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頭回憶錄 第七十一章：臨走（下）

    第七十一章：臨走（下）

    「嗤！嗤！嗤！」

    「嗷！嗷！」

    狼群的慘叫響起，我愕然轉頭，只見圓球一般的風刃從我身側掠過，迅速擴大，變成了一個瘋狂旋轉、盾牌大小的月牙形風氣刃，朝前射出！

    那幾聲慘叫，來自幾隻被風刃擦傷的野狼。

    而幾隻直面風刃的野狼，已經被切成了好幾片血肉！

    不僅如此，遠處的地面，也被風刃犁出了一道深深的泥溝，就像被科多獸犁過的農田一樣……

    這，才是風刃完整的力量！

    我再一次被風刃的力量驚到，飛快的瞥了一眼胸口，發現借來的鐵皮甲已經破了一個洞，露出了裡面的獸皮衣……

    我倒吸一口涼氣，趕緊轉向老狼。

    趁著我閃躲和吃驚的工夫，老狼有跑出去好幾步遠了！

    不過，這一回，它徹底沒機會了！

    我鼓動身上的怒氣，追上去就是一頓猛砸！

    老狼終於死在了我的黑銅木錘之下。

    這時候，剩下的群狼也終於掙脫了藤蔓的束縛。

    不過，頭狼已死，它們失去了上前戰鬥的勇氣，夾起尾巴，灰溜溜的繞開路，跑遠了。

    跑著跑著，幾頭野狼突然開始相互撕咬。

    那是它們在競爭新頭狼的位置。

    我不在理會遠去的野狼，看著腳下老狼的屍體，心裡突然又有些失落。

    它糊弄我，利用了我重奪頭狼之位。

    而我，也在半個多月之後殺了它。

    無論是在草原上的野獸之間，還是在牛頭人之間，甚至是在其他獸人之間，這都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可我高興不起來。

    因為這意味著，我離家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嘟——」

    我吹起科多獸號角，爸爸他們趕了過來。

    他們驚訝的看著死去的老狼，還有被分屍的野狼和被翻起來的草皮，又看著我胸口被切開的鐵皮甲，紛紛讚嘆我的戰鬥力強大。

    爸爸和哥哥更是滿臉驕傲。

    可我心裡依然高興不起來。

    收拾了魔獸老狼，我們又獵到了一些別的野獸，滿載而歸。

    慶功和祭祀依然熱鬧，帕圖和伊恩終於可以主動承擔起祭祀的責任了。

    大家都很開心，我也勉強的笑了笑。

    媽媽似乎也想開了，比爸爸還開心，逢人就說我懂事有出息。

    只有姐姐，似乎也有點難過，她悄悄的找到我說：「比洪，你設麼時候回來？」

    我愣了一下，有點不確定的說：「回來？應該什麼時候都可以的吧？我也不知道軍隊是怎麼樣的，不過狩獵隊不是誰不舒服就可以待在家裡休息的嗎？軍隊對應該差不多吧……」

    姐姐似乎也送了一呼口氣：「爺爺和外公商量了，只要巴庫家拿得出我們家一半的彩禮，就答應格里的求親，到時候，順利的話，明年我就要嫁到那邊去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沒有了當初從鐸迭村探親回來時和那個青年格里偷偷對望的羞澀，卻有些擔憂。

