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馬游在前方,大蛇眼看來到跟前,它揚蹄欲踢,卻被那水蟒一下纏上身軀,結結實實纏繞了數圈,直接往深處拽去。
頭馬水中劇烈掙扎,無奈水中不好發力,蟒蛇又過於強大,頭馬體力不支,直接被拉向潭底。
陳牧大驚失色,發狂地向水蟒追去,也不知追了多久,發覺自己已經潛到了潭底。
想不到潭底竟然有淡金色的光,能看清周圍的事物。
潭底遠比想像中的要廣大許多,到處是飄搖的水草和嶙峋的怪石,厚厚的淤泥輕柔的覆蓋在水底,時不時有氣泡從淤泥里咕咚咕咚的冒出來。
陳牧心想,這淤泥底下難道是空的,怎會有氣泡?
他沒時間過多胡思亂想,而是放開眼中紫光,迅速尋找巨蟒和龍馬。
在遠處淡金色的光源前方,他看見那隻大蟒盤踞在一片石塊上,正張開巨口吞咽著頭馬,一雙豎瞳放射出毫無表情的寒光。
頭馬後半身已經被吞進巨大的蛇口中,上半身在水中掙扎不已。潭底密密麻麻的骨架堆積如山,都是各種動物的殘骸,估計都是被這隻巨蟒吃掉的。
在巨蟒身後,一朵金色的花在水裡搖曳多姿,散髮絲絲的寒氣和淡金色的光芒,原來潭底的光輝是從這裡來的。
看到此情此景,陳牧身軀微微發抖,又憤怒又緊張。龍馬掙扎的樣子讓他心痛,他從淤泥中撿起一根不是什麼動物留下來的,兩、三丈長的巨大肋骨抱在胸前,奮力向巨蟒游去。
巨蟒覺察到了陳牧的動靜,身軀挪動了一下。它一邊吞食頭馬,一邊扭頭看向陳牧,燈籠一般的雙目中忽然射出兩道兇狠的寒光。
毫無預兆地,它長大的蛇尾高高舉起,狠狠向陳牧抽了下來,同時攪動起巨大的水流。
陳牧連忙高高舉起大骨,對準蛇尾巴直戳過去,卻被湍急的水流沖得失去了準頭。他憋氣已經很久了,只覺得氣悶眼花,被那巨尾輕輕一掃,就失去重心在水中飛了出去。
不等陳牧停下來,巨蟒追著陳牧又將尾巴抽了過來,來勢極快,眼看就要抽到陳牧身上。
陳牧連忙拼命遊動,在水中翻滾著閃開,在尾巴掃過身邊的時候,借勢一把抱住蛇尾。
想不到那蛇尾又黏又滑,根本沒有吃勁之處,陳牧忙用指頭緊緊摳住一片蛇鱗,在大蛇將要把自己甩開之前,一手抱著巨骨對準大蛇,使出平生氣力將大蛇的尾巴狠狠地釘在一塊岩石上。
巨蟒吃痛大張口,尾巴狠勁一甩,將陳牧甩了出去。頭馬趁著巨蟒張口的功夫,藉機從巨口中躍出,身上早已是血肉模糊了。
頭馬無論在陸地還是水中,逃跑總是極為出色。這匹頭馬逃得性命,比剛才下潛的時候游得可快多了,水流在它身側無聲的快速分開。
在陳牧的眼中,它長長的馬頭急速變大,一匹水中健馬直奔陳牧而來,看摸樣簡直是一隻長成龍馬樣子的大魚,顯示出強大的潛游實力。
陳牧慚愧於剛剛自己還自得,以為他跟龍馬水中速度差不多,就龍馬現在這樣的表現,他全身長滿魚鰭都比不上。
原來你是這樣的一匹龍馬!陳牧見狀暗暗點頭。
巨蟒癲狂起來,吞吐著分叉的蛇信,直撲一馬一人而來,來勢洶洶,身軀左右揮舞,揚起潭底的污泥,水中渾濁一片。
龍馬飛速從陳牧身側而過。陳牧則咬牙切齒,在水中高高舉起大骨,還想給巨蟒來個狠的。誰知道大蟒張開血口一吸,陳牧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吸力,不由自主衝進了巨蟒口中。
陳牧本沒有指望龍馬會做些什麼,想不到它忽然猛回頭,張口就向陳牧咬去。
小爺都倒霉成這樣了,你還要咬我,這是幾個意思?
