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活動對溫虞來說平乏無味,都是高檔的出入場所,吃飯的地點也是一擲千金。溫虞覺得此行來的不算對,也不算錯,至少這輩子她沒吃過那麼貴的東西,這會兒能免費嘗到,在窮人的角度看應該覺得榮幸。
溫虞卻抱著一顆滋味難辨的心,渾渾噩噩過了一天,直到月出東海,才恍然發覺,這種感覺叫做自尊心受挫。曾經冰心用一片文章諷刺林徽因受萬人仰慕和愛戴,而後她收到了林徽因送來的一瓶陳年老醋。
溫虞現在的感覺就跟收到醋的冰心一樣,酸溜溜地看著貴族人過奢華的生活,而她回去之後,還要計算每日的開銷,手裡的錢就像海綿里的水,一點點擠出來用。
海南的沙灘很細很綿軟,不像人工的那麼粗糙,一天走下來,腳底沒有昨天那樣的刺痛感,回到酒店的房間裡,還能洗洗衣服,做點別的事。
楊助理依舊躺在床上看電視,一邊嘮叨,這兒不乾淨,那兒有灰塵。溫虞倒覺得住得起這種五星級酒店的地方,得感恩戴德。
小楊說:「海南的五星級在世界酒店級別來看,就是個三星左右的。」
溫虞笑道:「說的你好像去過似的。」
小楊抬頭挺胸,笑嘻嘻的:「去過比這個好的,有巨大的游泳館,還有高爾夫球場……迷你的。」
溫虞不搭腔,繼續熨燙襯衫。
小楊自顧自講:「溫師,我還挺羨慕你的,這麼瘦。」
溫虞看了看她說:「你也不胖,吃那麼多零食,也沒見胖。」
小楊這會兒抱著零嘴兒躺在床上,片刻不停地往嘴裡送,一邊反駁:「你只是看到表面,我這頓吃好了,回了公司,就立馬減肥,餓上幾天,每天早晨晚上都跑步。」
溫虞笑了笑:「累不累?」
「累,但是這樣既能吃好東西,又能保持身材,很值。」
「哦。」溫虞懂了,現在的年輕人追求的東西,她一直覺得很矛盾,雖然贊同,也沒法和他們一樣。
小楊問她:「溫師,你一直都這樣瘦的?」
溫虞說:「沒有,讀書那會兒很胖的。」
小楊來了好奇心:「那你有沒有談過男朋友。」
溫虞想到了何新禹,那段時光太美好也太殘酷,逼得她每每回想一會兒,也要逗留片刻。
小楊見女人沒聲音,原本以為是提到了不堪處,世界上女人喜歡胖男人的,比男人喜歡胖女人的幾率要多,但饒是如此,也很難找到。於是,她也不發言,沉默地吃東西。
溫虞是過了好一會兒,才訥訥回答:「交往過一個。」
小楊立馬丟了身邊的東西,八卦心蠢蠢欲動:「那男的長得怎麼樣?不會也跟你一樣胖胖的吧?」
溫虞搖頭說:「不胖,很瘦很高,很陽光和藹的男人。」
小楊的笑容淡了點,哦了一聲,又做自己的事去了。
這楊助理的事情,溫虞多少知道一點,據說高中畢業就跟了某個有錢有勢的人做情婦,一路走到現在,在某個圈子裡,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人物,有女人眼紅有女人記恨,也有男人不屑,但更多的是偏有人青睞這一類,懂事乖巧,又有經驗。
她擁有的,溫虞沒有,溫虞經歷過的,是她不曾擁有,也無比渴望的。所以,這會兒她羨慕了,溫虞也理解,誰又不曾羨慕過幾個人,她羨慕有錢人能揮金如土,能過好日子,也羨慕你們年輕女孩,擁有朝陽,活力四射。
這些東西,前者可是努力,而後者,再也追不回來。
*
晚上入睡十分,溫虞收到一條簡訊,問她在做什麼。
她想了想回覆:「準備睡覺。」
那人回的很快:「今天好像沒看到你,在哪兒呢?」
溫虞:「在最後面,和你的助理,小蘇在一塊兒。」
那人問:「幹嗎躲後面?三人做什麼見不得光的事?」
溫虞覺得有點無語,打電話過去:「我們三都覺得,你們去的地方太高檔,想買個禮物,轉來轉去都是五位數的,看的心寒了,索性走在後面散步。」說白了,就是眼不淨為淨,我買不起,我躲得起。
那人笑了幾聲,顯得有點疲勞:「我也沒買什麼,都是些無聊的名牌貨。」
溫虞不睬他,心裡說:那你去兜來做什麼?大老闆去這些進口店裡,還能做什麼,顯擺唄。
