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龍以左 147.龍魂歸八方

    冰雪消融，兩道人影一前一後走在山路上，因為厚雪融化變得泥濘不堪的山路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沒過多久，在經過一棵掛滿祈福紅帶的老樹後，一座神廟出現在山腰，朱紅漆面，天青磚瓦，能聽見鐘聲悠揚。

    青焰走進去，男人跟在她身後，打量神廟的內部。

    沒有活人，神廟中敲鐘的魁梧人形是個披著僧袍的黑熊，他抱著一方巨大的木柱撞向銅鐘，讓鐘聲可以傳遞到很遠。知曉有外人踏足的神廟眾人走出來，皆非人面，他們的目光同樣盯著青焰，在竊竊私語，讓原本寧靜的神廟內顯得有些許嘈雜。

    悠揚鐘聲散去，黑熊對青焰拱手道：「請真君稍等片刻，我去請主持。」

    青焰擺手，示意對方不用在意。

    她越過妖面僧眾，徑直朝著神廟深處走去。一瞬間僧眾面目猙獰，煞氣狂涌，甚至有的低聲嘶吼，想撲殺上去咬斷青焰的喉嚨。青焰停下腳步，大氅下蒼冥刀的刀身若隱若現。但僧眾的動作被黑熊攔下來，他厲聲警告道：「此乃青霄天煌真君，受主持邀請而來，爾等不得怠慢！」

    說罷，黑熊妖僧再度對著青焰俯身說道：「真君若是心急，也可去主廟中尋得主持，吾等便不叨擾了。」

    青焰冰冷的眸子掃過僧眾，所有與青焰對視的妖僧都本能地避開，不敢直視青焰的雙眼，這是百獸之王的瞳目。

    見妖僧平息下來，青焰再度朝著神廟中走動，蒼青雷光閃爍之間便不見了蹤影。

    「他們看不見你，為何？」青焰淡淡地說道。

    身後那道人影隨行於雷光旁，像一縷飄忽不定的鬼魂。他輕描淡寫地回答道：「一群卑賤之物罷了。」

    「這麼說我很高貴了，竟然能看見你。」

    男人笑笑，沒再說話，跟著青焰步入巨大古老的主廟。

    一尊叫不出名字的佛陀金身端坐大殿，擺著佛禮的雙手上盤踞著一條黑色大蛇，大蛇吞吐猩紅的信子，饒有興致地盯著來者。

    「青霄天煌真君，您能來此地，真是令我這破廟蓬蓽生輝啊不，應該說讓此方界域莫感榮光。您的名號，最近在這鎩天魔域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屠了一位魔尊全身而退，這般戰績，你便是在魔域中自立門戶成就一位新魔尊都不會有生靈敢說二話。」大蛇嘶鳴著，在佛陀手臂上蜿蜒，最後在攤開向上的手掌中高高地昂起蛇首。

    青焰乾淨利落地盤坐廟中蒲團，手握蒼冥刀。厚重刀鞘落地發出悶響。

    她微微抬起眼睛，兇殺之氣籠罩黑色大蛇，「我不想聽廢話。」

    大蛇被鎮住了，猩紅蛇瞳睜大，嘶聲笑著，「呵呵呵名不虛傳，名不虛傳。」

    男人靠在門欄上，臉上也是一副被鎮住的浮誇表情，他跟著說道：「名不虛傳，名不虛傳！」

    青焰再次將蒼冥刀敲地，黑蛇摸不清楚狀況，靠在後方的男人卻是閉嘴了。

    「繼續。」她看向黑蛇說道。

    「在下傳信於真君，願意告知這鎩天魔域之隱秘，同時，我聽聞真君在殺死那位魔尊時不幸沾染到了無解之毒，大戰中有不少生靈親眼目的魔尊最後將尾刺扎進了真君您的左肩，光是溢出的些許毒霧便讓數顆大星斷了生機，可想而知這等劇毒究竟有多狠毒。但在下這有一味解藥，可破除此等絕命之毒。」

    大蛇盯著青焰，接著說道：「世人皆知，魔尊此毒無解，會直接吞噬沾染者的壽元，就算同為真一之境的真君您，如今恐怕也只剩下三載壽命了。」

    「在下知曉真君進入這魔域是為了尋一物，也知曉真君這段時日一直在尋求破解死局之法，這不正巧了麼，在下這能滿足真君所有的需求，而代價不過對真君而言不過九牛一毛罷了。」

    「說下去。」青焰面無表情。

    黑蛇見此情形，嘴角裂開一抹笑意。它從佛陀的手掌中蜿蜒出來，來到地面，蛇首平視青焰的臉。

    「那便先說說真君最關心的解毒之法，不知真君可曾聽聞交媾之道，那位魔尊號稱天下無解之毒無法危害在下，其原因便是在下體內蘊藏著一種能抵禦此毒的特殊物質，只需要通過交媾將這種物質渡給真君，便可解除此危機。」

