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較讓孫悅感動的是,韓崇訓這次比較堅定的站在了孫悅的這一邊,其實這事對他來說,最優的選擇應該是將孫悅反手給綁了交給李處耘,因為他是個純粹的軍人,打仗是軍人的事,政治上的事其實跟他毛的關係都沒有。
但韓崇訓卻毅然決然的陪著孫悅把命給賭上了,要知道孫悅只是個都監,沒有韓崇訓的幫忙他什麼都幹不了。
這個情,孫悅得記一輩子,要知道這事要是整砸了,他爹就算是殿帥也救不了他,搞不好還得被他連累。
這世間的事啊,甭管多難,只要第一步走了出去,後面的硬著頭皮也就是那麼回事,造反都是如此,更何況兵變呢,反正田守奇已經殺了,那綁架李處耘,也就沒什麼心理障礙了。
一場火併,在孫悅的出其不意之下李處耘很快就成了階下囚,不過他們也被李處耘帶來的兵給包圍了,新軍九營死戰不退,給孫悅感動的直哭,總算是等來了姍姍來遲的慕容延釗。
理所當然,命不久矣的慕容延釗這次站在了孫悅這邊,說實在的他巴不得孫悅把李處耘直接弄死才好呢。
要知道李處耘只是監軍而已,慕容延釗才是這十萬大軍真正的統帥,加上他從軍幾十年的無敵威望,很快就將一場大亂給平息了,一封八百里加急送進京,請官家降罪,剩下的,就是看孫悅和李處耘他倆誰的命更硬了。
…………
開封,趙光義打開孫悅的請罪書,上面居然洋洋灑灑的寫了幾千個字,但要說這是請罪書吧,除了開頭,用了個『罪臣孫悅疏』之外,愣是一點認罪的相關文字都沒找著。
你要說這是陳情答辯吧,似乎這上面也沒有幾個字是寫事情經過的,寫的部分跟戰報也沒什麼出入,畢竟那戰報是出自慕容延釗的手筆,慕容延釗總不會害他,所以事實俱在,沒有半點偏頗,真沒啥好狡辯的。
那麼,這麼長的篇幅,孫悅都寫了些什麼呢?這貨居然喪心病狂的寫了一篇策論!!你當你是在考狀元啊!
「堯、舜、禹、湯、文、武、成、康之際,何其愛民之深,憂民之切,而待天下以君子長者之道也…………立法貴嚴,而責人貴寬。因其褒貶之義,以制賞罰,亦忠厚之至也。」(刑賞忠厚之至論,全文將近一千五百字,就不用來水字數了,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百度,這是蘇軾的成名作。)
說實話,這篇策論寫的是真特娘的好,簡直是趙光義自看書以來讀過的最好的策論了,有理有據,但說的不過還是仁義乃賞罰之本的那套。
這文采,嘖嘖,估摸著全天下也找不出來能與之比肩的了吧。可你拿這玩意代替請罪書,這可就有點看不懂了,最關鍵的是,自己的大哥光是在一旁聽,就聽的一副如痴如醉的樣子,還連連的點頭,仿佛終於找到了知己一般,臉上的讚嘆之色只要不是瞎子就都看得出來。
自己要是不捧哏一下怕不是會被當做傻子吧!
「看明白什麼了?」
「這個……額……孫悅是在勸您善待湖-南百姓,這我倒是看得懂了,他綁了李處耘,是因為李處耘不同意勸降張崇富,而且他這次在朗州幹的事,也確實是太過分了一點,湖-南百姓全都恨他不死,他這麼做,也是為了彰顯我大宋仁德,少造殺孽,倒也全是出於一片公心,至於這策論麼……臣弟就搞不清這小子想幹什麼了。」
趙匡胤哈哈大笑道:「這小子是怕我砍他的腦袋,在威脅我呢。」
「威脅?這篇策論?」
「他這是在給自己造勢,這篇東西,全篇的都是廢話,卻都是特別有道理的廢話,偏偏還文采斐然,你信不信,不出三天,這篇文章就會傳遍整個開封,他跟范、王、魏人關係匪淺,三個老貨自然要為他造勢,他們雖然實權不在,但儒林之中的威望卻是不減的,用不了多久,臭小子大仁大義的名聲就可以傳遍天下了,他此次膽大妄為之舉,自然也就變成了替湖-南二十六縣,九萬六千戶百姓請命的捨生取義之舉。一邊是無故吃人的李處耘,一邊是大仁大勇的孫悅,你說,那幫書生會站在誰的一邊?到時候,這事就不是他和李處耘之間的矛盾了,而是軍法和大義之間的矛盾,軍法和大義誰大?便是因為這破事搞出個朝堂議禮來都有可能,我若真殺了他,一個昏君的帽子可就算是戴上嘍。」
趙光義笑道:「我還是頭一次見兄長被人威脅,卻一點都不生氣,反而如此開心呢。」
「哈哈哈,從今天起,湖-南的九萬六千戶子民,就是我大宋的百姓了,我,也就是他們的君父,臭小子救了我幾萬個孩子,我為什麼要跟他生氣?臭小子之前跟我大談特談固根之策,什麼是根?這就是根!真要讓李處耘鬧下去,他這三五天拉出來的屎,我得用多少年的時間才能給他擦乾淨屁股?這事唯一難辦的,就是臭小子膽子太大,破了軍法,所謂軍令如山,軍法無情,若是連兵變這麼大的事都能饒他,以後這軍可就不好治了,正愁怎麼辦呢,他就寫了這麼一篇東西,我也就不用費心思給他找法外開恩的理由了,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這麼說孫悅不用死了?」
「嗯,還不好說,還要看朝臣們的意思,還得看軍隊裡的聲音,這事你也幫幫忙,動起來,跟范王魏三人一塊給他造勢,無論如何也得把這孩子給保住。」
「兄長似乎很器重他。」
「當然,此戰他其實是立了大功了,在我心裡,他這是堪比慕容延釗破潭州一樣的功勞。勝仗,我打的多了,我大宋也並不缺能打勝仗的將軍,但,我大宋能不殺人而定天下的,可只有這麼一個啊!我之前說的可不是胡話,此子,有仁心,有手段,有大勇,又不迂腐,乃是我趙宋百年江山奠基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