他說:「怎麼不吭聲,心裡是不是在罵我?錢太多,幾萬塊買一個皮包,這幾萬塊,你好幾個月的工資,能買很多東西,吃很多頓飯,房租也不用拖欠,妹妹的學費有著落,父母的贍養也沒了問題。」
溫虞聽了還是不說話,那頭不耐煩:「怎麼了?」
溫虞說:「你都幫我說了,我就不廢話了。」
他笑了笑:「計較的女人。」
溫虞心裡白他一眼,不知道誰計較,看個電影也能挑毛病。
「你衣服沒有買,明天下午的演講怎麼辦?」
溫虞一愣,道:「我自己準備衣服了。」
他嘲笑:「就你那行頭……」
若他不是老總,溫虞一定會摔了電話。
她忍住怒氣說:「是,我的衣服廉價,比不上你們這些老闆的,恐怕你們的一個領帶或者領帶夾都是我全身行頭的三倍。」
這話帶了嗔怨,溫虞說完過後,才發覺自己失態,趕忙去看隔壁床的小楊,虧她已經睡熟,呼吸聲很重。
李謹然在那頭有點焦慮:「生什麼氣,我又沒說你什麼……」
溫虞想了想,確實沒必要跟他置氣,他只是說了一個事實,雖然傷了自尊,但也得承認:「你沒事,我就掛電話了。」
「別忙。」李謹然道:「我今天選了一套衣服,等會兒就讓小蘇送來。」
溫虞昏昏欲睡的精神頭一震,沒來得及說什麼,那頭說了句什麼,就掛了電話。
她處在驚魂未定之中,又電話過去,那邊卻已經關機。
片刻後,敲門聲就響起來,溫虞未免小楊醒過來,趕忙下床開門,小蘇笑著站在外邊,手裡一套沉穩的絳紫色白領裝:「溫師睡了?」
溫虞這會兒穿著睡衣,頭髮散著,顯然是睡了又起來的模
樣。
她只能點頭,裝不知情問:「沒關係,這麼晚找我什麼事呢?」然後看著衣服發呆。
小蘇道:「頭兒讓我把衣服拿過來,明天讓溫師穿這身去。」
溫虞只能接過,同時又不不知道該說什麼,這事若換成小楊這種場面里過慣了的姑娘,鐵保會笑嘻嘻說:「哎喲,真叫老總破費了,衣服可貴了吧?」諸如此類的恭維話,到了溫虞這裡,她看著這三四萬的標價,只覺得和外邊幾百幾千的差不多,況且又是李謹然送的,她這會兒一句好話都說不出來,若換成李謹然本人站在面前,她一定會把衣服丟他身上。
小蘇看眼前女人的反應,雖然有點木訥,但是從眼神里看到了膈應的感情,說是膈應,又同明明白白的討厭不一樣,帶了點小情侶之間的彆扭。小蘇的眼神一直犀利,他讀過一年感情心理學,這會兒把溫虞的心思分析完了,恐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溫師,老總可花時間挑了,早晨把那商場前前後後逛了兩遍,才跳出來那麼一件。」他笑著調侃,有點揶揄:「這顏色很配溫師的皮膚,身材的尺寸應該都對。」
溫虞騰的一下臉紅,看著他眼神閃爍,心裡惱羞成海,感覺暈船似得。
小蘇見了,撫掌笑了笑,低頭對她說:「老總有心,神女就別推諉了,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對溫師百里無一害的。」
他說完就立馬走了,溫虞回屋一個人抱著衣服瞎想,有幾個人瞧出他倆之間的關係了?小蘇看來是知道了,那小助理知不知道?人家小助理傻了點,也不至於看不出來這點,李謹然三番四次找我,都是小助理哭喪著臉來找我的,他一定也知道。至於小楊,她應該是不知道的了。
公司人再多,上上下下也就幾百個人,一個人知道了,十個人就知道,繼而百個人知道。不是誰都能像小蘇這種口風緊的,能八卦的就八,列如老總的事不能八的,一定守口如瓶,小助理就不分了,可能早就將他倆抖出去了。
溫虞也知道,世界上鬧事者多,安分者少,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是是非非,等著警察和老娘舅來解決。
她知道和李謹然的事情,總歸是瞞不住的,輾轉反側發現睡不著,索性起床,又打開電腦和文檔,複習一下明天演講的東西。
這一整夜就算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雙更,因為明天不回家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