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隆冬時分,可是勝在晴朗無雲,太陽就這麼懸在空中。
傅府。
大青石壘疊的圍牆如同護衛將街道與傅府隔開,而長長的圍牆正中則是高大的正門。
正門大開,門前石階下兩隻惟妙惟肖的石獅分立兩邊。
四個短打裝扮的壯漢侍立在正門兩邊,冷峻地打量著過往行人,仿佛要以凌厲的目光予以威懾,以此彰顯傅家的威嚴。
然而,此刻,他們已經無法保持冷峻的表情了,因為石階下立著一個少年,正在打量傅家,那是一種審視的目光,在護衛們看來,少年此時是審視的目光,這讓他們騰得升起無名火。
傅家在瀾山鎮何等存在,哪裡容得了一個毛頭小子這般放肆,他們決定把這小子轟走。於是四個人相互對視了幾眼,便推了其中一個出來,要轟走這小子,一個人足矣,要知道,他們可是傅家的護衛,傅家的護衛可不是那麼容易當的,凡境四重以上,年紀三十歲以下,還要在護衛首領手下走過二十招的方可。所以這些傅家護衛都有自己的傲氣。
傅塵此刻正站在傅家大門口,他是第一次這麼仔細地打量自家的大門,真是夠氣派的!
此時的傅塵身高長相與幾個月前相去甚遠,雖然還是清瘦,但人更精神,特別是一雙眼睛,迫人的眼神閃現。
傅塵與鐵鋒急行了三天,在野外休整了一夜之後,一早便繼續趕路,在日上三竿時分進了瀾山鎮,就在離傅家還有幾里路的時候,鐵鋒先一步離開,仿佛不願讓人看見自己與傅塵一同回來。
看著快速遠去的背影,傅塵只能悻悻地摸摸鼻子,然後慢慢地在街上穿插前進,四下張望,而後終於來到了家門口,回想起幾個月前默默地離家苦修,心中即便是有所依靠,有所憑藉,但依舊是有些不安和迷茫的,未卜的前途,讓傅塵心情依舊沉重。
而今默默回家,但已不是當初的迷茫不安,幾個月來的苦修讓他有了底氣,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希望,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路,這不禁讓得傅塵多了些感慨,不過轉而一想,自己不過八九歲,感慨一事實在是有些好笑。
就在傅塵陷入回憶,打量自家大門的時候,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闖了進來。
「小子,哪兒來的,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這是你待的地方嗎,還不趕緊走!」
初始,傅塵有些迷茫的看著眼前的大漢,他雖然身高長了不少,但是依舊要仰視對方。如果他沒記錯,這個大漢是傅家護衛,可是他來幹什麼,之前傅塵並沒有聽清楚大漢的話。
「你有什麼事嗎?」
大漢怒了。
「你小子裝傻充愣啊,問我什麼事,我還要問你是怎麼回事呢,走走走,這裡是你能來的地方嗎,趕緊走,不然……」
大漢雙手捏捏,一陣的嘎吱嘣脆。
傅塵一陣無奈,這是示威?!
