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獸沒有智慧,它們只會使用蠻力進行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爬牆和吐息,但就算是如此,也已經足夠可怕。如果不是維爾丹妮腳下的這座城牆被施加過傳奇級別的鋼化祝福,恐怕早就被如海嘯一般的魔力吐息打了個粉碎。
側頭看向身邊不遠處,正在忙碌的調試各類防禦器材的城衛軍和正在迅速布防的戰士們,紫發法師知道,摩爾多瓦的所有可用之兵都在此處,哪怕是能夠戰鬥的平民也都全部用上,可就算如此,相比起仍在增加的狂獸大軍,也如杯水車薪般不值一提。
「援助信已經發出去三天了……沒有任何回信,沒有任何援助。」
發泄過一陣後,法師知道這沒有任何用處,所以她重新恢復了冷靜。搖了搖頭,女伯爵看著正在逼近的獸潮,皺眉沉思。
嗒嗒。
紫發法師的背後出現了腳步聲。
轉過頭,維爾丹妮看見了一名金髮紅眼的劍士。
「你來了。」
面對這個身穿樸素的褐色皮甲,腰間挎著兩把長劍的劍士,法師輕嘆了一聲,然後不再言語,而這劍士走至法師的身前,沉默的抱住了她,然後平靜而直截了當的說道:「我從帝都趕來了,丹妮……和我走吧。」
放開雙手,直視紫發法師的雙眼,沒等對方回復,他就繼續道:「這次獸潮已經超出了正常的規模,我看得出來這背後有混沌的氣息,這已經不是一位伯爵,一個領地能夠處理的事態,我會稟告皇帝陛下,請求他出動五大軍團助你剿滅獸潮……但在此之前,你絕不能呆在這個險境。」
說話時,金髮紅眼的劍士目光堅定如磐石,看得出其不可動搖的意志。
「布蘭登·卡歐斯……」
搖了搖頭,女伯爵苦笑著拒絕道:「先不說五大軍團為了剿滅帝國中央地區暴亂的獸潮早已應接不暇……你的意思是要我放棄我的領地和領民,一個人苟且偷生?這不可能,我理解你的好意,但恕我不能答應你。」
「面對二十萬帶著混沌氣息的狂化魔獸,你是不可能守住的。」
名為布蘭登的劍士並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單純的指出一個問題:「作為一名黃金法師,你犧牲在此處沒有任何價值。」
說到這裡,他的語氣一轉,甚至帶著一絲懇求:「丹妮,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陪你一起堅守這座要塞,只要和你在一起,就算是死亡我也甘之若飴……但現在你已經是我們孩子的母親,哪怕是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女兒們著想,她們不能失去自己的媽媽。」
紫發的法師陷入了沉默,她的腦海中浮現了兩名年幼女孩的身影,年長的繼承了母親紫羅蘭般的發色,年幼的則是和父親一樣有著一頭金色的頭髮。
女伯爵的目光柔軟了一點,但她仍然拒絕道:「布蘭登,我承認我的確不是一名合格的母親……女兒可以交給你帶走,而我將和我的領地同生共死,這是我的命運。」
「你的意思就是要同為黃金級的我看著自己的女人死在魔獸口中,然後自己一個人卑劣的逃離嗎?」。
而且這根本不是你的命運!
紫發的法師靜靜的搖了搖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不知如何去勸說眼前的女人,金髮的劍士心中煩躁無比,卻不能說出自己說知道的信息。
作為數百年前,封印異界時空狹道的傳奇法師,卡巴拉·卡歐斯的直系後裔,布蘭登·卡歐斯自然知道這片土地背後的真相。北地四大家族,其中有三個是當初探索異界,封印時空通道的英雄後裔,但如今,除了那個最近爆發內亂,新伯爵才剛剛繼位沒多久的拉德克里夫家,其他家族都放棄了這份堅守,選擇成為一名普通的貴族。
而這次獸潮中摻雜著少數荒神,這明顯有混沌信徒,甚至是邪神親自出手的痕跡,迎擊它們的應當是他和那位拉德克里夫家新任的混沌看守者,而不是眼前這位油鹽不進的女法師!
