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鋼之魂 第十四章喬修亞的秩序之光

    生命究竟是什麼？

    生命是一個開放系統，它通過進食，汲取，吸收其他的負熵體，通過新陳代謝將高熵排出，維持自身的低熵狀態，維持自身系統的有序度。

    如此看來，生命的定義實在是非常之廣，人類毫無疑問是生命，魔獸也毫無疑問是生命，元素，妖精甚至構裝體都能算是生命，即便是傳奇強者，也不過是將自己原有的生命系統完全改造，成為了一種有更高效率，更加強大的存在。

    那麼，世界可以被看做為生命嗎？

    每次當喬修亞思考自己接下來應該走的道路時，都會思考這麼一個問題——倘若日後，他體內的世界真的誕生，那麼作為本體的『喬修亞』，究竟作為身體包裹著一個世界的超級生命，還是他就等於那一個世界？這情況目前還無法確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針對世界本身是否可以被視作生命這一點，喬修亞認為答案是肯定的。

    至少，在邁克羅夫世界所處的這個多元宇宙大系統下，能夠從虛空中汲取能量，維持自身有序度，可以不斷成長，變動，進化的『世界』，本質上就是一個超越尋常人想像的巨型生命，而它甚至還能通過體內的複雜系統，也即是文明種族社會產生的各種信息，能量和靈魂循環，得到自我意志，也即是鋼之蟒。

    但這樣就存在一個問題——既然世界是生命，那麼世界也終有死的那一天，而其具體表現，應該就是靈魂循環終結，體內文明毀滅，智慧個體消亡，物質循環停止，複雜的物質和能量結構崩潰為簡單，無序的基本粒子與元素，直到最後，世界的外壁都將崩潰，整個世界化作在虛空中緩緩消失的無數鋼之微粒與熱量海。

    既然如此，『邪神』又憑什麼誕生？

    位於無數『混沌魔力』的包裹之中，喬修亞感覺自己看見了很多很多，無數光影閃爍，那是保存在邪神殘骸中，有關於過往千萬年甚至是數以年的信息。『豐饒』邪神在過往的歲月中，毀滅了不可計數的世界，世界星河中，那一條漫長的世界空洞區，甚至是虛空大漩渦，說不定都只是它『路過』產生的痕跡。

    但它為什麼會誕生？這根本沒道理！人死之後會有亡靈，那是因為靈魂其實本身就算是一個活著的，可以獨立於身體之外的組織，他同樣能吸取大氣中的游離元素，通過能量交換排出體內的廢棄靈魂結構，靈魂的壽命甚至比人類的身體要長久的多——亡靈從本質上而言，根本就不是死的，它是一種奇特的，活著的生命！

    但是邪神呢？倘若說邪神是世界的亡靈，那麼它應該由鋼之蟒轉換而來，但鋼之蟒的存在，根基於智慧文明，智慧文明毀滅了，世界中就沒有可以維持鋼之蟒存在的信息流與魂之輪迴，鋼之蟒不同於人類的靈魂，世界消亡，它也消亡，有序會轉換為無序，一切都將消散，絕不可能變成邪神這種，可以巡遊多元宇宙，毀滅其他世界，侵染正常秩序，比起亡靈，更像是『病毒』的產物。

    喬修亞研究過很長時間時間的混沌，因為邪神是他心中認定的真正大敵，遠比什麼深淵和惡魔要來的恐怖，但是因為種種原因，喬修亞從未直接接觸過所謂的『混沌』，他都是間接接觸到邪神的投影，眷族和侵蝕的結果——但是現在，他正處於邪神本體的周圍。

    所以，在猶如萬米海淵深處的黑暗中，喬修亞伸出了手，觸碰周圍那些實質化，仿佛虛無般的『黑暗』。

    倘若宇宙是一個獨立的封閉系統，那麼這個系統內部將不可避免的因能量的互相轉換與傳遞，造成熵增。

    簡單來說，就是宇宙一開始倘若是一個能量分布極不均衡的系統，那麼高溫物體總是會傳遞能量到低溫物體，最終達成能量的完全平衡，而這結果，便是宏觀世界徹底靜止，任何有序運動都不可能發生，一切化作寂滅恆定，比死亡更冰冷的熱量海。

    如果說，多元宇宙誕生前的虛無，就是什麼都不存在，什麼都沒有，『永恆靜止』造就的『平衡』，就像是熱寂之後，永恆不變，無序卻又平衡的熱量海，那麼所謂的初始之火，便是將『存在』這一信息，強硬的塞進了虛無之中。

