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廣坤聽路桂蘭語氣如此慌張,登時覺得事態嚴重。等不及聽她解釋,拉著路桂蘭向一旁小巷奔去。張一手選擇老爺閣與路桂蘭會和,也是有他的想法。老爺閣的北面,與遼河之間,有一大片平民區,街巷叫錯,萬一有了變故,也便於逃跑。
一直跟蹤路桂蘭至老爺閣,正在組織便衣合圍的平川樹人見狀,心中大呼「不好!」
本以為大功告成,大魚即將落網。卻未想二人突然逃進了巷子,令自己措不及防。
既然對方已經發現,便無需再隱藏,平川樹人掏出手槍,大聲命令道:「八嘎!追,馬上去追。」
命令一下,七八個便衣尾隨謝廣坤和路桂蘭,飛奔進了巷子。
平川樹人向身邊小林中尉命令道:「這一片平民區共有四個出口,你你馬上安排人把這四個口守住,一個人也不能放出來,聽到了嗎?」
「駭!平川上尉!不過,咱們現在就十多個人,人手太少了。」
「就在路口守著,不用進去追擊。增援的行動隊馬上就到。」
「駭!平川上尉。」說完,小林中尉帶著十幾個憲兵,向各個路口奔去。
營川城的平民區,街巷交錯,進到裡面就像個八卦圖,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走迷糊。特別是這一片平民區,沿著遼河而建,道路曲折,巷頭都看不見巷尾。
居安思危,這幾年,謝廣坤沒少在這些街巷轉悠,左拐右拐就將身後的追兵甩開了。
路桂蘭喘著粗氣對謝廣坤,說道:「老謝,看來咱們是中計了,小鬼子知道我會回來找你,跟蹤過來了。」
「現在,說這些都晚了,看看怎麼能逃出去吧。
這片巷子一共有四個出口,十有八九現在都被日本人守住。
咱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否則,援兵到了,一定會挨家挨戶排查,瓮中捉鱉,咱們跑不掉的。」謝廣坤猛抓頭髮,努力想著逃脫辦法。
「不行,咱們就拼了。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真不行了,就把那瓶毒藥喝了,絕不做日本人的俘虜。」
「不要著急,讓我想想,讓我想想。」謝廣坤心悸道。
就在這時,巷尾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謝廣坤連忙掏出槍,指著巷尾,喝道:「是誰?」
「大小姐,是我,是我。」只見,劉二光帶著大春和小巴從巷尾轉了過來。
「二光,你怎麼過來了?」路桂蘭問道。
「大小姐,我怕你有事,就帶著大春和小巴暗中保護你。沒想到,還真被這幫狗日的算計了。我剛才就在巷子裡。你們跑進來,我們就跟過來了。」劉二光喘著粗氣道。
「那剛才的爆竹,不是你們放的?」路桂蘭問道。
「不是,我們也是聽到二踢腳和鞭炮預警,才知道你們有麻煩了。」
「那究竟是誰在暗中幫我們呢?」謝廣坤喃喃道。
「大小姐,現在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了,小鬼子的大部隊馬上就上來了。
我和大春和小巴看了,現在只有東面那個路口守衛最少。我們現在就過去,將他們引開。
引開之後,你們馬上離開這裡,到了大路,就看你們造化了。」說著,劉二光手一揮,大春和小巴明白了他的意思,跟著他沖了出去。
路桂蘭還想再說什麼,卻被謝廣坤一把拉住,低聲道:「來不及了。走,跟我走!」
「二光,二光」路桂蘭哽咽道。
「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謝廣坤一把拽起路桂蘭,向東口衝去。
就在此時,槍聲響起,劉二光與東口的守衛交上了火。
劉二光打了幾槍,便且戰且退,移向巷子深處。看守士兵也打的起興,急於立功,忘了小林中尉讓他們守著路口的命令,緊緊跟了上去。
見路口守衛的憲兵被劉二光引開,謝廣坤拉起路桂蘭,快步向路口飛奔而去。