    「當真？」

    「豈敢矇騙真君。」

    「那麼代價呢？」

    大蛇一愣，顯然沒有料到青焰會這樣問，思索片刻後便答道：「與真君的一次交媾便是代價，在下哪能奢求更多？」

    青焰忍不住發出一聲嗤笑，她的手已經握住了蒼冥刀的刀柄。

    大蛇不解，吞吐的蛇信子帶回來令它感到不安的氣息。

    「原來你大老遠叫我來，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就是想睡我啊？」

    拔刀，雷光咆哮！

    隨著大蛇的哀嚎，蛇首被斬落，但斷口處卻沒有鮮血，而是瀰漫出的漆黑霧氣。

    那斷裂的蛇首怒目圓睜，猩紅蛇瞳死死地盯住青焰，怨毒地嘶吼著，罵的話不堪入耳。青焰仍然面無表情，收刀，雷霆乍現，下一刻便出現在神廟之外。

    因為整座大山都在搖晃，那條兩丈長的黑蛇並非本體，真正的漆黑大蛇沉睡在神廟的地下。

    「轟——！」漆黑鱗片占據視野的全部，猩紅蛇瞳取代了烈陽。它嘶鳴著，陰冷的蛇嘶聲響徹天地。在黑蛇顯露本體的瞬間，神廟中的妖僧同時化作駭然巨獸，立足群山中，妖氣衝天，黑雲滾滾，凶煞之氣蔓延無邊！

    青焰露出玩味的笑容，「想不到魔域消失數十萬載的阿難魔尊竟然盤踞在這小小的無名星辰之中，這麼說來你的邀請不過是個誘餌，引我來到此地是想拿下我。」

    「蠍王吳拓臨死前將畢生之毒注入你的體內，你拿什麼反抗！按照那等毒性，你現在恐怕只是個空殼，周身靈力運轉凝滯，只怕是連法相都難以喚出了。何必撕破臉皮呢，知曉了就該乖乖聽話，這樣對你我都好。吳拓之毒我並非沒有辦法，只要你臣服於我。」黑蛇垂下蛇首，嘶聲道。

    青焰的餘光瞥向神廟的方向。

    身著玄衣的高大男子沉著站定，好像世間一切與他無關。

    青焰搖搖頭。

    這個動作被黑蛇看在眼中，認為是青焰依舊拒絕它，當即暴怒，「不識好歹！」

    恐怖的黑霧裹挾在黑蛇周圍，朝著青焰的方向衝去。

    青焰深呼吸，隨後是刀鋒出鞘的輕吟。

    雷光躍動，蒼青雷霆覆蓋天地，好像她將這顆星球拋入雷池之中，四面八方都是恐怖的雷蛇。

    有血濺出。

    這顆星球被斬為兩半，然後在雷獄中化作齏粉。黑霧散開，大蛇被切成數塊懸浮在宇宙，表皮儘是雷擊的焦黑。

    青焰沐浴雷光，居高臨下地俯視黑蛇。

    黑蛇不可置信，它無法想像有生靈中了吳拓的毒還能發揮這般能耐。

    「你的毒將無人可解！」

    青焰的靈力狂涌，天威般的氣機中根本不見一絲衰頹。

    黑蛇這時才發現了問題所在，這頭凶虎根本不像中毒將死的樣子！

    「很意外？」青焰冷笑。

    「那種程度的最後一搏要避開輕而易舉，只是沒有這個必要。那隻蠍子凝聚了一切的毒液會化作最精純的生命本源。」

    這頭凶虎有磨滅毒物的手段！黑蛇大驚。

    「把你做成倀鬼我都嫌噁心。」青焰揮出了最後一刀，還未等黑蛇求饒，這位阿難魔尊便徹底寂滅。

    收刀入鞘。

    男人再次悄無聲息地來到青焰身旁，笑著說道：「你還是那麼棒。」

    「行了，收起你那和我熟悉的嘴臉。」青焰毫不客氣地說道，「你的確是南燭，但絕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南燭。」

    古界。

    以李熄安盤踞的行宮為中心，靈脈被激活，如血管般將磅礴的靈氣送往八方。

    古界的老天爺最能感受到這種變化。

    肉眼可見的靈氣充沛程度以及本身修為開始暴漲的強大。

    「哎呀，舒服！」李成器十分享受，面色漲紅，他此刻有使不完的力氣，可以一拳一顆星球的強大！

    此刻他正趴在按摩床上，按摩師對他上下其手。按摩師以為這是李大老闆對自己的誇獎，於是更加賣力的揉搓起來。

    螻在特製的桑拿房裡打坐，像個入定的老僧，就與李成器趴著的按摩室隔著一道精緻的古風簾幕。

    螻也能隱約察覺古界的變化，他擁有尋常生靈難以想像的洞察能力，古界靈脈的充沛逃不開他的感知。

    他知曉這個變化是南燭帶來的，他殺死的律道生靈有可怕的兩位數，就是大荒的兩頭古獸都死在南燭手中，此刻的南燭蘊藏著極其可怕的生命力，他正在沉澱這種磅礴生命力，這股生命力只是溢出的部分就足以反哺於古界，造成這種變化。