這一停頓,頭馬游得再快也沒有這幾乎成精的大水蟒快,它也好不到哪裡。它回頭本想咬住陳牧,卻咬了個空,大大的馬頭直接貫入巨蟒口中。
陳牧心下瞬間明白,龍馬這是要救他。原來你是這樣的一匹龍馬!奶奶打過熊!只可惜你今天跟小爺一起搞到蟒蛇肚裡去。
他只覺得巨蟒口中滑溜,惡臭熏天,軟黏的蛇信在身上抹來抹去。這種味道和感受陳牧從未體驗過,也不想再體驗第二次,當然最可能的是他以後啥也體驗不到了。
眼看馬上就要滑進蟒蛇喉嚨里,情急之下陳牧急忙抓住頭馬的紅角,才得以將去勢止住。
頭馬身軀卡在蛇口外,大蟒的四顆尖牙已經刺破頭馬的脖子,鮮紅血湮了出來。它四蹄在水中亂蹬,巨蛇一時間吞也吞不進去,吐也吐不出,僵持在那裡。
陳牧從不是個輕言放棄之人,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都會尋找那一絲機會,生活是由無數的偶然組成的,從沒有無緣無故的運氣,自助者歷來天亦助之。
他用來當武器的那根大骨頭還抱在懷中,怎麼可能什麼都不做就被這臭烘烘的蟒蛇給吞掉。
他毅然豎起巨骨,順著水流,一根巨大的骨頭深深地卡入巨蟒上下顎之間,頓時巨蟒口中鮮紅的血湧出,陳牧緊緊抱住巨骨,身邊的血水嘩嘩都衝進蛇腹中。
巨蟒一下愣在那裡,大張著嘴,似乎遇到了什麼驚奇之極之事。龍馬和陳牧藉機掙脫出來。
「呆住了!呆住了!」陳牧沖龍馬使個眼色,朝蟒蛇腦袋努努嘴。
龍馬相當聰明,立刻會意。
它怒哼一聲,噴出一道白色水流。
龍馬飛快游到巨蟒頭上,奮力一踏,陳牧也露出惡狠狠的笑容,游到下方,將巨蟒的大嘴往上猛舉,一人一馬都力道驚人,尖骨嗤的一下從巨蟒上下齶對穿而過。
巨蟒這才反應過來,痛苦地在水底翻滾,攪起大片的泥沙,到處是漩渦和湍流。巨蟒被血和泥沙迷濛了雙眼,失去目標,憑著一雙大尾巴到處亂抽,力道驚人,水底的岩石紛紛被擊碎,實在是驚天動地。
陳牧此時已感覺閉氣到極限,口耳鼻也被水壓出血來。
今天他擊巨石,戰人熊,全身早使脫了力氣,此刻被湍流帶著胡亂翻滾,正好滾到那朵放光的金色的花邊,忙伸手用最後一點餘力,一把將那朵花扯了下來。
迷朦間只覺得眼中金光一閃,依稀看見花底下一片金光燦爛,仿佛有一個金色大門在花底下的淤泥深處,這又是什麼地方?