衝出路口,街上已經一片大亂,街上的人群被槍聲驚動,四下躲藏。
正當謝廣坤猶豫往哪裡逃竄之時,一個黃包車停在他們的跟前。
拉車的人。臉上套著套帽,只漏出兩隻眼睛,向謝廣坤和路桂蘭喊道:「上車,跟我走。」
此時的謝廣坤已經來不及甄別對方的來意,拽著路桂蘭,跟她一起上了黃包車。
黃包車一路向南,快步而去。
就在此時,幾輛滿載荷槍實彈日本憲兵的軍車
,響著喇叭向這片平民區駛來,與黃包車擦肩而過。
謝廣坤暗自慶幸,如果沒有黃包車的保護,自己和路桂蘭很容易被軍車上的憲兵發現。到那時再想跑,是不可能的了。
黃包車跑出差不多兩里地後,離開主路,進到一個深巷,又跑了百把十米,停了下來。
拉車的人說道:「這裡安全了,你們走吧。」
謝廣坤和路桂蘭先後下了車。
謝廣坤突然掏出搶來,指著拉車人說道:「你究竟是誰?為何幫我。」
拉車人似乎早有準備,說道:「把槍放下,要死咱們就一起死。」
謝廣坤這時才發現,對方的手槍也已頂在他的胸口。
謝廣坤見狀,收起手槍說道:「兄弟,在下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受人恩惠,當然要知道恩公是誰。」
「報恩就沒必要了,多殺幾個日本人比什麼都強。既然你想知道我是誰,那我告訴你,救你的是營川城專門與日本人做對的西流鋤奸團。
上一次,你刺殺川口仁和,渡口碼頭門前的自行車,就是西流鋤奸團放的。剛才,老爺閣的預警鞭炮也是我們放的。」拉車人沉聲道。
「西流鋤奸團?太好了,終於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了。你們這個組織,姓共還是姓國?」謝廣坤追問道。
「我們是自發抗日組織,不姓共也不姓國。信仰只有一個,那就是驅除日寇,還我東北。如果你有與日本人抗爭到底、不怕犧牲的決心,有殺日本鬼子的能力和勇氣,就可以加入西流鋤奸團。」
「那好,只要能殺日本人,算我一個!」謝廣坤朗聲道。
「也算我一個,把赤山寨也算上!」路桂蘭也跟著說道。
「好!以後有任務我就聯繫你們。
你們有什麼事,需要人幫忙的,就把事由投在西大廟小彌勒佛的化緣箱裡。咱們,後會有期!」說著,拉車人拉起黃包車,消失在巷子的盡頭。
拉車的人是張一手,剛才在老爺閣放鞭炮的是他的兒子張天翼。
所謂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形容今天的情形再合適不過了。
從上午路桂蘭重返營川城,她的一舉一動便盡在張一手掌握。張一手還發現,除了自己以外,日本便衣也盯上了路桂蘭。於是,他把跟蹤目標從路桂蘭換成了跟蹤路桂蘭的日本便衣。
就這樣,從打鐵鋪到龍虎幫,從龍虎幫再到老爺閣,張一手密切關注著,跟蹤路桂蘭的日本便衣動態。
等到路桂蘭和謝廣坤在老爺閣匯合了,這時他才明白,日本人的真實目的是放長線釣大魚。
於是,他讓兒子張天翼,去老爺閣旁的煙花店買了兩個二踢腳,一掛鞭。
兩個二踢腳加上一掛鞭,是土匪常用的預警信號,綠林出身的張一手,十分清楚這裡面的門道。
等張天翼放完鞭炮後,見謝廣坤和路桂蘭逃進了小巷。他便將黃包車停在街邊,摸出旱菸,抽了起來。
遠遠望見,小林中尉帶著憲兵奔向幾個路口。張一手便盤算著謝廣坤會從哪個路口逃出。
思量一番後,張一手決定到東出口等著謝廣坤。至於為何選擇東路口,張一手倒是說不出一二來。也許是他十幾年來的大盜生涯,積累出來的直覺吧。
當然,張一手也不清楚,路桂蘭和謝廣坤能不能逃出包圍,更不知道他們會從東路口逃出,能做的只有等。
真的是謝廣坤和路桂蘭命不該絕,真的讓他等到了。
根據之前徐曉蕾的指示,以後對外行動,就稱自己是西流鋤奸團。
於是,就有了後面發生的一切。
從這一刻,一個叫西流鋤奸團的組織成為營川日本人的噩夢,直到1945年抗戰勝利了,日本人的噩夢才算醒來。
在深巷,小巴和大春被追擊的日本人擊斃。而劉二光身負重傷,也被日本人俘虜。
不過,中村櫻子最想抓到的與路桂蘭接頭的人,還有路桂蘭本人,卻不見了蹤影。
