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不叫翠花
京城繁華,商鋪林立,行人往來如織,再加上霜寒節將近,更多了成群的遊客。這一半的繁華都要歸功於常家商團,店鋪有四成都屬於常家,剩下也有兩成和常家頗有交情。
得得馬蹄聲響起,一個騎著白馬的十五六歲少年行了過來,一身錦色長袍隨風飄揚,迎著陽光看不出容貌,那份意氣風發卻讓人頗有感觸。
直到少年人遠去,蘇末才回過神來,經年前,也曾有一個黑衣少年一騎黑馬立在自家門前,他不知怎麼就想起一句話——鮮衣怒馬少年行,且歌且行且從容。
&麼了?」
推著自己的輪椅停下,久久沒有動靜,常昊回過頭來,沒有看到蘇末快速收斂的懷戀表情。
&什麼,很久沒有逛街,今天人好像特別多。」蘇末露出一抹笑來,掏出幾文錢,朝著一旁賣糖葫蘆的老漢要了一串鮮亮亮紅艷艷的糖葫蘆,二話不說塞到常昊手上。
看到男人皺著眉頭,仍舊小心翼翼咬了一個,蘇末只覺得自己的心情,就好似這糖葫蘆,又酸又甜。
&寒節就要到了,也就預示著天氣徹底轉冷,人們要開始預備冬衣,迎接冬神。」
常昊勉強將一顆糖葫蘆咽下,這種酸酸甜甜的甜食,也只有小孩子喜歡。
&接冬神?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蘇末還挺奇怪,他在富安這幾年,可從來沒聽說還有這麼一說。
&個節日也只有京城才有,傳說京城所在就是冬神居住的地方,庇佑著皇室,只有得到冬神的祝福,才能天下承平。」
常昊認真地解釋道,說起來,今年他可以和蘇末一起過冬神節,足以稱得上是一件值得開懷的事。想到那一天的盛景,不由有些嚮往,希望到時候蘇末能夠送給自己雪蘭佩。
&來是這樣。」
蘇末瞭然,估計這又是一種維護皇室威嚴的方式,冬神什麼的,這就跟童話似的,只有小孩子才信。
兩人邊走邊說,不知不覺已經快到五味軒,酒樓門口飄揚的旗子很是醒目。
&讓讓,讓人,沒長眼麼?快點兒讓大爺過去。」
趕車的馬夫大聲嚷嚷著,一鞭子抽在馬上,即使看到行人也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眼看著就要撞到輪椅上,一個男人無聲無息地跳了出來,單手拽住了馬車,兩匹馬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硬是沒有向前挪動分毫。
待馬車停了下來,男人這才向常昊行禮,然後默默地站在一旁。
蘇末出了一身冷汗,這要是被馬車撞了,常昊的腿就徹底保不住了,說不定還有生命危險。眼見這個武功高強的男人跳出來,心知是保護常昊的暗衛,這才放下心來。
這一放下心來,怒火就蹭蹭地往上涌,這誰家的馬車,連車夫都這麼霸道。
&生什麼事?」
車帘子被撩了起來,一張俊美的臉孔露出來,帶著幾分不耐。
「……」
蘇末無語,這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不過是出來吃個飯,都能碰到李煒這個冤家。平靜了這麼些日子,他差點兒把這傢伙給忘了。
&末,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這麼久沒見,你想沒想我?」
可能是憋的久了,李煒又故態復萌,笑著從馬車上跳下來,示意馬夫駕車先走,難得遇到,他打算和蘇末好好聊聊。
&還以為你最近和湯小侯爺鬥智鬥勇,樂在其中呢!」
蘇末暗咒一句「我想你去死」,面上不動聲色,淡淡地諷刺道。
&呵,小末可是怨我這麼久沒去看你?」
李煒臉上笑容一僵,隨即又恢復自然,這陣子湯震那傢伙還有他爹鎮遠候那個老傢伙,明里暗裡使絆子,弄得他和父王是焦頭爛額,哪裡有功夫會美人?
不過,就是這樣都能在街上遇到,足以說明兩人有緣。
&還是稱呼我一聲蘇公子為好,我和你沒那麼熟。」
蘇末仍舊錶情淡淡,如今朝中形勢他多少明白幾分,景王也並非無所不能,鹿死誰手還未可知,他也不介意同李煒撕破臉。
這一聲「小末」聽得他很是反感,人和人果然不同,簡直是天淵之別啊!
&大少,怎麼有這個雅致出來逛街?你雙腿不良於行,一路還要小末照顧,要是把他累著就不好了。」
李煒裝作沒聽到蘇末說了什麼,轉頭笑著同常昊招呼道,只是這話里話外,鄙視的意外連傻子都聽得出來。
&口——」蘇末冷冷呵斥,嘴角卻勾起一抹笑來,接著道:「李煒,你還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啊!」
&
李煒看到那抹笑容,不自覺就是一抖,先前蘇末給他下毒的情形立刻浮現於腦海,那種生死不能的滋味,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隨之,一股火熱的情潮洶湧而出,激的他臉發紅,幾乎當場欲動。
只是,儘管動心,他卻不想再挑戰蘇末的底線,目光投向常昊的時候,已經化成了濃烈的嫉妒,他不過是諷刺一句,就讓蘇末勃然大怒,沒想到蘇末竟然維護常昊到了這個地步。
這個人,於公於私,都留不得!