眼看著巨蛇又將巨大的身軀滾了過來,就要壓著自己,陳牧已昏昏沉沉無力逃脫。生死之間龍馬游到陳牧身邊,一口咬著他在水中四散的頭髮,向上方奮力游去。
陳牧摘了金花,水蟒徹底瘋狂,這朵花對許多陸上獸類有難以抗拒的吸引力,是它在潭底用於吸引各種獸類的神物,有了此花,它食物充足,逍遙自在,怎麼可能讓人摘走。
急怒之下,巨蟒在水中到處亂抽亂滾,又循著龍馬和陳牧的血腥氣飛速遊動。
水面上,寧靜的大潭忽起狂風巨浪,頭馬馱著昏厥過去的陳牧一躍而出,空中長嘶一聲,落在地上,瘸著腿如飛般一路跑遠了。
在它身後,隨著轟隆一聲巨大水響,巨蟒從水中暴起,濺起滔天的水花,它十來丈的長軀直直立在水中,滿頭血污,頭部上下對穿著一根大骨頭,十分嚇人。
巨蟒露出狂暴的目光,但是怎麼也看不見龍馬和陳牧的蹤跡了。
……
迷糊間,陳牧感覺到一陣又涼又臭的感覺從口鼻中傳來,張開眼發覺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頭馬正低著頭,張著大口往他臉上狂噴口涎,他大驚失色,本想一個就地十八滾,卻渾身無力,只好勉強抹了把臉,沖頭馬嚷道:「你…你在做什麼!」
頭馬又露出兩排白亮的大板牙,好似人類的大笑容。
陳牧也笑了。
「謝了,方法不錯,不過有點噁心。」
死裡逃生的感覺真是太好了,一人一馬身上到處流血,蓬頭垢面,怎麼看都是一付垂頭喪氣的樣子,但他越看頭馬越順眼,短短不到一日,他和頭馬已經是生死相依的兄弟。
潭底摘上來的金花還捏在他的手中,亮閃閃的就像一朵黃金鑄就的假花。他舉著問頭馬:「這是你即使被大蛇吞掉,也想要的東西?」頭馬又露出大排牙,點點頭,眼巴巴地看著那朵花。
陳牧見它如此,直接把花遞給頭馬:「這朵花給你了。」
頭馬毫不客氣,一口咬過去,一邊流著口水,一邊將花咔哧咔哧地吃了一大半。
頭馬一臉的欣喜陶醉,吃完了還不停的砸吧嘴。但它居然非常有良心,示意陳牧吃了另一半。
陳牧將龍馬救了他銘記在心,見頭馬還想著分他一半,心中又高看了頭馬一眼。
他躺在地上,伸手接過剩下的花,仔細端詳,這花果然與眾不同,異香撲鼻,花瓣上有著淡金色的輝光,但是也流著黏糊糊的馬唾液。
他皺了皺眉頭,心想:「這花也不知道有什麼功效,想必特別符合龍馬的口味,以至於龍馬難以抗拒。」
從早到晚,這時他已經餓了大約一天了,早就飢腸轆轆,便不再講究,張口將剩下的半朵花就著濕噠噠的馬唾液吞入口中。
那花入口即化,甜香滑膩,一股奇異的香甜寒冷的氣息從口中直接沁入心脾,還夾雜著一股顯然來自頭馬口水的詭異臭味。
陳牧從未吃過那麼好吃的東西,也從未吃過那麼神秘的臭味,心道:「果然好吃!可惜少了點!還有點臭!」
忽然那股寒冷氣息在心脾中炸裂開來,直接溢滿全身每一個細胞。全身沒有一個毛孔不清涼舒坦,頭腦也嗡的一聲響,變得清晰通透。
身上的傷口也在十分迅速地復原,不過半柱香功夫,一人一馬都變得神采奕奕,全身的傷痕消失無蹤,仿佛從未受過傷一般,只感覺到精力無窮。
寒氣又凝聚起來,懸浮在胸口,胸中清清涼涼的一片,十分舒服。
陳牧一躍而起,驚喜道:「好東西啊!」頭馬也仰頭咧嘴。然後又低頭蹭著他,示意陳牧騎上來。
陳牧笑道:「好。今日我們同生共死,今後你就是小爺的龍馬兄弟。」說著翻身上馬。頭馬興奮地長嘶一聲,帶著陳牧一路跑向來的方向,吃了金花以後,它速度竟然又快了許多。
陳牧聽著耳畔風聲,俯身摟著頭馬笑道:「好兄弟,你跑的好快!給你取個名字吧,就叫追風如何?」頭馬嘶鳴一聲,陳牧就當頭馬同意了,反正它也不會說話。
此時天已黑,天上一輪皎潔的巨大圓月,遮住了半個天穹,圓月的清芳如同霓雪一樣飄墜在天地間。一人一馬在月下形成一個奔跑的剪影。
(本章完)