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敘重複了一遍:「你的意思是說,不是同一排麼?」
葉時熙說:「大約不是。」
聽到葉時熙的話後,林九敘卻露出了一臉頗為困惑的表情,他皺了皺英挺的眉,語氣中有一點難以被忽略的不得其解:「什麼叫『不是同一排』?」
葉時熙笑了笑,難得露出了一點輕鬆的表情:「我們目前最無法想通的,就是為什麼神醫一出門就憑空消失了,沒有一個人看見過神醫,而當時官道上還可以算是車水馬龍的。」
林九敘點了點頭:>
葉時熙說:「我想,是因為小小看到留書並出發尋神醫時,看見的那排腳印根本就不是趙神醫的!」
「…>
&手應該是『秦文哥哥時熙露出嘲諷的表情,「只有他符合所有的條件。」
&繼續講。」
&情發生那天,秦文將趙神醫鎖在了柴房裡,也許還打昏了,總之只有他知道神醫在哪裡。然後,他模仿神醫的步子,從院子走到了官道,接著他又踩著腳印,倒著回了院子當中。神醫因為腳跛步子沒法邁大,倒退回來應該不是什麼難事,不過我猜腳印不會很像,只是模仿了大概的輪廓。秦文回去後過了一會兒,三人發現了神醫的留書便急急忙忙地出去尋他,小小說她那個時候不曾細看那些腳印。沒細看的原因一是因為秦文告訴過她那是她爺爺留下的,而她絲毫沒有懷疑,二是因為心中焦急思緒煩亂沒有想到要去確認,三是因為光線偏暗她也看不分明。到了夜裡,秦文再次踩著腳印到達官道,而後一邊倒退一邊抹平腳印。接著他便放出神醫,並且通過什麼方式讓神醫跑到官道上,於是神醫便踩出了現在這行腳印。那時天色漆黑,路上已經非常冷清,沒有目擊者也是非常正常的。因為泥土泥濘,秦文和趙神醫都是從柴房沿最短的距離上官道的,腳印的位置也不會差很多。秦文殺了神醫再拋屍到屋後的盱眺河,然後踩著出門尋找神醫時的腳印回來,就能造成現在這種『神醫是自己出去的』的情形了,如果當時時間不夠,他也可以將屍體再放進柴房,等第二天再找時間處理掉它。我們問遍全村那天的下午和傍晚有無見過神醫但卻一無所獲,只是因為神醫在那個時間段根本沒出過門!」
「……」
&幾乎肯定我推測的是對的。」葉時熙指著個別腳印中間的空間,說,「你再仔細看看,這裡的土未免太過平整了些……雖然雨後的土本來就是平的,然而的確像被抹過一樣。我想,這是因為這裡曾經留下過秦文的腳印,而他用某種東西將腳印全部都抹平了。」被水沖洗過的土地會更平滑,而且由於地面又被神醫踩過,很多新的腳印覆蓋了先前的痕跡,少數露出來的位於空白地帶便很容易被調查者忽略。
「……很有可能。」林九敘說,「去問問小小吧,再去人群當中打聽。」
&
路上他們遇見秦文,秦文還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秦文穿著藍色衣服,淡淡的水紋反射著陽光,在葉時熙眼中看來,就好像是冬日的清晨所閃爍出的冷光。秦文見到兩人之後嘴角又是露出不明所以的笑,拿腔拿調的笑里仿佛透著矯揉造作。葉時熙也看了對方一眼,眼神不經意地透出一點兇悍,和從前的他有一些相像,就如同是狙擊手遇見了他的獵物。
葉時熙敲了敲小小的房間門,很快,小小就探出頭並且打開了門:「萌昊哥哥?」
&我。」葉時熙踏進了房間,摸了一下小小的頭,「小小,我剛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不過需要向你確認一下。」調查就是這麼回事。需要不斷詢問各類細節,包括很多毫無用處甚至有誤導作用的細節,然後從千百線索中探尋出事實,他至今尤記得當年學校教學樓內牆上「追查真相」四個大字。
&小小睜大了眼。
&前你曾經說,那天下午,雨停之後,看見爺爺留書之前,你一直和秦文哥哥、沐春哥哥在一起,我希望你仔細想想,真是這樣的嗎?」
&