面對所愛之人的堅持,黃金劍士實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只能站在她的身邊,一起看著遠方的獸潮不斷逼近。
(實在不行,就在最危險的時候,打暈她強行帶走!)
就在布蘭登心中暗暗想著這事的時候,狂獸的陣列已經躍過了最近的一處山丘,馬上就要來到城牆附近,所有守城的士兵們都嚴陣以待,雖然由於接連不斷的戰爭而疲憊無比,但他們也掌握了豐富的經驗,各式各樣的煉金火炮和附魔弩車都備彈齊全,而戰爭法師和元素弓手也都做好了準備。
白銀戰士組成的巡查團時刻戒備,假如有魔獸衝上了城牆,就是由他們將其擊落,只要城牆沒有崩塌,那麼無論再怎麼多的魔獸也只需要同時應對那麼一兩千隻罷了,假如只是這種數量,這群戰士有著充足的信心。
獸群越來越近了。
三千米。
二千米。
一千米。
馬上就要到了。
「敵,前方五百米,戰鬥準備!」
準備的號角聲在塔樓的最高處響起,這聲音在北風的撕扯下變得支離破碎,卻依然能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所有人都在此時打好精神,法師們聯手聯通魔力,構造繁複的法術符文,而弓手們則是拉起滿弓,操控火炮和弩車的城衛軍也都做好了發射的準備。
「攻擊!」
隨著命令,一瞬之間法術的輝光照亮夜空,無數各式各樣的戰爭法術被聯合施展出來,巨大的雷霆跨過數百米的距離擊中了狂獸獸群,銀藍色的電流四竄,至少有超過百頭各類魔獸被當場擊斃或者是失去了行動能力,而隨之而來的烈焰和寒冰輕易的將它們全數點燃穿透,徹底殺死。
摩爾多瓦的法師一向是四領中最多的,就連領主都是一名黃金級的法師,而在第一波的法術後,是鋪天蓋地的箭矢暴雨,它們帶著劇烈的嗡鳴聲降下,將無數弱小的狂獸穿透,釘死在原地,而一些強大的魔獸也被帶著倒刺和血槽的箭頭擊傷,流出了紫黑色的渾濁血液,體力漸漸流失。
煉金火炮和附魔弩車的每一次發射,都會在密集的獸群中帶出巨大的空洞,猛烈的爆炸升起陣陣塵霧,混雜著狂獸身上的紫黑色霧氣升騰於空,然後緩緩消散,但這不過是第一波的獸潮而已,在其之後,仍有蔓延到地平線的龐大軍勢在咆哮著前進,之前轟擊造成的空洞被迅速填滿,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
而魔獸們也回敬著各類吐息,雖然因為狂化,它們沒辦法使用更加強大的天賦法術,不過最為簡單的吐息不僅沒有消弱,還因為魔力的增長而加強了威力。
一發發炮彈一般的吐息擊中在城牆上,碎石崩散,打出了無數大坑,城牆上有些運氣不好的士兵被擊中,他們或是被冰凍,或是燃燒,抑或是被電的焦黑,立刻就身死當場。
在塔樓的保護下,法師們並沒有受到太多的攻擊,他們的魔力在法陣的輔助下迅速恢復,連續不停的釋放一個又一個的法術,而弓手也同樣沒有任何間斷,他們拖延著魔獸前進的步伐,但獸潮的最前端依然一步步推進,接觸到了城牆的底部,而空中無數飛行的巨蝠和飛龍也來到了要塞的上空。
令人頭暈腦脹的超聲波和寒冰吐息從天而降,打亂了城牆上煉金火炮的轟擊節奏,頓時獸潮前進的速度又更進一步,原本就有無數凹陷的城牆上掛滿了魔物的身體,迅速朝著上方爬行著。
「麻煩的蟲子。」