    這只是螻的判斷，真正清楚如今古界深層次變化的只有李成器。

    七個春去秋來。

    彌羅山下，沙灘，還有重新修建起的木屋。

    沙灘椅上楊憐月在給李成器揉肩膀，這個時候連他都不叫老婆真貼心了，沙灘椅上的他神情呆滯。

    靈脈運輸還沒停。

    還沒停

    一直在持續，持續到了今日，持續了七年！

    整個古界的地脈深處，靈力濃郁到形成結晶，就連一些遠離世俗文明的偏遠之地都開始發生不可預知的靈氣嘯動。

    上人要做什麼？李成器躺屍於沙灘椅。

    原本認為上人他們不會在古界久待，可一眨眼過去，尊貴的善聖大人都快在塵世混成全名偶像了，上人那邊還沒有一點動靜，只是那靈氣濃郁到極致形成的白色水晶鋪滿了整座淵海行宮。

    就在古界老天爺斟酌之時。一聲狂躁的龍吟響徹四野！

    「吼——！」

    「上人！」李成器幾乎彈射般地坐直了身子，他遙望海面，海面上升起驚天海嘯，如一座隆起的大地！

    螻皺眉。

    那不是南燭。

    果不其然，一頭白色巨龍撕裂海面騰空而起，在天地間肆意舒展龐然身軀。

    李成器也愣住了。

    「這是哪位？上人親戚？不對啊，上人不是天生十類，不應該有龍類親戚才對。」

    「那頭龍不是活物，是魂靈。」螻點出了白色巨龍的真相。

    李成器定睛看去，那頭龍的鱗片雖然純淨耀眼，但卻是虛幻的，眼眶中燃燒的並非上人般的龍瞳，而是靈魂之火。

    給古界老天爺的驚嚇未過，又一聲龍吟響起，海面破開，另一條蒼藍色巨龍躍出海面，鱗片如大海般蔚藍。

    兩頭龍魂並非停留，在出現後便向著某個方向蜿蜒而去，頃刻之間便消失在眾人視線中。只是李成器還能感知到那些龍魂去的方向，方別對應東西兩方。

    緊接著第三頭，第四頭，第五頭

    八頭龍魂分別蜿蜒向古界的八方。

    李成器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這麼多鱗類真龍，哪怕放眼於古界的整個歷史，出現的鱗類真龍數量也不過如此，何況是八大龍魂同時出現的景象，堪稱宇宙奇蹟！

    「原來如此。」久違的，羨天說話了。

    「大荒祖神白蛇的本命器，九幽龍魂旗，其中鎮封了八頭真龍怨魂，缺失一頭主旗龍魂。他原本是想將赤龍做成主旗龍魂的，可惜結果你們也看到了。」

    「九幽龍魂旗」李成器喃喃道。

    真龍本就是以強橫著稱的可怕生靈，而被殺死再被煉化的龍魂將何其恐怖？充斥怨恨怒意，殺死眼前一切所見。絕倫的暴力將在這些死去的龍魂上顯露無疑。能將這種東西當做本命器，只能說不愧是大荒的無可撼動者。

    可這位無可撼動者死了。

    甚至於永世墮落的龍魂亦被淨化，得到解脫。

    古界深處，靈脈翻湧。

    李成器終於知道上人這七年來溫養靈脈究竟是為了什麼。

    奔向八方的龍魂在某一處停下，匍匐於大地，龍軀蜿蜒與地底深處的靈脈相互對應。一直以來，李熄安散發律道層次的生命本源溫養古界靈脈便是為了這八條龍魂做準備，給他們一個安眠之所。

    龍魂沉眠，化作綿延山脈，在某種意義上，他們此刻便是古界的龍脈。古界滋養他們的生命，而他們亦將給予古界難以想像的輝煌。

    李成器將世界八方龍魂沉眠之地收入眼中，恨不得當即對著上人高呼義父。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再造之恩吶！

    雖然上人可能只是為了滋養龍魂，讓他們再度復甦，但這對於李成器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同一時刻。

    淵海行宮內，白水晶之海，微光照亮扣合的鐵鱗，那龐然大物在行宮內遊動，巨大的雙瞳亮如金燭，五行神環在龐然大物的背後緩緩轉動，猶如創世節拍的交響。

    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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