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謹然見她眼圈鼻尖好像又要紅上來,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更加煩地揮手:「行了!」頓了頓又說:「糨糊腦子。」蓋上被子,躺了一會兒,又起來:「你數一數,我這是第幾次替你收拾殘局了?你哪次好好謝過我?每次看見我就像看見仇人老虎,不是狠狠的瞪就是躲,你折騰個什麼勁兒啊?」
溫虞先是低頭道歉,然後才說:「多謝你了。」
李謹然坐直身道:「道謝是低頭的?抬起頭來,眼睛看著我!」
溫虞照辦,抬頭說:「我確實謝得不夠誠懇,哪天我可以請你吃飯,或者送點禮物都可以,直到你覺得我夠誠意了。但是公私要名分,我今天是去租房的,那房子的主人正好是曾秘書,他和我下班之餘一起吃頓飯我覺得沒什麼問題,我們也沒能預料到會碰上那群流氓,更想不得到會出車禍……況且,現在是下班時間,你還用領導的身份和語氣壓我,我覺得不公平……」
「不公平?你覺得哪裡不公平?是你身份低,我身份高,你覺得不公平?還是你覺得你窮,我有錢,你覺得不公平?」李謹然笑起來,譏諷道:「照你這樣說,世上不公平的事就太多了。等你哪天坐上那位置,你再來跟我談不公平。再者,你要把你態度放正了,就剛才你那態度,你想我怎麼對你?你平時跟你親朋好友和長輩也是用這態度說話的?」
溫虞聲音低了一籌,說:「起碼他們不會拿身份壓我,會講道理。」
李謹然嗤笑幾聲,說道:「是,按理來說,你說的都對。你下班和誰出去吃飯,我確實管不著,可你這心思花來花去,花我秘書身上,有沒有經過我同意。你以為我費盡心機把你提進來就是讓你跟我身邊的人扯不清的?」
溫虞說:「只是房東和房客吃個飯。」
李謹然笑道:「你們女人看男人就跟男人看女人一樣,一眼就能看出來,誰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你蒙你自己呢?曾秘書現在也算是有點資產能力的才俊,哪家姑娘不鉚著他轉,他能不要乾乾淨淨的處女,卻選個坐過牢不曉得有幾段野史的當老婆?人吶,不論處什麼狀態,都得把自己先看清,不能端太高也不能放太低,該是哪個檔就哪個,別肖想些其他的。」
溫虞今天受驚不小,又加上李謹然一番刺心的話,氣得有點喘:「是,我人比一般女人還不如,不知天高地厚,曾秘書這樣的人我不想,再高點兒的那位我就更不敢想了,你想讓我做的事我也做不到,我們……我們還是分清楚點兒。」
李謹然瞧她:「你倒是清楚我的意思,我還以為你是真糊塗,原來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溫虞說:「這世上糊塗的人比明白的人多,人活的太明白會太累,還是糊塗點好。」
李謹然搖頭說:「誰都可以糊塗,你不能糊塗,你若是糊塗了,就沒用武之地了,你還是揣著明白裝傻比較好。」
溫虞笑道:「你現在說的我可就糊塗了。」
李謹然分析道:「你是誰,你對於那人來說是什麼樣的身份,放在什麼位置你知不知道?」
溫虞說:「我頂多就是一個被欠著情的女人,他頂多也只會用錢來打發我。」
李謹然肯定道:「這就行了,他願意用錢打發,你就繼續用情欠著,只要你來我往得勤快了,總有那麼個不起眼但是要害的漏洞給你鑽。男人的心裡就是不愛和女人有太深的牽扯,又不愛那些和自己有過牽扯的女人,突然跟別的男人有了很深的牽扯。」
溫虞迅速抬頭瞧他一眼,不吭聲,她現在心裡又氣又怨,忍著不發作,那人卻高她幾寸,炙熱的眼神盯著她不挪開,她更是難受,無處消解,索性說要借用一下淋浴間洗個澡。
她進了裡面,就把門鎖上,坐在地板上發愣,把幾小時前發生的事情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怎麼偏生就她倒霉,遇上了車禍,偏巧那打彎的地方又有問題,是不是有人故意拿她遊戲,想看她出狀況,不能重新站起來生活呢?她越想越氣,起身打開淋浴的開關,沒脫衣服就站在蓮蓬底下沖水,這冷水正好沖洗心頭的怒氣。
沖洗十幾分鐘後,身體又開始發冷,她抱著身體靠在對牆上,覺得身心都很疲憊,每個人都高高在上,而她能力不足,人脈缺少,無錢無權,姿色已過氣,又憑什麼去上位,去扳倒那幾座壓著她的巨山?