    它將原始的平衡打亂，區分了高溫和低溫，區分出了光明與黑暗，自然，也區分出了生和死。

    高能會將能量傳遞給低能，這就是運動的初始，也是『永恆靜止』被打破，世間萬物誕生的源頭。

    而如今，喬修亞做的，便是類似於初始之火光照虛空，創造多元宇宙的事跡。

    他點燃了自己的『火』使得周圍的一切混沌都不在黑暗無序，變得條理分明。

    中央黑森林，混沌之泉的最深處，喬修亞冷漠的站在深不見底的混沌魔力中央，現在，他的掌心中燃燒著一團銀色的火焰，這火焰正在不斷的發出一道道實質化的光流，照耀著周圍的黑暗。

    不，或許，不應該說『照耀』，而應該是『侵蝕』！

    能夠看見，喬修亞掌心中央的火焰釋放出明亮無比的光芒，這光芒一接觸到混沌魔力，便會迅速的將其消融為無形——但倘若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光芒的實質，居然是一道道微小無比的鋼之力聚合體！這些聚合體因為自身的高能釋放出肉眼可察的光芒，這才是光流的本質。

    這些最大也要通過納米級顯微鏡才能觀測的到的鋼之力聚合體，正在不斷的侵蝕周圍的混沌魔力，將其轉換為自己所需要的能量，然後進行急速的自我複製，這一過程，完全是指數級的增長，很快，喬修亞周圍所有深沉的混沌魔力，居然就這樣被這些不斷自我複製，自我增值的鋼之微粒給啃噬一空，徹底消失！

    倘若是其他接觸過混沌魔力的存在，看見這一幕定然要目瞪口呆——要知道，以前只有混沌魔力侵蝕秩序物質的道理，怎麼還能有秩序之力反過來吞噬混沌的說法？

    但喬修亞卻知道，這本來就沒什麼可奇怪的，既然混沌虛無能夠轉換為秩序，那麼秩序也定然能吞噬虛無混沌——不然最早世界從何而來？那個時候，可沒有什麼自然生成的鋼之結晶和虛空巨獸可以孕育世界雛形。所謂的侵蝕，只不過是因為混沌魔力量太大，對秩序造成了壓制而已。

    只要自身夠強，就不用擔心什麼侵蝕的問題。

    在銀色巨繭中，喬修亞重新構築出了自己的思維器官，他使用鋼之力在體內構造出了一個個運算矩陣，控制裝置還有儲存設施，他使用神性靈魂網絡還有超光速粒子作為信息傳遞，輸入輸出的介質，這是一種完全超越了人類和通常意義上的超級計算機，能夠提供匪夷所思計算力的思維系統。

    而通過這個思維系統，現在的喬修亞，可以輕而易舉的掌控一大片納米甚至是原子大小的微觀顆粒，並且操控它們做出不同的動作。憑藉著精細到微觀級的加工能力，戰士為自己設計出了一種完全受他控制，可以自我複製繁殖的鋼之微粒集群，也即是魔幻版的『馮諾伊曼機』。

    它能以喬修亞為它設計的程序為行動模板，不斷的汲取周圍的高能魔力與物質，然後進行自我複製，在設計中，它甚至可以投放至一個完全被混沌魔力侵染的世界，然後在瘋狂的自我複製中將所有混沌力量吞噬，將其轉換為一個普通的，無生命的世界……倘若喬修亞將正常的物質也添加到它的自複製程序中，那麼就算是吞掉一個世界，也不過是多花一點時間的事情。

    喬修亞掌心的火焰，其實就是製造『鋼之集群』的工廠，而光芒，便是『鋼之集群』行動的軌跡和通道，光芒照徹黑暗，就意味著周圍的混沌魔力被徹底吞噬，一切都被掌控在喬修亞的手中，被他的鋼之力吞噬，侵蝕！被徹徹底底的秩序占據！

    這，就是喬修亞苦思冥想，針對世界級的混沌製造而出的兵器，完全屬於他的『秩序之光』！

    「混沌魔力濃度大幅度下降，豐饒邪神的溢散信息流在可觀測範圍內消失，但混沌之泉主體完整，底層結構仍被掩蓋。」

    源源不絕的信息，從鋼之集群中反饋至喬修亞的思維網絡中，下一瞬，他在精神中沉聲下令：「解除第一段限制，繼續投放『秩序之光』！」

    頓時，黑暗的混沌之泉底層，銀色光輝大盛，無量混沌沸騰。

    黑森林中央，混沌之泉的周圍，無數迷濛的黑暗霧氣涌動，侵蝕著周圍的空間以及萬物，在這裡，泥土岩石與黑森林一起，都被轉換成了一種極其古怪奇特的物質，它惰性無比，幾乎不與任何能量產生反應。