想到已經趨於成熟的計劃,李煒再度恢復了貴公子的風度,笑著道:「我對這京城可是熟得很,不如由我帶著你們四處逛逛?」
至於常昊也是從小在京城長大的事,已經被他可以忽略了。
&天張慶陽生辰,邀我們去五味軒,世子不妨一起熱鬧熱鬧?」
常昊表情雖淡漠,卻半點惱怒之意也沒有流露出來,反而開口邀請道。
&呵,這就不必了,忽然想起來有事要辦,我就不相陪了。」
李煒氣得牙痒痒,卻只能拒絕,想也知道,張慶陽的生辰,最不歡迎的人就是他。
一直到進了五味軒,見蘇末還是有些意難平,常昊反過來安慰他道:「不是說我的腿能治好麼?小末,我對你有信心,以後就全指望你了。」
就算沒信心,這時候也要說有信心。
&是當然,只是——」
想起李煒說話時的那副嘴臉,他還是忍不住想把對方的牙一顆一顆敲下來,讓他再不能胡說八道。真奇怪,之前還想著讓常昊早些面對現實,現在見他被人譏諷,最受不了的反而是自己。
不過,看著常昊沉著的表情,他又有些奇怪,俯身盯著常昊雙眼認真問道:「被人這麼說,你都不生氣的麼?」
&呵,不是都被你氣完了麼?」
一雙手在蘇末發上揉了幾下,常昊發覺自己最近似乎愛上了這樣的動作,不光是柔滑的觸感,還有兩人之間獨有的親昵。
蘇末撇撇嘴,正想說什麼,就見湯震從酒樓沖了出來,急吼吼道:「快走快走,就等你們兩個了。」
等進了雅間,果然見五六個人已經在桌邊圍坐著,閒閒地嗑瓜子吃點心。蘇末有些感慨,這張慶陽當真算是個妙人,知道邀了他和常昊,這回的生辰便沒有大肆張揚,只請了幾個相熟的可靠之人。其中,就有上次一起吃飯的葉禮。
張慶陽會請葉禮,還真讓人有些費猜疑,難道是因為葉禮的生辰請了他,這次就算是回禮?
&看,我就說吧,蘇末一定會來。」
張慶陽這話卻是同葉禮說的,如果不是他再三保證沒有請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又保證蘇末也會出席,這個書呆子還真不會來。
&末,常公子,你們也來了。」葉禮被這麼一說,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臉微紅地同蘇末二人打招呼。
這段時間就算在太學,兩人也沒有什麼時間好好說話,蘇末一直是來去匆匆,再加上中間休沐三天,對於他是否被邀請,葉禮也沒辦法確認。他本意是不願意來的,耐不住張慶陽死磨硬賴。
&來介紹一下,這是太常寺主簿張鈞,戶部侍郎的小兒子劉石雍,還有在宮裡當差的御前侍衛秦成秦勇兩兄弟。」
張慶陽將剩下的四人一一介紹了,見人都到齊了,就讓大廚開始上菜。
清蒸鱘魚,松鼠桂魚,紅燒鯉魚,糖醋魚,光是魚就點了四個,然後諸如金絲酥雀,佛手金卷、宮保野兔之類的,上了滿滿一大桌,最後又要了兩罈子梨花白。
這麼一桌子菜呈上來,眾人看向葉禮和張慶陽的目光就不對勁兒了,葉禮喜歡吃魚,蘇末是知道的,而張慶陽討厭吃魚,其他幾人也很是清楚,這傢伙可是從來不委屈自己的主兒,如今這是抽的哪門子的風?
至於常昊,倒是沒有主意那麼多,因為他已經開始夾了離自己較近的紅燒鯉魚,開始挑魚刺。那認真的神情,好像此刻正在批閱賬冊,甚至比那還要嚴肅。
挑完了魚刺,就把魚肉夾到蘇末碗裡,然後繼續挑魚刺……
&蘇末不喜歡吃魚——」
對於好友的喜歡,葉禮也很清楚,話還沒說完,就見蘇末已經夾了魚肉送進嘴裡。
常昊把又一塊兒魚肉夾到蘇末碗裡,這才有功夫解惑——「小末不是不喜歡吃魚,他是不喜歡吐魚刺。」
葉禮這才露出恍然的表情,隨即又有些羨慕地道:「蘇末,你大哥對你可真好。」
他也沒有往別處想,常昊和蘇末是結義兄弟,在座的人都知道。
蘇末咳咳兩聲,好在魚肉里的刺已經被挑了出來,他這才沒有卡到,只是白玉臉龐染上一抹紅,然後一直蔓延到耳尖。
&葉禮,我對你不好麼?」
張慶陽聽了這話,不願意了,他可是特意點了這麼多道討厭的魚。
&咳咳——」
這一回,葉禮是真真正正被魚刺卡到了,難受的臉紅脖子粗。
還在,最後張慶陽給他舀了一碗湯灌下去,這才把魚刺衝下去。
&說,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一個個這麼膩膩歪歪的——」
湯震看著這一個個的,不滿地道,從某方面來說,湯小侯爺可謂是「真相帝」,也是破壞氣氛小能手。
其他幾人相互看看,全都在心裡嘆氣,小侯爺在情感方面,實在讓人捉急。
不過,能夠吃到這五味軒的十珍宴實屬難得,他們還是不要浪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