溫虞想想無力,覺得氣餒。
「快半小時了,你在裡面做什麼呢?」李謹然敲著浴室門,手勁很大。
溫虞一驚,剛剛跳起來,他已經拿鑰匙開了門,看見那個女人渾身濕透,一旁的蓮蓬還掛著水,「你是真的不要命了。」李謹然心裡有怒,燒得肝疼,抬腳先把淋浴的給關了,才將女人從浴室里拖出來,晾在一邊隨便她幹嗎的意思。
溫虞一時半刻被他的舉動弄得有些懵,等意識到他這是耍她的含義後,莫名又委屈起來,低著頭就想走,被他一聲震住:「去哪兒啊,回來!」
溫虞下意識就停了下來,轉頭看他。
李謹然見姑娘的小眼圈兒又紅了,動不動就受委屈的樣子,不覺道:「什麼臭臉色,我又沒欺負你。」他把衣服塞給她,說:「熱水都放好了,去洗一遍。」
溫虞盯著手裡的新衣服,愣著不動。
「還不快去!」他催促了。
溫虞只好低頭又進了浴室。
等到她把自己收拾乾淨後,男人已經闔眼躺在床上,呼吸平穩。
溫虞在他旁邊坐了會兒,低頭瞧他,任憑平時這個男人有多面目可憎,說話綿裡帶刺,睡著的時候就像無害的天使,看起來柔和平易近人。溫虞這才回想起他確實幫過她幾回,但記起認識他的第一晚,她又把他的好統統摒除,不過是仗著自己有勢力,所以利用欺壓她罷了,這種人有點興趣就和女人遊戲一番,沒興趣就棄如敝履,實在侮辱人格。
溫虞心裡酸著,又覺得說到底是自己沒本事,能怪得了誰,李謹然說的話並不是沒道理的。
她嘆氣片刻,發現外面的天大亮,自己一晚上沒回去,家裡人那邊大概已經亂成一團,於是又穿回自己的衣服,急忙回家。
溫父溫母果真心急如焚,溫婉也跟著一晚上沒睡,圍著溫虞七嘴八舌地訓話,見她渾身濕透,額上又綁了繃帶,追問她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溫虞不敢把車禍的事情說出來,只能編了個幌子:「手機下午就沒電了,又恰逢上頭說要加班,我得跟著一起,等回來的時候又遇上有人鬥毆,我不想和他們扯上關係就走了遠路,誰想那邊有條不起眼的水溝,我不小心就踩空掉了進去。」
溫父心急道:「還有其他地方受傷沒?」
溫虞擺手說:「沒了,人家救得及時。」
溫母氣道:「阿虞,你都二十八了,人家二十八的女人兒子女兒都已經上小學的比比皆是,你當真是不生兒女不懂爹媽幸苦,什麼事都不跟我們商量,想做就做,就說說你從前莫名就給那姓何的替罪去了,要不是警察跑到我們家裡來通知,我們哪能知道你做那種蠢事去了?到頭來不僅把你自己害了,家裡人也要跟著受苦,被人指指點點……」
溫父惱著打斷她:「陳年舊事還提它做什麼?現在我們家阿虞不是做的挺好的!工資比我們倆個加起來還要高,能養活自己,還能給妹妹付學費!」
溫母囁嚅幾下,沒做聲,進屋去了。
溫父讓溫虞自己休息一會兒,跟著進去。
溫虞先去擦乾身子,再回房換了衣服,眼見上班的時間要到了,來不及清洗,只能裝進紙袋帶回公司,用公用的洗衣機清理。
一切打點好,準備出門前,溫婉進門來,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昨晚是不是去他那裡了?」
溫虞的頭皮發麻,煩躁道:「不是。」拎起挎包,又想起漏了文件,回去拿,溫婉還是站在那裡看她,溫虞說:「你這孩子成天想些什麼呢,你作業都做好了嗎?晚上睡得好不好,要是沒睡好,今天跟老師請個假。」
溫婉不耐煩:「我都好,是你不好。」
溫虞不理睬,匆匆拿起文件就走。
溫婉在身後道:「我都知道,男人和女人第一次一定是去酒店,第二第三次講不定就進家門了。」
溫虞扭頭說:「溫婉你欠管教是不是?」
那姑娘卻笑道:「我的事你其實都知道,就是不想來管我,否則你早就殺到學校里了。」說完,她甩袖進屋,房間門被砰的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