    我說：「明年，應該可以的！軍隊又不是囚籠，我想回他們又不能攔著我，大不了我退出就是了！」

    姐姐趕緊說：「不能！我聽大哥說了，你要成為軍隊裡的百夫長，不能隨便退出來，如果，如果到時候你回不來，我就等著你能回來再嫁，反正不會耽擱太久。」

    我點點頭：「嗯！就這麼說定了！」

    姐姐這才放心的走開，幫著媽媽和大嫂她們收拾餐桌去了。

    看著姐姐的背影，我又有些捨不得離開了。

    老實說，姐姐對我的關懷，比得上半個媽媽，尤其是在艾倫出生之後，媽媽一心撲在艾倫身上，對我最照顧的就是姐姐了。

    她的婚禮，我當然不能錯過！

    老實說，去軍隊裡奪回先祖的榮耀當然很重要，但是，如果姐姐的婚禮需要我，我寧願放棄什麼百夫長千夫長，反正那東西我可以晚一點奪取，姐姐的婚事卻只有一回。

    想到這些，忽然感覺心裡暖乎乎的。

    餐桌邊上，哥哥正摟著表弟帕圖喝酒。

    艾倫正吃得高興，但也隨時盯著媽媽，生怕她走遠。

    外公和爺爺坐在一起，慢悠悠的喝著酒，伊恩陪在他們身邊，也在喝酒，不過喝的很少。

    我離開了曬場，回到家裡，開始沖冷水澡。

    衝到一半，突然聽見有人靠近。

    我很容易就分辨出來，這是伊恩的腳步。

    「比洪，你什麼時候走？」伊恩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而柔和。

    就連祭祀的時候念咒文，他都有些底氣不足的樣子。

    要不是他已經掌握了意念力，別人都有可能懷疑他到底有沒有薩滿天賦。

    村里還是有些人對他不滿，不過，他們也不敢正面反對。

    帕圖學成之後還是要回貝祖村的，將來，在爺爺離開之後，村裡的祭司只能是他。

    他對其他村裡的人也是愛答不理，不過我看得出來，他已經融入了我們家，雖然他不是特別主動，也不愛說話。

    「大概就是這幾天吧……」我說。

    「真好……」他說，「我也想離開呢，可惜不能……」

    我問他：「住在這裡不好嗎？」

    他說：「住在你們家，真的很好，只是這個村子，不太歡迎我……」

    「怕什麼？」我打斷他，「只要我們杜恩家還在，只要你還是薩滿祭司，誰能趕你走？」

    伊恩說：「其實，如果不是你們家堅持留我，紅鬃迦得列來的那一回，我就被他們趕出去了。」

    我說：「別想太多……就算我們家不在了，你隨便去哪一個村子，都有有人要你留下來的。」

    伊恩說：「我就是為了你們家留下來的！」

    我說：「雖然你姓尤里，但我們杜恩家不會把你當外人。」

    伊恩說：「我知道，是你救了我，是杜恩家收留了了，還教我薩滿技能……」

    我笑了：「薩滿技能都是爺爺教的，可不是我的功勞……」

    伊恩突然嚴肅起來，打斷了我：「你聽我說！」

    我愣了一下，沒有說話。

    伊恩又降低了聲調，輕輕地說：「紅鬃迦得列死了之後不久，我就知道了，我們家在瓦那村和更遠一些的得澤摩爾村還有親戚，可他們根本就沒有收留我的想法，這是魯克大叔告訴我的，可是我沒有一點難過，因為他說我可以一直住在杜恩家，直到我想自己成家……」

    他突然沉默了一下，然後說：「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徹底下決心，決定留下來！所以，我只是來告訴你，你走之後，我來承擔原本塔爾爺爺寄托在你身上的期望！我會成為維爾村的祭司繼承人！」

    我說：「說起來，這本來就是我的責任，現在卻交給了你，我還真的，應該謝謝你！」

    伊恩說：「不用謝，你救了我一命，我應該報答的。」

    我說：「不管怎麼樣，一碼歸一碼，我還是要謝謝你，尤其是帕圖回家之後，幫我照顧好爺爺，他的時間，只剩這麼幾年了……」

    伊恩說：「我答應你！好了，我睡覺去了……」

    洗完澡，我本來也想睡，但有些睡不著，就在家門口閒坐著。

    沒多久，艾倫就揉著眼睛回來了，跟我打個招呼，也迷迷糊糊的睡下了。

    接著，帕圖和哥哥互相攙扶著，歪歪斜斜的走了回來，大嫂舉著火把，在一邊扶著哥哥。

    我走過去，扶住帕圖。

    帕圖看見是我，嘴裡含含糊糊的說：「比洪……表哥……你怎麼不呵……喝酒……這麼好喝的東西……」

    我知道他說的是醉話，也不回答。

    哥哥努力地睜大眼睛，然後說：「比洪，我有話跟你說……」

    我說：「先睡覺去吧，明天再說……」

    大嫂勸了幾句，哥哥就聽話的回自己屋裡去了。

    我把帕圖扶回房間，又去了一趟祭壇那邊。

    爺爺和外公，還有兩個村裡的長老，正不緊不慢的喝著。

    媽媽和姐姐把爸爸架了回去。

    一個長老說：「真羨慕年輕人啊，喝這麼多，明早起來又是生龍活虎的好漢子。」

    爺爺抿了一口酒，說：「有什麼好羨慕的？咱們也年輕過，他們呢？他們老過嗎？」

    「哈哈……」幾個老人都笑了起來。

    外公依舊冷靜，看見我，也給我端了一碗。

    我本想拒絕，還是輕輕抿了一口。

    「這樣好！」外公說，「酒，應該這么喝！」

    爺爺說：「比洪，確定了嗎？」

    我說：「就這兩天吧，我怕呆久了捨不得……」

    外公說：「怕什麼，又不是不回來了？年輕人早就該出去見見世面了！」

    爺爺說：「這話有理！難得跟我想一塊去了！」

    然後，他們兩個碰了碰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