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龍以左 42.他們將戰至天上，直墜深淵

    善界之外的空蕩星空，混沌人形盤坐，黑暗的深處是無數雙眼眸，這些眼眸深處倒映善界的每一個角落，虹膜處是轉動的古文字，象徵律法道紋。

    律法構築，蔓延擴散至宇宙。

    每一隻眼睛的合上代表善界的一處地方失去本善律法的庇佑。

    直至此刻，混沌人形的身後已經暗澹了數不清的眼眸了，他嘆息一聲，看向下方，那善界之下，億萬小世界墜落的無底深淵，一隻乾枯的手自然地垂落在那裡，星辰圍繞著它，代替手中的掌紋。在對於宇宙近乎靜止的畫面中，乾枯手臂邊緣的一顆星辰亮起，手輕輕拂過，將上面的光芒掐滅。

    本善律法無法掌控那裡，在無底深淵之中，另一則與本善律法完全相對的律法在緩緩升起，影響善界，波動蔓延，以善界為中心的數百個星域泛起漣漪，虛空的波動引來一些古老者的注視。古老者們醒來，注視，低語著——

    「善界將交替為惡了麼？」

    「不會，從衰敗中復甦的惡無法戰勝善，善統治善界三個紀元了，這段漫長的時光惡無法追趕，惡將失敗。」

    「是善先違背了誓言啊，他們過去宣誓輪換，善惡交替，才有平衡，但善一意孤行，天平傾斜了。」

    「善惡律法接近本質，作為活過了十個紀元的律道生靈，他們在我們之中都算佼佼者，止言吧諸位，這場戰爭在過去並非沒有發生過，無論結局如何與我們並無多少關聯。若是界域在漣漪中將傾覆，便醒來穩定一下吧，這件事本質上與我們沒有關係，我們連充當旁觀者都顯得多餘。」

    「我還是希望善一些，畢竟惡的大界對宇宙中萬民並不好受。」

    「也只是宇宙萬民而已。」

    話音落畢，宇宙深處徹底寂靜。

    混沌人影的身後，萬千童目轉動向下，注視無底深淵。

    善界流傳的古老傳說中，這裡是善界的阿鼻地獄，埋葬兇惡的魔神，無數妖魔被鎮封進地獄中，被罪火炙烤，被律法磨滅。

    這裡的確是地獄，卻是由善界善聖親自造就的地獄。

    一隻只的眼睛的合攏，善界之中，一方一方天地的沉淪，律法更迭，本善律法的崩塌進而是本惡律法的構建。善聖看在眼中，他無心去阻攔這些，這個世界曾經上演過不止一次這樣的場景。律道之爭就是如此，這封殺在無底深淵的妖魔孽種在曾經正是界中眾生，在善惡搖擺間徹底倒向惡的一方的生靈。

    有人在笑，在這寂靜黑暗的宇宙里笑。

    那笑聲迴蕩在善聖耳邊，格外的刺耳。

    「三個紀元了，你仍然要復甦崛起嗎？」善聖輕語，「甚至不惜引來那些東西。」

    無底深淵中，垂落的乾枯手臂緩緩抬起，它五指合攏，將鎮封在深淵下的律法徹底捏碎。

    肅穆沉重的諫言響徹善界的天上地下。

    迴蕩在善界每一個生靈的心頭。

    不堅定者墮落為惡。

    雲端道場，諸祖跪地。

    千萬年，千萬年，他們不曾向著任何生靈跪拜！但此刻，隨著那股氣息的蔓延，神魂驚顫，萬靈畏懼，這個世界的本質在發生變化，在搖擺，誰也不知道這方大界將搖擺向何方。這一切，萬靈之未來，大界之未來都將由善惡來劃分，由善界數個紀元未曾掀起的戰爭來決定。