「可,這裡是我家啊,我為何要走?」
「你家?」大漢顯然是氣極而笑了,他彎下腰,瞪著雙眼,仿佛要把眼前的傅塵用眼神抹殺。
「你家?你還真會想,癩蛤蟆喘氣好大的口氣,這要是你家,我就是你孫子!」
大漢在說這一番話之前在腦中過濾了一遍家裡的少爺模樣,沒有一個與眼前的少年相像甚至重合的,因此他才敢這樣表態,顯然,那個之前不怎麼受人待見的傅塵是不在他的過濾範圍內的。
「可這裡確實是我家,但我可不想要你這樣的孫子。」
傅塵想要逗逗這個護衛,之前幾個月里的苦修,傅塵雖然沉浸其中,樂在其中,但始終是緊繃著神經的,就像一根繃緊了的弓弦,時間久了便會斷的。因而,傅塵也是心血來潮,決定來個裝傻充愣。
「你、你、你小子,找死不成……」
大漢怒極,拿他當孫子也就罷了,可是人家還不屑他這樣的孫子。
只見大漢抬起粗壯的右臂,作勢是要一個耳刮子。
可沒等大漢拍下,他的手臂便被人抓住了。
「孫熊,怎麼回事?」
大漢正要拍下卻感覺手臂一緊,扭頭發現是自己的頂頭上司,護衛隊長趙延武。
「趙哥,您來的正好,這小子分明是來找茬的,今天你就讓我替他父母教育教育他。」
孫熊咬牙瞪著傅塵,恨恨地說道。
「別廢話,到底是怎麼回事?」
到底是隊長,還是有些眼力勁的。
「趙哥,這小子在大門口站著,我讓他離開,他偏不,還說這是他家,您說這不是玩我們嗎?」
「噢?」
趙延武剛才聽到孫熊嚷嚷,便覺得事情不對,於是便趕了過來。
趙延武也顯得很意外,對於傅家的小少爺,他也是十分熟稔的,可眼前的這位,怎麼看都不像是傅家的少爺,雖然眉宇間有些熟悉的意味,但是言語間卻也多了幾分客氣。
「小兄弟,剛剛孫熊不懂事,頂撞到您了,還請您不要見怪。」
「不礙事。」
「那好,小兄弟,您之前說這裡是您家,那不知您如何稱呼,畢竟我們這些大老粗眼力勁兒不夠,怕是認不出您來!」
趙延武的心中已經把傅塵歸類為傅家某一個分支家庭的孩子,所以他們認不得,雖也是傅家子弟,但與天資出眾的幾位分支子弟乃至嫡脈的幾位少爺相比卻是相去甚遠,他們的態度也是不同的。現在之所以如此低聲下氣,是因為還沒摸清傅塵的底細,自然要小心應對。
一旁的孫熊看著趙延武一副討好的模樣便是不忿,要是他來,哪裡來的那麼多廢話,直接把這小子撂倒,雖然還是個少年,可也得讓他嘗嘗厲害。
傅塵摸了摸鼻子,這是習慣性動作,他看出來這個喚作趙哥的護衛的厲害之處,連消帶打,將問題化解於無形,比那孫熊強多了,也算是個人才。
就在傅塵思量是否繼續這個鬧劇之時,一群人走近正門,領頭的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一身黑色勁裝,雙眼直視前方,風輕雲淡,仿若一切不在眼裡。
「愣在這裡幹嘛,沒看見擋住了玄少爺的路了嗎,趕緊滾開,不長眼的東西。」
人群中站出一個中年人,衝著正門前的傅塵三人吆喝道。
「是,是,我們馬上離開,玄少爺您請。」
趙延武看著是傅家的大少爺傅玄,點頭哈腰,立馬挪向一旁,恭敬地立著。
剩下傅塵和孫熊二人仍然站著不動。
孫熊心中不服,憋著一股子氣,這小子這回死定了,玄少爺出手,那還不是手到擒來。他硬是沒看邊上給他不停使眼色的趙延武。
孫熊一彎身,抱拳拜向傅玄,恭敬說道。
「回稟玄少,本來無事,是這小子在我傅家門口放肆,還妄言是我傅家的子弟,小的欲勸其離去,可這小子卻是硬賴著不走,驚擾到玄少了,還請玄少恕罪。」
聞聽此言,傅玄冷冷地望向傅塵,目光刺人。
傅塵仿佛又回到了叢林裡,被凶獸鎖定的時候,渾身上下如針芒扎刺,下意識間,傅塵的全身肌肉繃緊膨脹,一掃之前嬉戲的神情,隨時準備迎擊。
傅塵也是一驚,這個便宜堂哥果然有兩把刷子,竟然能讓自己產生如此大的反應,不愧是傾一族之力培養的人,不過,若僅僅如此,那也還不夠,要知道,雖然那些凶獸兇悍,可最後還不是被自己擊殺,這只是時間問題。
咦!