本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竟然一無所獲,這令中村櫻子十分氣惱,將平川上尉和小林中尉爆罵了一頓。
耿直聽完中村櫻子將前因後果講完,說道:「櫻子,事已至此,你就算把平川上尉撤職了,也是於事無補。莫不如好好想想,有什麼補救辦法。」
「你耿大少爺就會做老好人,什麼時候替我分擔解憂過?是不是平川求你幫忙,讓你多替他說些好話?」中村櫻子瞪了耿直
一眼,說道。
「我的事,你怎麼都知道。是,是平川讓我替他多美言幾句的,不過,我說的也是實情啊。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那麼厲害,能面面俱到的。」
「你呀,現在就會甜言蜜語哄我開心。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地下黨或者是復興社派來的奸細,到我身邊腐蝕我的,搞得我現在越來越吃你這套了。」中村櫻子白了耿直一眼說道。
耿直心中一動,連忙說道:「哪能呢,你中村長官火眼金睛的,我要是奸細,你不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又誇我,又誇我,咱們剛認識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你都有我的孩子了,我要還那樣,就是真的有問題了。櫻子,用人之際,我覺得現在不是處罰平川上尉的時候,你說呢?」
「那我就聽你一回,你也算是送平川一個人情。平川是父親的嫡系,我的一舉一動他都會第一時間報告給我父親的。你和他關係處好了,對你有好處的。
現在這件事也沒別的解決辦法,只能全城搜捕路桂蘭了。不過,這幫土匪都是狡兔三窟,偌大的營川城,哪有那麼容易找出來。」中村櫻子嘆了口氣,說道。
「是啊,現在遼河水面已經結冰,如果從冰面逃向北岸逃,是防不勝防啊。」
「這件事,我已經交給平川了。明天投誠儀式前,查不到路桂蘭的下落,他這個上尉,也就別幹了。對了,你這一天在關東軍那邊,忙活的怎麼樣?」中村櫻子問道。
「還算順利,能夠用於遠程狙擊的地方,已經全部監控起來了。下午三點已經關停了紳士,任何人不能進入。藤野已經安排人對舞廳地毯式搜查,不落下一個死角。」
「耿直,你的安保計劃制定的倒是十分嚴密,應該是萬無一失了。不過,這樣的話,復興社看不到什麼機會,會不會放棄刺殺吳大虎、王沛林,那樣的話,我們引魚上鉤的計劃,不是無法執行了嗎?」中村櫻子說道。
「應該不會。南京政府內鬥很厲害,都在爭功。這件事要是做不好,復興社這個年都過不好。我敢肯定,他們一定會有所行動的。」
「這一點,這倒是跟我想到一起了,看來,你腦子也不算太笨啊。」中村櫻子笑道。
「櫻子,別忘了,我可是在滿洲最好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在你眼中,我是不是一無是處啊。」耿直嘟噥道。
「反正不如徐曉蕾,離開你不打緊,徐曉蕾我可離不開了。今天上午,中山正人來我辦公室,眼睛都紅了。哭哭唧唧地問我,能不能轉給他一部分溫泉會館的股份,多出幾成都行。」
「那你,同意了?」
「我也不傻,怎麼能同意。守著這麼個聚寶盆,還能讓別人沾光?今天這一天,求我買溫泉水的電報有一摞子,我都應接不暇了。咱們去接曉蕾吧,估計,她現在數錢數的手都軟了。」中村櫻子嬌笑道。
「你說,我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曉蕾有這能耐,就覺得她聽我話,長得挺好看的。」耿直說道。
「你們男人都那德行,看女人都是先看臉,哪想過她是不是還有別的能耐?走吧,別磨蹭了。」中村櫻子嬌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