看見這個場景,一直沉默的女伯爵冷哼一聲,她舉起灰色的鐵木法杖,對準了天空。
要塞之間的光芒好像一下子變得明亮了起來,陰霾被一掃而空,一條又一條的赤色長線在黃金法師維爾丹妮的意志下,於大氣中組成了如同齒輪一般的繁複花紋,它們層層疊加,組成了壯觀而美麗的巨大六芒星法陣。
黃金階魔法【大衛之星】。
而在下一瞬間,無數赤金色的光束便以法陣為中心射出,以光速命中了半空中的巨蝠和飛龍,這些光束每一次擊中目標,都會帶來一次巨大的爆炸,而自己也會轉變方向,擊中另外一隻魔獸。
頓時,無數焦黑散發著惡臭的屍體如雨一般下墜,似乎是懼怕這可怖的威力,飛行魔獸的獸群立刻遠離,並再也不敢過於靠近要塞上方,而是遠遠的使用吐息和天賦能力騷擾。
戰局陷入僵持,但優勢卻不在人類這一邊,為了防備可能出現偷襲的黃金級怪物和一直在空中徘徊的飛行種,維爾丹妮和布蘭登兩位黃金強者只能偶爾出手,擊退快要爬上城牆的魔獸,雖然塔樓中的法師和弓手以及各式各樣的煉金器材仍在不停的造成大量殺傷,可對於真的沒有盡頭的獸潮而言,這也僅僅就是聊勝於無。
隨著時間的推移,城牆底部的屍體堆越來越高,而有些等級較低的法師的精神已經無以為續,弓手們普遍都用了超過十個以上的箭袋,而煉金火炮絕大部分都已經停止發射,炮手們已經開始掏出長劍,跟隨著巡查團掃除已經爬上城牆邊緣的怪物。
在多日以來的戰鬥中,摩爾多瓦要塞的補給早就消耗大半,如今已經是最後的存量了。
「不行!不能這麼下去。」
布蘭登揮舞雙劍,深青色的鬥氣掃過城牆,將一排正在攀爬的狂獸斬首,他皺著眉頭,對剛剛釋放了兩個黃金級魔法逼退飛行獸潮的維爾丹妮說道:「以前你能守住,是因為補給充足,但現在已經不行了,這些狂獸這次看上去是下定決心要攻破要塞,它們已經用屍體堆出了一個斜坡,在沒有大量攻城器材的情況下,你是守不住的!」
「守不住那就死!」
因為連續施展大魔法而有些精神力枯竭,女伯爵的臉色蒼白無比,聲音也是異常冷漠,她看上去只是單純的死撐:「我不能就這樣拋棄這些和我一同戰鬥的士兵,就這樣逃走!」
「你不死才能在以後復仇,現在的堅持毫無意義!」
就在布蘭登打算放棄勸說,準備偷襲打暈紫發的法師時,他突然發現,有一道赤色的光芒在視野的盡頭處亮起。
漆黑黯淡的雲幕被一道凝練到極點的鬥氣華光撕裂,北地夜晚的群星和紫藍色的瑰麗天空就這樣直接出現在眾人之前,而在銀白色的月光落下的同時,一把包裹著黑紅色光芒的騎槍飛馳過數千米的距離,落在了獸潮中央。
「呼!」
並沒有聲勢浩大的爆炸,也沒有塵土飛揚的爆發,黑紅色的力量爆發了一瞬間,然後悄無聲息的消散,但沒有人敢於忽視這一擊,因為就在它落下的地方,只剩下一片死寂,所有接觸黑紅光芒的狂獸都悄無聲息的死去,而冰封了千年,堅固無比的冰雪凍土也直接塌陷,仿佛直接被消融蒸發了一樣,只有鋼鐵的騎槍巍然立在坑洞的中央。
黃金劍士震驚的看向發出光芒的那個地方。
伴隨著雪霧瀰漫,塵土飛揚,一個又一個的人影翻越過了遠處的山丘,出現在了城牆上眾人的眼前。
「那是,那是拉德克里夫家的旗幟!」
加持了鷹眼術,又帶著望遠鏡的弓手能夠清晰的看見遠方的情景,他不禁驚呼了一聲,大喊出聲:「是援軍!」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