&文……中間出去過嗎?我再強調一遍,我想要確認的,是發現留書前。」
小小露出了一臉回憶的表情:「不是很確定呢……」
&再想想?」
&爺消失之前的事,我的印象真的不深……」
「…不起來就直接講,而非硬是給出一個答案,這個習慣還挺好的,葉時熙覺得小小很聰明。他很理解小小。爺爺失蹤之前的事,對於小小來說都太過普通了,普通到了轉眼即忘。她印象深刻的,是出了事後的每一分每一秒。
&縣裡問問吧。」林九敘提議道。
&只能如此了。」
……
打聽的結果是,秦文那天下午的確曾出現在院子外過,時間大約是發現留書之前的半個時辰。有位婦人看見過他。
&情越來越向我推測的方向發展。」葉時熙說,「如果果然是秦文動的手,小小大概會無法接受吧,畢竟她之前那麼相信那秦文哥哥。」
&小需要的並不是『接受』,而是『真相』。」林九敘說。
&知道。」葉時熙吹了下額前的發,「去吧,進屋找找證據。」
&頓了一頓,林九敘又道,「只是,實在想不通秦文的動機。」
&葉時熙說,「他想的大概是:憑什麼單單就醫不好我?!其他將死之人都可以幸運地撿回一命,就只有我一個人要極其痛苦地死去嗎?殺了神醫,大家一起走吧,黃泉路上作伴!」
「……」
&然,這是我亂猜的。」
「……」林九敘說,「你好入戲。」
「……」
——在房內搜尋時,葉時熙發現秦文又是躺回了床上。他的身體已經十分羸弱,咳個不停,雖然一直故作堅強,然而任誰都看得出,他已經在逐漸離開生者的世界了。秦文臉色蒼白,與入殮前的身體有幾分相似,幾乎沒有生機,好像只是某種具有形狀的東西,與桌椅、磚石並無多大不同,甚至還沒有花草樹木來得有靈氣。此時秦文正端著沐春遞給他的深黑色的茶碗,碗中白色的泡沫遮蓋住了原本安靜的茶水,它們打著旋兒,一些破滅之後又有新的泡沫涌動上來。
葉時熙和沐春打了一個招呼,便開始了自顧自的尋找。他大步地走來走去,翻箱倒櫃,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將家中物品全翻找過了。見葉時熙這樣,沐春還是好脾氣地一言不發,秦文卻很沉默,似乎害怕開口反而暴露什麼。
搜了大約一個時辰之後,林九敘對葉時熙說:「喂,你來看看這個。」
&麼?」葉時熙走過去,發現林九敘手裡是一把抹牆的瓦刀。圬的底端有些深棕色的泥土,很牢固地粘在瓦刀的邊緣上。
林九敘問:「是外邊的那種土麼?」
&葉時熙說,「那種深棕色不常見,應該就是外邊的土。而且,這些土緊緊黏在瓦刀上,一定是未乾時沾上去的。」
&這東西是抹牆用的,他用來抹地幹什麼?」
&小小也叫到秦文房間去吧。」葉時熙說,「沐春應該從來沒有離開過那。」
&把劍都帶著。」
「……好吧。」帶劍進去是正確的——誰知道等下會發生什麼事?
林九敘隨口說:>
「……」葉時熙道,「不要把我當作要上手術台的小孩子行不行?」
「……我沒有那麼想。」
&了算了,我去叫人,你拿著圬也過去吧。」
葉時熙回房拿了劍,又用手緊牽著小小,步伐有些猶豫地向目的地走去。小小彎著背脊,整個人縮小了一般,顯得十分弱小,仿佛可以放在手心。
秦文房間點著薰香,青煙裊裊,在爐子當中以端麗的形狀迴旋上升。
沐春坐在秦文床邊,看了看葉時熙的劍,輕柔地問:「是要出門?」
「……」
沐春有些高興地說:「看來是有線索了呢。」
葉時熙看著沐春清麗的面容,心中一動,恍惚之間便覺得它和記憶中的某張臉孔重合了——雖然兩張臉的年紀相去甚遠,然而五官的輪廓卻極其相似。
葉時熙愣了愣,竟然點了點頭:「啊,是啊。」
沐春還是微微笑著,說:「總算有收穫了。」
&文要休息吧?」葉時熙問,「我們在外面聊?」
&
葉時熙一步出屋子,就一伸手緊緊地握住了沐春的手腕,問:「沐春,你前臂上,是不是有個月牙形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