。
「怎麼了?」
樂春不懂,也看不出來一些東西。
小道姑搖了搖頭,看著樂春,忽然覺得有些羨慕。
樂春的修行天資也還算好,如今都快要步入通脈後期了。
而且,如今的這個境界還是她懶懶散散慢慢修煉的結果。
她修行,純粹是葉天想要讓她有些自保之力,倒不是葉天對她寄予多大的厚望,葉天並未給她太大的壓力。
「沒什麼,你不懂,想事情很煩,你難道想要嘗試嘗試?」
樂春一聽這話,頭搖的和撥浪鼓似的。
「不聽不聽,麻煩事我想不來,還是少爺他們想比較好。」
小道姑忽然想起一件事,開口問道:「我不是聽說你家少爺還有個妹妹嗎?怎麼這些天都不見她?」
樂春:「哦,你是說惜雪姐姐啊,她和少爺的師傅一起離開了,不知道去幹什麼了?」
小道姑也就隨口一問,聞言後又回到了屋內,看了眼李靈珊,又坐了下來。
李靈珊看著小道姑,她又不是木頭,自然注意到了小道姑看自己的眼神,心中有些疑慮,怕小道姑看出了自己的真實樣子。
「應該不可能吧?」
她暗暗捏了捏藏在袖子中的玉佩,心中有些忐忑,想著什麼時候能夠試探一下。
「早知道就不攤這趟渾水來這裡了。」
心中滿是後悔,自己如今雖然修為上去了,甚至掩蓋住了自身的妖靈氣息,可這城內靈台境強者不知凡幾,危機四伏,她還是有很大的暴露的可能的。
與這邊李靈珊的忐忑不安相比,那邊余常平心中卻是變得平靜了下來。
他們四人穿過一條條街巷,最後來到了當初余常平生活的地方。
這裡也是余常平和老人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也是他改變自己的人生的地方。
某一天老人路過這邊的一個低頭,某一天余常平的一次克己,讓兩個在不同世界裡的人產生了交集。
這裡是整個城裡最底層的人生活的地方,在普通人眼中,這些人是挨罵的對象,因為他們時常上門乞討,甚至偷偷摸摸的偷吃的甚至財物。
而在更高階層的人眼裡,這些人甚至連狗的不如,他們的性命,也許不如自家養的一頭畜牲。
人不如狗,這句話在某些人的世界裡,一點都不誇張。
飽暖思淫慾,饑寒起盜心。
這句話無論放在任何時代任何地方,都是人性的具體顯化,沒有人能夠避免私慾和惡念的膨脹。
可是,在一堆只顧自己而不惜傷害他人的人群中,居然還有一個願意克己律身的人存在。
這就好比寒冬臘月的時節里,卻有一朵只在夏天開的鮮花一般。
這讓老人不由多注意了余常平幾次,在之後的觀察中,他發現這個少年是真的與別人有些不同。
在那之後,他心中已是存了將余常平收為弟子的心思。
「說起來,收你做弟子,也有很多年了吧。」
老人開口說道,他們走入了這個巷子。這巷子裡讓人幾欲吐出腸子來的味道對四人根本沒有任何影響。
路邊一雙雙如同黑夜裡的妖怪一般可怕的眼睛盯著四人,那名神秘的老者冷哼了一聲,眼中有厭惡之色。
那少年面無表情,只是眼中也充斥這淡漠。
余常平看著他們,心中的感覺卻是截然不同。
他心中升起了一絲念舊?
這種感覺很複雜,他不願再回到這種生活,不過他在被老者收為弟子之後便一直在心中告誡自己。如今自己所得來的一切都不是自己打拼出來的,不是長久屬於自己的,若是有一天失去了如今的生活,他會感到可惜嗎?
這是當然的,可他絕不會因為忽然失去了這種生活而選擇自暴自棄。
這就好比人孤單的來到世上,又孤單的離開這個世界。
不過是回到了最初的生活而已,該如何生活還是要如何生活,還是要為了活著去不斷奮鬥。
這是余常平活著的信念,也是他一貫的作風和生活理念。
是自己的,去拼盡全力護著,不是自己的,得,是機緣,失,也是命。
不該自己得到的東西沒必要強行去拿在手裡,只守護自己該得的東西。
「是啊,有很多年了,粗略一算,快九年了。」
余常平開口說道,他隱隱猜到了今天老頭來的意圖,可有些不願意承認。
「知道我當初為什麼收你為徒,又給你取名為余常平嗎?」
余常平搖頭,老人回頭看著一條巷子裡的人,開口道:「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像這些人一樣的人。這些人也許是普通人,也許是修行者。或許他們有的身份顯赫,權傾朝野,或者他們修為超凡,地位高高懸浮於天。可他們的心,依然如同這些最底層的人一般,看似擁有很多,其實什麼都沒有。」
「哼!」那名神秘老者冷哼一聲,對這話不屑一顧。
老人沒有理會對方,只是看著余常平道:「可你不一樣,你的心能裝下真正的儒家大學問,你,也許有能力成為一個真正的儒者!」
看著老人認真而嚴肅的表情,余常平忽然有些不適應。
「我?」
他覺得新奇,這還是老人第一次以這種語氣和表情對他說話,而且是在肯定他。
「老酒鬼,你太高看我了,這真正的儒者還是你去做吧。」
老人搖頭,打斷了余常平的話。
「我這輩子活了這麼多年,難道連這一點都不敢承認嗎?我,余繼志,不算個真正的讀書人!」
(未完待續)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