    而在黑森林中央的高空，空間裂開了十幾個裂縫，而每一個裂縫中，都冒出了一根白金色的藤條，藤條上露出眾多鼓起的半透明晶體，那正是傳奇魔獸白金藤母的觀測器官，此時的它，正在監控混沌之泉的一舉一動，並等待著其他人類傳奇的到來。

    北方帝國人類傳奇，喬修亞·凡·拉德克里夫已經單獨進入混沌之泉這件事，已經被它告知給了其他傳奇強者，而無論是正在控制騷亂魔獸的獄空龍還是仍在清掃黑森林的人類傳奇都為此一呆，他們倒是沒有抱怨戰士的莽撞，似乎早就習慣，或者說認為這才正常，但即便是如此，也有兩位傳奇強者暫時停下了手中的清掃行動，而是急速趕來，準備協助喬修亞鎮壓混沌魔力。

    而現在，她們已經來了，位於南方和東方的白金蔓藤顫動了一下，它感應到有兩個高能存在正以數十倍音速從天空高處飛來，那並非是對方的全力，但考慮到為了避免對邁克羅夫世界的環境造成太大影響，這已經算是急速了。

    很快，兩道光流從天而落，來到了黑森林中央，能夠看見，那是兩位女性，其中一位有著蒼翠的長髮與精靈長耳，而另外一位有著水晶板特殊發質，但卻看不清容貌。

    兩人正是自然導師迦蘭諾德與東海賢者法伊娜，作為傳奇強者，兩人早已認識，在簡單的互相點頭後，她們齊齊看向空間裂縫中伸出的一根根藤條，感受到兩位傳奇的目光，白金藤母微微晃動自己的肢體，用失真的聲音輕聲道：「炎獄爵已經進入混沌之泉很久，這些混沌魔力雖然厚重，但無法奈何他，可我害怕他接觸到邪神本體，被邪神的信息流衝擊的迷失自我。」

    喬修亞在邁克羅夫廣為人知的幾次戰役，分別是鎮壓獸潮，擊碎北地時空門，屠滅北地白龍，位於血月深淵，與七神教會一起的戰鬥，以及聖山的龍禍戰役。而在這些戰鬥中，喬修亞都表現出了強大的高熱力量以及純粹的破壞力，他戰鬥過後的場地猶如地獄，而且根據情報顯示，喬修亞擁有製造『太陽』的力量，甚至他的傳奇真身便是使用微型太陽作為動力源驅使。

    再加上傳自領主府幾位日常開玩笑的稱呼，『炎獄爵』這一稱號就逐漸變成了現在喬修亞的代稱，既能表現喬修亞的力量本質和威嚴，也能代指他是摩爾達維亞領的領主，戰士本人似乎也不排斥。

    「炎獄爵的力量，我是相信的。」

    對此，法伊娜輕輕的點了點頭，她是從星海世界，回歸，甚至和中庭文明有一定的交流，自然知曉對方『炎獄爵』的稱呼來源，所以也乾脆就這樣叫了，這位賢者環視周圍的環境，不禁沉聲道：「但是這附近的情況，似乎比起三十年前又惡化了——難道藤母你最近沒有限制這些混沌力量嗎？」

    對此，藤母也恰當的表示出了無奈：「原本這裡，是我與白金古龍一齊封鎖，但最近幾年前年，它分化為無數分體，重演生命輪迴，在它回歸之前，我一藤實在是支撐不住。」

    這的確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法伊娜也不多說什麼，不過，就在她低下頭，準備仔細看看現在混沌之泉的狀況，然後考慮如何幫助喬修亞時，位於另一側的自然導師卻輕咦了一聲。

    「等等，情況有些不對。」

    迦蘭諾德皺起眉頭——這次，她還是分身前來，但這個分身中蘊含著自然導師本體百分之四十五的力量，在絕大部分情況下夠用了，但是剛才，迦蘭諾德感受到了一股無比可怖，足以威脅到她這一分身生命安全的力量：「混沌之泉內部有變，我們需要做好准——」

    就在自然導師準備提醒法伊娜與藤母小心之時，突然，原本深邃黑暗，宛如不見底海淵般的混沌之泉中，突然亮起了幾個零零散散的銀色光點，滾動的混沌黑暗間，仿佛有什麼更加恐怖的東西正在膨脹，似乎想要撕裂這層表皮。

    「這是！」

    一旁，曾經與喬修亞近距離探討過相互之間力量的法伊娜瞳孔縮小，她已經察覺到了那些銀色光點的本質，賢者站在半空，她撐起了一道靈能護盾，然後嚴肅無比的沉聲道：「這是拉德克里夫的鋼之力！」