    彼此攻伐的經珩天祿與生翼穢物停下動作，經珩天祿面色發冷，「律法更迭？」

    生翼穢物展開雙翼，離開了道場中央。

    它的同類一齊離開道場，佇立在四方邊緣，俯視諸祖的變化。

    本善至本惡，潛藏於內心深處的惡念將被徹底釋放，崩斷本善律法的祖將作為惡之律法攻向善之律法的卒。

    「轟——！」一股重壓降下，壓塌了經珩天祿的嵴梁，雷蛇潰散，她捂住頭，在額頭上竟然浮現出古老的惡律紋路，要將她降服。

    她只聽得有人低吟道——

    「汝等將戰至天上，直墜深淵。」

    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經珩天祿抬起頭，瞥見一道流星從高天墜落，帶著飄揚的血。

    善界大地，法家一地。

    當善惡不再平衡，徹底忘我的向另一方傾倒，那時便只剩下純粹的善惡對抗，靠利劍和牙齒決出勝負。

    曾經的一方恢宏道統，因其祖具四象而威震四方。

    此時，血色天宇下，惡之律法籠罩的生靈與尚未墮落的生靈廝殺，終究是惡占據了多數，那些野蠻暴力的人群聚攏來，撕碎他們眼中偽善的外衣。

    正當一位皇者祭出法器，要破滅這一方偽善生靈時，血色流星從天而降，筆直砸落大地，攜來的金色火光將周圍的一切淹沒進去，那位祭器的皇者亦然，和大地林木一起泯滅在火光中。

    更遠處的清醒生靈窺探向流星墜落的方向，搖頭嘆息，心道又一位祖從雲端墜落。

    這些時日，從雲端墜落的祖不下五指之數，這不由的讓人唏噓，往日裡高高在上，只有神像巍峨佇立的真一生靈也面臨著死亡。

    法家道統，還有半邊閣樓聳立，破碎的邊緣則燃燒著金色的火焰，這詭異的火甚至能燃燒祖留下的法陣道紋。

    居於道統抵禦墮落生靈的修行士心中焦急，又不免埋怨道這祖砸在哪裡不好，偏偏砸在道統深處，將能用的法陣靈壁統統砸了粉碎。

    「等等！諸位，你們看火中心！」一位陽神境長老在修補閣樓邊緣時驚聲叫道。

    瞬息時間，幾位皇者佇立他身畔，借著破碎法陣向火焰中心投下目光，神識無法穿過那層火焰，於是只能憑藉眼力。

    「律法在上啊！」一位皇者喃喃自語，踉踉蹌蹌地後退，他們的確看見了不得了的東西。

    火中，一頭龍形的龐然大物在嘶吼，他看上去極為痛苦，恐怖的嘶吼聲將原本包圍他們的墮落生靈直接震碎，大地隨著他的身軀的扭動震動，開裂，帶有異香的血從火中滲透出來，又轉瞬間被金色火焰蒸乾。

    「這是哪位上人？」

    「百祖之中，有這個形象的存在麼？」

    皇者們彼此對視，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迷茫。

    「這就像龍？」

    一位皇者回頭，正想詢問道統中一位博學多識的長老，卻見到了自己同門驚駭的目光。

    「什麼？」他下意識地覺得不對，所有人都抬頭看著某一個方向。

    隨後陰影籠罩了整個殘缺道統。

    皇者勐地回首，整個視野被張合的赤色鱗片填滿！

    鱗片摩擦的聲音如同巨浪席捲他的整個心神！

    那是一隻巨大無邊的爪。

    從火焰的深處伸展出來，拍下，將整個殘缺道統夷為平地，還在面前運行的法陣道紋在這隻巨爪面前脆弱無力，如泥沙堆積成的城堡，頃刻坍塌。

    火焰呼嘯，吞噬了這裡的一切，讓人無法知曉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等到火焰消失，那些帶有異香的血徹底被除盡，一道人影一瘸一拐地離開了這裡，漆黑紗衣重新自其身後將其覆攏，遮住了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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