原本冷厲的傅玄發現了眼前少年的舉動,他知道自己雖然沒有主動釋放殺氣,可不經意間散發的殺氣也不是一般人能夠輕易承受的,更別提如這少年般做出反擊應對,這完全是一種身體的本能反應。而有如此身體本能反應的,除了大量訓練之外還必須經常遊走於生死之間,在生死間磨練,使得身體對於外在的環境做出相應的動作。
這要是在一個如自己這般年紀的人有這種反應也是正常,可現在卻是出現在一個約摸十來歲的少年身上,這讓得一向以天賦出眾伴身的傅玄心中煞是不爽,甚至是嫉妒,自己十來歲的時候可沒有這少年的實力,是個勁敵。
傅玄又想到,如果如孫熊所說,這少年是傅家子弟,那麼,自己的地位將被撼動,不行,不管是不是族中子弟,也務必將其廢去。
說來話長,實則乃是一剎那間。
「小兄弟,來,告訴我,你是族中哪一房的,興許我和你父母長輩還十分熟稔呢!」
傅玄的這一番話,旁邊一眾人瞠目結舌,甚是驚訝。什麼時候玄少也會這般平易近人了,語氣這般和善,態度這般溫和,這是玄少的風格嗎?
傅塵倒是無所謂,傅玄這個便宜堂哥什麼態度於他何干。只是看邊上人的神情,再加上之前自己捕捉到的一剎那間的殺意,讓傅塵提高了警覺,這便宜堂哥的心機很深吶!
心中雖是提高了警惕,但是表明文章還是要做做的。
傅塵拱手一揖,面露少許恭敬,沉聲道:「承蒙玄少厚愛,實則是我們這一支是偏遠分支,人丁稀少,家人多是深居簡出,入不得玄少您的法眼。」
傅塵的回答可謂是滴水不露。其實此次回來,自己的身份遲早是要暴露的,可是晚一些暴露,畢竟還是有些好處的,所謂明槍易擋,暗箭難防。等見過大伯之後暴露便暴露了,但在此之前,還是瞞著的好。
傅玄劍眉一緊,又瞬時舒緩開來。
這少年的回答看似得體,實則一點有意義的內容都沒有。雖然族中分支眾多,有些分支確實是人丁稀少,但此時拿來回答他的問話實在是讓他不爽。
「也是,族中分支眾多,我也不一定認得齊全,那不知小弟如何稱呼?」
嘶。
從小兄弟到小弟,稱呼上的貼近更是令一眾護衛隨從們倒吸一口氣。
「承蒙玄少掛念,小的名喚傅小,因自小身子瘦小,所以喚個小字。」
傅塵的姿態放的很低,既然要裝,那就要裝得像一些。
「傅小,傅小,好名字,好名字。那麼,這樣,為兄這邊還有事,就不邀你前去做客了,你哪天要是有空,可隨時來玄影閣找我,要是我不在,也可在那兒休息,我會吩咐下人好生招待你的。」
「多謝玄少!」
傅塵作誠惶誠恐狀。
「何必這麼客氣,都是一家人。記得有空就過來。」
「是,玄少。」
「嗯,好了,都散了吧。」
傅玄一揮手,領著一眾隨從往傅家大門去,走了幾步,又回頭道:「可一定要來啊,不然為兄可是會不高興的。哈哈哈……」
傅塵點頭示意。
望著被隨從簇擁著邁入傅府的傅玄,傅塵終於收回目光,然後轉向一旁驚呆了的孫熊。
「現在,我能進去了吧?」
「啊?!可以、可以,少爺您請!您請!」
孫熊沉浸在震驚當中,聽到傅塵問話,連忙點頭,恭敬稱是。
隨後,傅塵便是負手不急不緩地走進傅家大門。
趙延武還好,雖是震驚,但自忖先前沒有得罪傅塵的地方,安心不少。可是孫熊就慘了,惶惶恐恐,一臉的苦相。
「趙哥,您說,我該怎麼辦啊?」
孫熊求助道。
「唉,你啊,這回我也不知該怎麼辦了,若是沒有玄少這層關係,這個傅小得罪了便得罪了,可如今……你自求多福吧。」
趙延武一臉同情。
自求多福……
孫熊頓時失魂落魄,一臉茫然。
……
「林宇。」
傅玄走在前頭,突地停了下來。
「玄少,不知玄少有何吩咐。」
先前那個呵斥傅塵三人的中年人上前半步,躬身立著。
「你前去族務堂,詢問是否有傅小此人。另外,你安排人手下去,我要知道這個傅小的一切,做事機靈點,這個小子不簡單。」
喚叫林宇的中年人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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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傅塵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