    而下一瞬，隨著法伊娜的聲音，一道刺眼無比的光流，就這樣破開混沌之泉黑暗的外層，直射中央黑森林的高空！

    隆隆——頓時，黑色的雲層滾動，雷聲接連不斷的炸響，而以雷霆之聲為伴奏，原本如同湖泊一樣，在地面上靜靜翻湧的混沌之泉，突然像是噴泉一般，猛地噴出一道黑色的混沌魔力流，無論是白金藤母，迦蘭諾德還是法伊娜都急速後退避讓，可這道黑色的混沌魔力劉才剛剛飛到一半，就迅速的從內而外，被『轉換』換成閃耀的銀色光輝！

    嘩啦啦啦——銀色的光輝在半空中潰散，化作了一顆顆由細微結晶組成的『大雨』，這雨水從天而降，落在被混沌魔力腐蝕了數百年，不知道已經成了什麼物質的大地之上，頓時，隨著嘶嘶的微弱響聲，一道道黑煙瘋狂冒起，而原本板結，黑色的土地，立刻就變成了大片大片白色黃色的砂礫，有銀白色的光芒在砂礫的內層涌動，仿佛脈動的血管。

    短短的幾十秒內，幾乎百分之六十被侵蝕的土地都被銀色的光芒淨化，兩位傳奇強者，一頭傳奇魔獸睜大眼睛，注視著這一幕——而此時，原本黑暗的混沌之泉，已經變成了一塊美麗，但卻又給人無比危險，無比恐怖感覺的銀色琥珀！並非是湖泊，而是凝結的琥珀，無數鋼之集群匯聚成半透明的固態結構，讓三位傳奇能夠清晰的看見站在原本混沌之泉底層的喬修亞。

    而喬修亞也看見了他們，戰士抬起頭，隔著數千米的距離對著位於高空，正常人連小點都看不見的自然導師等人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剎那後，剎那後，在喬修亞確定周圍的混沌環境已經被淨化的差不多時，他舉起了自己右手中的『火焰』。

    而隨著戰士的動作，所有脈動的，凝結鋼之集群，全部都化作迷濛的霧氣，然後匯聚在一起，如同一道道銀色的龍捲光流般，被吸入了那團並不起眼的銀色火焰中，而這一回收的過程，只用了短短十幾秒的時間。

    從頭到尾，從混沌之泉出現異變開始，到銀色光輝暴起，淨化周圍環境，只用了不到一分鐘。原本令邁克羅夫世界眾人苦惱無比，但卻不知如何下手的混沌源泉，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被喬修亞清掃一空，而這一切，都切切實實的發生在自然導師，法伊娜和白金藤母二人一獸的眼中。

    「這……」

    原本自認為冷靜理智的法伊娜忍住驚呼的衝動，她眨了眨眼睛，低聲道：「這就是術業有專攻？聖賢的傳承者淨化混沌就是這麼厲害？」

    但七神教會怎麼就沒這種手段？

    「簡直就像是天敵一樣。」

    另一旁，自然導師拍了拍胸口，她眯起了眼睛，儘可能的按捺住被驚嚇到的思緒：「而且，這光芒……是活的！」

    迦蘭諾德的確沒有說錯，喬修亞的秩序之光，他創造出的鋼之集群，正如同庇護所文明創造出的黑霧那樣，是『活著的力量』，這力量構成了他如今的化身，銀色的光芒不僅僅是活著的，還是喬修亞如今思維和生命的一部分。

    但位於原混沌之泉地底深處的喬修亞並沒有在意天空之上，自己友人們的小心思，此時的戰士，已經注意到了，距離他不遠處的地底深處，有著一團扭曲的，完全無法用肉眼觀測其內部的混沌光圈。

    它的半徑約有四十米，相對於混沌之泉原本占據的範圍來說，並不算很大，而在這光圈的外圍，有著磅礴的黑暗混沌氣息正在衍生，周圍原本好不容易才淨化掉的土地岩石，頓時又急速被侵蝕，深不見底的淵底黑暗正在迅速的恢復。

    毫無疑問，那正是豐饒邪神，最後殘留的所在。

    所以喬修亞毫無猶豫的邁步，接近那一團不斷擴散的混沌魔力，他沒有理會天空之上，迦蘭諾德與法伊娜等人勸告和阻止，大步走到扭曲光圈之前。

    喬修亞抬起手，似乎是想要觸摸這一團光圈，在他的手上，有銀色的光芒流動。

    他碰到了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